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给搞事了的空矢打了个喷嚏,他揉一揉鼻子,很怀疑是不是有谁在偷偷单恋自己。
他把自己的猜想肯定地絮絮叨叨说给手中正在保养的太刀,安然好梦的太刀在迷迷糊糊中深以为然。
二楼时光静好,一楼某间部屋里却气氛紧绷如临大敌。
最开始是在外的膝丸心里突然泛起焦躁不安,在和全队商议后匆忙结束任务赶回了本丸。异常回归令守在本丸的几振刀都非常诧异,膝丸匆忙奔回房,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到情况的大家也担忧地跟了过去。
“发生什么情况了?”在二楼起居室里听到楼下声响的空矢随口问。
过了几分钟,他擦拭刀身的手顿住,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对面,扬眉笑问:“你觉得他们会来向我求助吗?”不等回答,他又摇头,自问自答,“不会,至少现在不会。”做出这样判定的审神者仍旧清清爽爽地笑着,既不生气也无失落,“我还不够值得信任呢。”
笑语盈盈地说着,双目中蕴藏看透一切的包容。
“他们不敢,至少在明天的结果出来前不敢再靠得更近。”
——然而明天之后、更长远之时,又与自己何干?
空矢朝那位看不见的客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小学生呀!”
他理直气壮地自称“宝宝”毫无羞愧,对面被噎得久久无语,看着他手里正在被灵力浸润修复的那振刀,到底还是说不出“你就停会儿让楼下也消停下”这种非但算不得高明反而相当糟糕的建议来。不过还真是令人羡慕啊,被珍视着疼惜着,这样的宠爱才是你无所畏惧的真正底气吧——髭切殿?
待遇相当招人眼红的源氏太刀压根儿不在乎旧同事的羡慕嫉妒恨。自打重逢后心情好到能起飞地在重新被赋予的梦中撒欢闹腾的发泄了一波情绪后,把理智找回来的太刀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这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并把丢开的脑子捡回来拍拍灰重新塞回了原处。
……不要慌,问题不大,先看看时光机入口在哪……
哦,时光机也没用,还是考虑到时候用什么姿势撒娇会比较实用。
基操是压制灵力,大人和小孩子的待遇可会完全不同的!
正在展开头脑风暴试图逃避老父亲秋后算账的源氏太刀再一次肯定了一个事实。
——我永远讨厌三条刀!
以上。
折了对方一振刀还打残了另一个的髭切笑得黑气翻腾。
而意识之外,面对兄长本体刀不安轻鸣的膝丸手足无措,眼巴巴瞅着正在检查情况的三日月宗近,泛红的眼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封印并无不妥。”三日月宗近收回手,他的指尖多出好几道浅细的伤口,正是对方刀身上无意识泄露的灵力造成。“不过奇怪的是髭切殿似乎正试图从内部击碎封印。”这令三日月宗近感到不解,冲破封印只会令自己的堕化加速加剧,已经在本体中安分了这么久的髭切照说不应该会突然做出这种鲁莽危险的举动来才是。
是发生了什么旁人全都无法知晓的事情了吗?
这个念头在三日月宗近脑海中一闪而过,而石切丸将手指搭在髭切刀鞘上,稍微感知了一下,同样流露出惊讶神色。供奉神前的大太刀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堕化在减轻。”他迟疑着,但给出了肯定的说辞。
瞬间收到一众目光洗礼的膝丸:“……我什么都没做!”
——除了日常偷偷哭唧唧。
当然这个就不必要特意提出来了,膝丸的脑子大概也是把这方面的相关记忆全部设置了每日自动删除才是。
可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谁不知道这个一直努力维持源氏骄傲的家伙本质就是个哭包兄控?
膝丸被大家围观得有点慌,怀里抱着兄长近来不知为何变得闹腾的本体刀,满脸的不知所措。
“不必紧张,总归这不是件坏事。”三日月宗近下了结论,温和笑容里多了几分轻松,“不过近几日还是要保持安静才更稳妥呢。”他提醒到。
膝丸认真地应承下来,三日月宗近笑一笑便施施然离开,其余跟来的诸位或宽慰或鼓励几句,将空间还给了这对兄弟。
膝丸小心翼翼把脸贴在了兄长的刀鞘上。
“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他喃喃开口,“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吧,兄长?”
