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大佬就是大佬,哪怕是一时翻车了,也能顺势再多打一个滚翻回来继续浪。
被冷酷无情的人类指派去干活了的五花太刀爽快地没有半点先前耍赖的模样,他噙着笑,坦荡且从容。
空矢狐疑地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三日月宗近哑然失笑,“在您心中我有这么不可靠吗?”
“大部分情况下非常可靠呢,”空矢摊手,强调,“我是说——大部分时候。”
审神者一本正经抱怨的模样让三日月宗近一阵“哈哈哈”地笑开了,待笑过了,方才敛眸,正色道:“若是您的命令,我必竭尽全力。”他眼眉弯弯,笑容温柔,专注的目光虔诚得像是在参拜自己唯一信仰的神明——可谁才是神明?立于云端,高洁无尘。
有哪根弦,仿佛被轻轻拨动。
空矢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振刀呵!
就不能把本事用在正事上吗?!
“你就这么想要我给你递一盏灯?”
根本就不想再让自己多背负上任何责任的人类满心无奈。
三日月宗近不说话。
“自己找到的才是属于你的。”人类以劝说委婉拒绝。
神明垂下眼眸。
“……我不承诺做不到的事。”空矢简直头疼,“以你的心性做这种事未免太幼稚了。”
“啊,我知道。”三日月宗近轻轻一笑,“可是您吃这一套呀——空矢大人很容易心软的呢。”
“不,主要是因为你好看。”翻了个白眼的审神者扫一眼非常识趣全程保持了安静的烛台切光忠和明石.国行,抬手揉了揉自己额角,“你啊,明明很容易找到‘灯’的。”
三日月宗近软软地笑。
空矢总觉得那个乖巧的笑着的样子很眼熟。
……好像就是有谁在自己面前就这幅乖巧绵软的模样来着?
记忆莫名出现混乱的空矢拍拍额头,突然就没了继续陪太刀绕下去的兴致了。
这一点微弱的变化在瞬间被三日月宗近捕捉,他不知在这个刹那发生了什么,却敏锐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空矢大人,‘三日月宗近’从来都只是一振刀。”非常干脆地转变了态度的三日月宗近从容而肃穆地开口,“您认为作为神明的我应该自由地不受限于任何人,而我所选择的‘自由’是得遇明主。”他舍弃了一贯圈圈绕绕的方式,直切主题,“——现在,我选择了您,您仍要拒绝吗?”
空矢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一旁的烛台切光忠和明石.国行惊骇万分。
三日月宗近的心思简直不能更明白地被他自己披露了出来。
“……你这是在逼我吗,神明大人?”
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个笑容,空矢慢悠悠地反问。他的语气平和带笑,四周的灵力也并未出现因情绪变化而产生的波动。
没有怒不可遏,也没有受宠若惊。
所有的情绪全都被极致的黑暗吞噬。
审神者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你得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被强迫了。”
“不过也无所谓,”
歪头看着唇线紧抿的神明,人类笑得单纯又天真。
“我可以原谅你,很宽宏大量吧?”
少年笑嘻嘻地问。
端丽的青年沉默垂眸。
“但是呀,我非常失望哦!”
拥有着极大权限的视察者缓慢而清晰地开口。
“做出这种出格的愚蠢行为,说出这种不知所谓的可笑话语,真是令我既意外,又失望至极呢。”
三日月宗近闭了闭眼。
“……先给出这种错觉的,不正是您吗?”
他浅浅地笑着,宁静柔软,似一泓幽泉,波澜不起,暗流涡旋。
“您既然愿意为我点燃一盏灯,为何却又偏偏不愿将这盏灯递予我?”
……绳子,易主了。
烛台切光忠不知觉地蠕动嘴唇无声呢喃了一个名字,在三日月宗近与审神者对峙的此时,没有谁注意到他的异常,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到自己正下意识向早已陨灭的逝者求助。
绳子,会断的。
……鹤先生!
