第96章 《本丸观察日志》

    神奈川县。

    听了一晚上的爆炸和木仓响,源氏一族年轻的掌权人站在地理位置优越的高层私宅窗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不远处那座国内最大的海港港口,漆黑的眼瞳中全是近乎坚冰的漠然。

    近卫师团第一联队的队长阁下漫不经心地想,难怪上头要从全国部队里选拔抽调人员组建特种压制部队,异能特务科那边更多是袖手旁观地监视,至于Scepter4那群公务员光是压制赤之王的炼狱舍就已经抽不出手了,港口这边黑帮造成的混乱看来压根儿就分不出精力顾及呢。啊,说起来,上面是有让福地阁下统领新部队的意向吧?

    源少将眼珠转了转,大概又想要算计什么了。

    湿润的海风带来硝烟的气息,无从判断夹杂其间的腥味是来自血液还是海洋。

    从昨天开始就跟着在神奈川各地奔走搜寻线索的源赖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整夜不曾入睡,此时状态稍有欠佳,但背脊仍旧挺得笔直,一如既往的矜傲。

    神奈川这边盘踞的多是异能力者,源赖光预感他们在这里找到答案的可能性不大。

    但话又说回来,麻仓叶王是从哪里做出判断该到神奈川来的?明明晖华话中提及的是九州岛海边小镇来着。

    刚从云层之上折返的麻仓好听到了这句心音。

    他又觉得这一届的源氏家主不行了。

    重点都给你划出来了还找不到答案,你都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自己去搜集线索情报得出结论啊!

    非得让人给你一条条罗列清楚才行吗?!

    大阴阳师内心嫌弃脸直摇头。

    “你不是也提到过,也许重点不是书而是羽毛吗?”

    他轻飘飘地跳下火灵,眉眼间皆是轻松。

    “九州高千穗是传说中的天孙降临之地,而操纵着风、以羽翼记录世间之事的空真理一族就本质而言更应被称作降临人间的神明。”

    这一族的痕迹留在苍穹之上而非山河大地。

    “空真理最后的公主名为「かんなび」,写作汉字为「神奈」。”麻仓好用灵力在空中写下这两个字,“「かんなび」、「かな」——「かながわけん(神奈川)」。”

    晖华不能直接传达的信息正在于此。

    世界、人间、人类与神明。

    “不可言之物、不可视之物、不可流落之物。”

    虽然不知道晖华最终的目的是想要寻找还是回收,但那一物必然——

    “世界级道具。”

    麻仓好眼中燃烧着熊熊野望。

    这才是那个人真正想要让自己知道想要让自己拿到的东西。

    “在神奈川,隐藏有世界级道具。”

    麻仓好按住手中夹着一片白羽的《占事略决》。

    “其形态是「书」,其使用是「写」。”

    少年人模样的大阴阳师几乎要大笑出声。

    “——是世界级的因果道具啊!”

    源赖光恍然大悟,然后诚恳地请教到,“既然如此,我们昨天在神奈川到处晃悠意义何在呢?”

    麻仓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小智障。

    空真理的讯息留于天穹之上,因果道具又不是。

    那种东西只会停留于命运交汇之处,而依托「写」生效的「书」必然存在于拥有「文字」的种族。创造使用文字的种族其实并不只有人类,然而从晖华一贯所站立场进行判别,「书」的所属大概率正是人类。

    既然范围已经圈定在神奈川,那么就此进行排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从箱根神社到鹤冈八幡宫,包括佛教临济宗好几个寺派寺院,甚至还在古都镰仓绕了一整圈——这些沉淀了时光的古老土地更容易被命运选作起点,所以要亲自前往确认。

    ……再说到处转一转买点伴手礼又怎么着了?是镰仓的火腿不够香还是小田原的鱼肉酱竹轮不够鲜?我还给晖华准备了足柄茶要捎过去呢。

    “我们所知他立身神道,但你也应当要清楚,他不只是立身神道。”

    加缚于那人身上的锁链是超脱于神明之上的更为不可抗的伟力。

    麻仓好不会将这个真相透露给任何人。

    他只会告诉源赖光:“所有‘非日常’现象中,都可能藏有他留下的讯息。”

    在率先排除掉可能性更高的神道、阴阳道和禅宗之后,那么神奈川这片土地上影响最大的「非日常」存在就应当是——异能力者。

    无论是麻仓好还是源赖光,对于异能力这一体系了解得都不算多。事实上这一体系本身就是国家正在进行时的研究大项目,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的成立和每年为学园都市拨下的巨额经费绝不是因为御柱塔里那位已经老糊涂了,而无论是Scepter4、异能特务科还是即将组建的特种压制部队,其本质都是为对异能力者这一群体进行约束、管理甚至是制裁。

    “我倾向于炼狱舍。”麻仓好说。

    超凡力量的本质殊途同归,以麻仓好如今所站的高度,很难不去忽略赤之王势力范围方向躁动不安到几近轰然爆发炸裂的的危险压抑气息。麻仓好直觉近乎毁灭的灾难即将降临于此,这是「命运」开端的讯息,也极有可能是那件世界级道具、那本「书」显现的预兆。

    既然麻仓好已有打算,源赖光便不再多言。虽然看起来源赖光不是正在摸鱼就是在准备摸鱼,但严格来说该他操心的事儿并不少,即使他总在玩忽职守假公济私,可身份摆在那儿,总有些事情必须经他手才能执行,这也就造成源少将会掌握到的情报相当丰富。

    瞥了眼麻仓好脸上的势在必得,源赖光对所谓“世界级因果道具”倒是兴趣缺缺,只是问:“你应当了解过‘圣杯战争’吧?”