“会好起来的。”
“很快就能让兄长出来的。”
“所以……”
“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段时间……”
膝丸抱紧了怀中的刀。
有一些温热的水珠打湿了刀鞘。
躁动难定的太刀在这个瞬间突然变得安静。
安静得仿佛重新变回了一振凡铁。
髭切其实相当嫌弃自己的本体太刀以那样糟糕的样子出现在了殿下面前,对他而言这是段过于羞耻的黑历史,所以他也绝不能容忍发生当自己能以「神灵」的清净之貌出现,却因其他原因导致最终映进那个人眼睛的只有一副堕落丑态这种事——光是想像一下就觉得这真是个糟糕到恨不得毁灭世界都要销毁的可怕灾难。
太难看了啊,就好像在赤果裸地被挖苦,讽刺着离开那人后就一无是处了的、如此丑陋无能的自己。
髭切不能接受出现这种局面。
……可是膝丸又哭了呀。
髭切怔怔地要望向不可见的远方。
在取舍之时,他应当如何选择?
撤回本体,还是留在本丸?
髭切意识到,自麻仓叶王的封印彻底消散的那个刹那,从长久的梦中被唤醒的自己,无可避免地必须要面对现实中被留下的那些棘手难题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全都要——虽然很想硬气又潇洒地甩出这句话,可实力决定了目前只能二选一的髭切陷入苦恼。
真贪心啊。
他嘲笑着自己的胆小如鼠,嘲笑着自己的不知所谓,嘲笑着因自己无能所造成的此一刻的举棋不定。
——却不知命运早已代他做出了选择。
并没有分神去关注一楼的空矢大概完全没有去考虑自己手上这振正在被保养的太刀目前正陷入近乎杞人忧天般的自我纠结里,就算知道了大概他也只会在哈哈哈一阵大笑后弯腰揉人脑袋然后一把抱起举高高——看自家的崽子们从来都自带了八百米滤镜的空矢对崽子们的武力值其实是有几分正确认识的,然而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就像现在,他总记得那个聪慧乖巧的孩子是被自己留下在了源氏的,哪怕满心委屈也会因为是自己的命令而努力把失落藏起来,用最端方可靠的姿态留在京中。这大概是最被偏爱着的一个孩子了,连回忆也总比旁人更温软些——千年的距离被无意识地忘却,这或许是逃避,又更可能真的只是因时间流转对他而言早已不值得在意。
……然而被留下的人哪,每一秒钟都度过得如此漫长。
察觉到那位性情跳脱的客人罕见的消沉情绪,空矢总算舍得从自家小可爱身上的视线转移过去了。
“想再多也毫无疑义,谁都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少年眉眼温柔,沉了子夜的瞳眸流淌着近乎冷漠的悲悯,“更何况,你也无法阻止。”
于是有谁用叹息表示赞同,又撒娇般耍起了无赖。
身为一只资深颜狗,审神者表示这波攻击我方根本抵挡不能。
“我会催促的。”他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而且先说在前头,那么固执的家伙根本就不会听别人几句劝就改变自己注意的,就算重新绑一根绳子拴住,也会被他自己解开,然后照旧走得义无反顾的。”
……因为活着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心力与勇气,唯有死亡才能迎来永恒的安宁。
空矢看得很清楚,他相信此刻正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一位也很清楚这一点。
……就算心里知晓在未来一定会有喜悦和幸福在等待,也已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动力。
……到这里为止,这样就可以了,让我停留在这里,从此刻起沉浸到静谧的长眠之中,不再于尘世哀痛彷徨。
——“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他能够继续活下去啊。”
死去的神明说出了如此傲慢的自私话语。
那双灿烂的金眸里有着跳跃的明快温柔和沉凝的冷酷理智。
死亡的确是最大的解脱,然而——
“您明白的啊,审神者大人——审视神明、审视万物、也审视着命运的您,其实是明白的吧?”
神明欢快地笑了起来,他眉眼轻弯笑意盈盈,所流露的却是沉重的哀戚之情。
他的生命早已熄灭,徒留这一道残影,无人知晓地孤独徘徊,日复一日地注视着友人的生机一点点耗尽。
空矢哑然无语,良久之后,才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身份约束下自己行事无法太过随心所欲,但本性里多年来并未被改变太多的我行我素显然很能说明有些事做不做只关乎“想不想”而非“能不能”。
“你说得对。”
他不愿活下去。
可是。
他曾向我求救。
我的眼前有个一心寻死的人。
既聪明又狡猾。
笑得还特别好看。
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伙呢?
他不愿活下去。
他曾向我求救。
……现在,我想救他。
“我啊,果然还是觉得……美人总该有特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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