明石.国行眼明手快地拽了烛台切光忠一把。
总是懒洋洋的来派太刀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这时截住烛台切光忠,也只是冷淡地看他一眼,随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审神者和三日月宗近身上。
有很多事情烛台切光忠了解得并不完全,明石.国行原本知道的比他多不到哪儿去,却又因三日月宗近心思的变化而被拉扯到了离那些隐.秘更近的位置上。
……被允许知道,所以才能够知道。
被这座本丸的大家所信服尊敬的三日月殿绝不会放任自己在新来的审神者面前冲动地做下这种几近冒犯的行为来,既然如此,他现在这么做了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同样是在关心三日月宗近,烛台切光忠会明石.国行所关注的地方却截然不同,只是不管他们心里有多少忐忑与猜想,现在的局面都没有他们能够插话的余地。
比有些短刀付丧神们还要矮上不少的审神者在人类之中还只是个幼崽,笑起来的模样活泼又开朗。
……真是明亮到耀眼的笑容。
就像是冰棱折射了雪光。
灿烂之下,冰寒入骨。
审神者动怒了,非常生气。
即使他的灵力依然稳定平静。
三日月宗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就连审神者此刻的怒意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少年对自身灵力的掌控之完全,竟能半分都不被情绪影响。
不,这个时候,这种事情不重要的。
三日月宗近几乎本能地能隐约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类真实的情绪。
就像他本能地会觉得少年值得信赖,本能地想要去亲近这个明明谜团重重的人类。
“我的贪得无厌,建立在您的放纵之上。”
对审神者的怒意视而不见,隽秀韶雅的付丧神垂下眸子,与审神者对视。
藏着新月的眼眸,当真美得不可思议。
就连眸中跃动的明光,也鲜活明耀得让人欢喜。
空矢的火气突然就灭了一半。
“我想见到更高处的风景,哪怕为此冒犯您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哪怕更多次——我渴求到往更高之处,去看到迷雾下的真实。”
少年的瞳孔霍然紧缩。
“去楼上等我。”
这一次勾起在嘴角的笑容,才真正有了阳光的温度。
“你们打扫一下这边——对了,晚上我想吃炸猪排和汉堡肉,麻烦你了,烛台切光忠殿下。”语气轻快地给晚餐点菜,前一秒还在强压怒火的人类少年这会儿竟是相当愉悦地先行离开了。
还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烛台切光忠愣愣地应了声好,刚想要扭头问个明白,就看见明石.国行已经走到了三日月宗近身边。
“干嘛要在这种情况下说啊,根本就没必要急于一时吧?”来派的太刀嘟囔着说,“我们都还在呢,不适合吧?再说,这么急切,要是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三日月宗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不一样的,要是太瞻前顾后,说不定反倒会错过。这位大人哪,如果感到无趣了的话,没准儿就会玩自己的去了呢。更何况……”
五花太刀掩袖,既无奈又好笑地开口道,“不抛出点饵,完全没把握能从家庭作业那里抢走审神者大人的注意力呢。”
家、家庭作业呀?
……的确是个劲敌呢!
一时间静默下来的明石.国行心有戚戚地点头表示理解。
“总之,现在还是先把扫除做好,明天的调查可不能出差错呢。”三日月宗近幽幽叹了一口气,随即露出松快不少的笑容,“最麻烦的地方已经被大人处理好了,剩下的不用太担心。”他突然顿了一下,似有怅然,只是下一刻又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不用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轻声说着,他拂过衣袖,微微颔首,沉静又可靠,“大人在楼上等我,我便先走一步了。”
“啊,这里交给我们,请放心吧!”一直没有开口的烛台切光忠稳健地保证。明石.国行没有开口,却也慢吞吞地点头表示赞同。
三日月宗近眼眉轻弯,翩然离去。
直到那抹绀青完全消失眼前,烛台切光忠才深吸了一口气。
“明石,你果然知道点什么。”
明石.国行懒懒散散地看他一眼,“我都被点名留下……三日月殿可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那三日月殿他……”烛台切光忠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
“审神者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明石.国行反问。
烛台切光忠松了口气,“只要他没事就好。”
这下反倒是明石.国行惊讶了。
“我以为你会想问三日月殿向审神者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好奇,不过我想那应该不是现在的我有资格知道的。”烛台切光忠笑了笑,“以三日月殿所站的那个高度,看到的东西肯定跟我看见的不同,我没必要刨根究底,该我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让我知道了。”
“你倒是想得开。”明石.国行不置可否。
烛台切光忠爽朗一笑,想起的却是当年一身雪色的青年拋着西红柿摇晃走过廊下的模样,
就连被哼着的古古怪怪的跑调的曲,似乎也还在清晰萦绕耳边。
……鹤先生。
思念只是一瞬的恍惚,烛台切光忠也不会放任自己沉湎过去,他深深吸了口气,笑着对他的同伴说:“我可不能枉费前辈的心意啊——已经好不容易捱到了拂晓,不努力好好活着那就太对不住他们的牺牲了,不是吗?”
明石.国行盯了他几秒,随后移开视线,懒洋洋地拨弄着自己的刘海,轻嗤一声,“这种事情,不用你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啊,我想也是!”烛台切光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露出了干劲满满的笑容,“我也要更加努力呀——审神者大人晚餐想要炸猪排和汉堡肉吧,我可得好好露一手才行呢!”
“我去准备晚饭,你也好好加油啊!”
“……啊。”
明石.国行站在原地看着烛台切光忠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他仍旧是一副懒散模样,怠惰得好像下一秒又想躲到哪里睡上一觉。
可是啊……
“姑且我也算是来派的监护人哪。”
紫发异眸的太刀付丧神嘟囔着自言自语,镜片后的眸子里却不知何时被点亮了星光。
大家都在努力的时候,好歹不能被抛下啊!不然等萤回来要是知道了——
“先说好,我可没有偷懒啦。”
毫无威信的来派家长突然哆嗦了一下,想起了当年被大太刀镇压的恐惧,小声嘀咕着几步进了储藏室。
正要走下酒窖时,明石.国行突然停住了脚步。
……等下,来干活的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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