    麻仓好投去询问的眼神,他在源赖光的心音里“听”到了晖华的名字,可杂乱的心音并不能为对不太熟悉魔术师体系的大阴阳师提供准确的情报。

    “冬木市那边已经有魔术师开始召唤Servant了,这是圣杯战争正式开幕的讯号。”

    笑眯眯地为麻仓好简单介绍了下相关的情报,源赖光的眼中是暗沉沉的一片。

    使用非常规方法打着擦边球将那人拉回人间的源氏一族被那一位默许了捕捉其灵魂气息的权力,只要没被主动隐藏,源氏当代的族长甚至能循迹追踪到对方的具体所在位置。

    “凌晨的时候潜伏在冬木市的下属给我打电话,说是又有Servant被召唤了。不过我想说的是另一个情况……在我接到那个电话前、在那个电话的几个小时之前,”源赖光将视线投向了海的彼端,“那位殿下的气息就在冬木市方向出现过一段时间,当然现在已经完全消失无法捕捉了。”

    源赖光指的显然并非如今正披着合法马甲假装自己是个无辜柔弱小萝莉的那位,而是千年之前拥有“神曜”美誉的麻仓家主。

    “灵魂的气息是两个哦,同时存在又各有不同。”

    “不惜以英灵形态进入到作为人类的自己还存在的世界。”

    源赖光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如此说着。

    带笑的英俊脸庞上隐没了冷意。

    被召唤为英灵的绝对条件是死亡,晖华的情况特殊,但若要以英灵的身份出现,“死亡”这一先决条件仍是必须的。

    没有也不会拥有灵基,并且对“人类”身份保有某种执着感情的晖华,竟然会选择以Servant的形态降临于世?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令源赖光连深思都觉得危险。

    麻仓好神情倒是极为平静,狂风暴雨被尽数深敛。

    “原因的话,我大概能猜到了。”

    时间。空间。因果。

    重新编织的圆环需要被结起。

    “他定然是又会做下什么令他自己回不来的事情。”

    所以才不得不借着圣杯战争里英灵召唤的时机钻个漏子回来。

    大阴阳师翘起的嘴角冷厉。

    “先把因果道具……先把那本「书」拿到手。”

    麻仓好心中冷笑。

    用这种受制于人的姿态也要回归,与谁的因缘让你重视至此?

    拒绝承认自己有些吃味的阴阳师捏紧手里的《占事略决》,莫名觉得这本迟到了千年的书也不香了。

    你想要做的,我们都不会去阻碍。

    ——但是。

    麻仓好向源赖光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源赖光回以了同样矜持的微笑。

    “然后勤劳的我当然得带人赶赴冬木市去协助我那些因为有人偷偷摸摸非法群架而不得不每天辛苦加班暴躁变秃的公务员同僚们啦~”

    身为统帅帝国灵与术相关部门包括所有神社佛阁的近卫师团第一联队队长但从来没哪一天有安安稳稳勤勤恳恳工作过的源少将发出了能令手下们难以置信怀疑人生的爱岗宣言。

    已经起早贪黑在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的办公室里加班了好几天,连哀悼自己又拔高了的发际线都抽不出空闲来的真·社畜·青之王羽张迅接到这位长期摸鱼搞事、令黄金之王都时不时被气到血压飙升的少将阁下的自称要带人过来帮忙加班的电话,头顶缓缓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

    有古怪。

    青年室长显然了解过这位常常因不负责任和任性妄为招惹黄金之王头痛的源氏家主有多难搞,至于这通来电与其说是在通知要上门提供友好协助倒更不如说是提前发出的搞事预警……

    忽然之间与黄金之王产生了某种共鸣的羽张迅按了按因长期睡眠不足而胀痛的太阳穴。

    圣杯战争不是游戏,那群自视甚高的魔术师可完全没有把普通人当人看。Scepter4在冬木市执行的任务目前只有“暗处监督”与“事态控制”这两个,异能力者与圣杯战争里召唤的英灵之间力量差距过大,Scepter4不能拿自己人的安危去冒险。

    ……源氏家主要来搞事?在圣杯战争里?他脑子坏了吗?

    青之王陷入了思考。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为青之王所倚重的左右手盐津元拿着一封刚传回来的报告书神色严峻地快步走了进来。

    “羽张,紧急情况——有异能力者成为圣杯战争的参战者了!”

    羽张迅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副手,脸上勉强维持的微笑一点点消失了。

    抬手制止盐津元继续开口,青之王伸手拨通了御柱塔的专线电话。

    秃如其来的秃发事件呢,御前阁下。

    又愁掉了几根飘逸长发的青之王笑容温和到鬼气森森。

    盐津元:“……”总觉得羽张突然变得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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