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审神者似乎是每一位刀剑男士的本能,与自身相比,审神者的安危才是他们更为重视的。
在面对刚鬼所带来的威胁中,笑面青江的第一反应,便是要阻拦审神者继续往这边过来。
——笑面青江没有把握能从刚鬼手中全身而退,更难说还去保全审神者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阻挡,而让狐之助趁机去到审神者身边,带审神者回本丸。
很清楚自己与敌人之间实力差距的胁差理智地做出了判断与决定。
他不认为狐之助会拒绝他的提议。
——为了审神者。
事实上狐之助当然没有拒绝,它虽心有不忍,但更在乎那位身份特殊的审神者。
……又或者说,在大部分时候,审神者相较于刀剑男士,对政府而言要重要性更甚。
神国那边当然更在意那群尚处蒙昧的末位神,然而即便如此却又从未在这方面插手过政府的决策,这里头当然涉及到某些隐秘的不可说,又或许在那些正神们看来这些都只不过是无须在意的必要之难。
笑面青江只问了一句审神者离己方的距离,狐之助便已明了他打算。
不需要更多的商议与交流,当刀剑所化的神明横刀的刹那,出身稻荷的管狐式神已经纵身跳下,地图的投影摇晃了一下后变成了黑白雪花点,随后陡然消失。
刚鬼压根儿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只逃跑的狐狸式神身上,他垂涎的是眼前不自量力的神明,弱小而美味。
狐之助拼命向着地图之前所指引的方向奔跑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离它越来越远,它明知道选择留下来的笑面青江会面对什么,却逃离得头也不回。
——为了审神者。
为了保证审神者的安全,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必须、必须马上找到麻仓大人并送回本丸!!!
狐之助清楚地明白着自己的责任,它不去想笑面青江的结局,也不去想自己的结局——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无论是逃走的它亦或是留下的笑面青江,所做的选择其实都是一样的。
狐之助无比迫切地希望着,那位出身大族的审神者能够像大多数的世家子弟一样只将自己的生死安危放在首位,在与刀剑男士的契约异常抽取灵力的情形下不再往这边接近,而不是——
当灵力经由契约达成回路之际,灵力的流动指向就会变得越发明显,几乎是在笑面青江拔刀的瞬间,空矢就察觉到了异常。
那是一种非常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感受,哪怕什么都还没有看见,哪怕灵力回转仅是凝滞了刹那。
这是唯有当契约的双方同时身处一个时空间中才会出现的感知,在不被时间与空间阻隔与干扰之时。
看起来过分年少的审神者依然满面稚嫩的天真,只是眉眼微抬间,清亮的黑眸浸透漠然,鸦沉沉的一片,冷意刺骨。
“啊呀,这不是狐之助吗?”即使是看到匆忙慌张的式神,也只是笑吟吟地歪一歪头,弯腰将想要扑上自己腿的子狐拎住后颈提了起,“不要擅自做出罔顾我意愿的事情来哦。”
审神者语气轻快带笑,原本慌乱的狐之助却莫名胆寒,也不敢自作主张强行带人跳转回本丸,只结结巴巴将刚鬼之事说出来,竭力劝说审神者赶紧离开现世回归本丸。
然而这显然都是些无用之功。
自我主义者单手将书包甩在肩后,另一手提着肥嘟嘟的狐狸,漫不经心地顺着契约的感应往前走去。
狐之助不断地劝阻着,年少的神眷者却只是垂眸瞥来,轻飘飘地勾着嘴角“呵”了一声。
“麻、麻仓大人,请您离开这里吧……太危险了啊!”即使内心已经怂成狗,狐之助还是坚持想要拦住审神者,而回应他的只是少年不以为意的笑声。
“不要小瞧麻仓家的阴阳师嘛……”
他这样说着,笑嘻嘻的,眯起眼睛,隐了寒芒。
“退治也好,灭杀也罢,像这样子的委托,我可是非常擅长的哦!”
活跃于千年之前的阴阳师语气那样轻松。
轻松,并且愉悦。
“有灵路隔绝呢,稍微玩闹一下,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吧?”
他自言自语,跃跃欲试。
正在独自对抗刚鬼的笑面青江被自契约里霍然传来的力量变化惊得差点刀都没拿稳。
审神者的灵力依然平稳而充沛,带着锋芒毕露的杀伐之气——只是原本有若刀刃一般的冷硬锋锐骤然缩敛,凝实成尖锐冷冽的力量。
……比锋芒毕露更为危险的锋芒内敛。
若非契约没有异动,这灵力的变化让笑面青江简直以为自己又换了一个审神者。
不再是光明磊落大开大合,而化作匿于阴影的诡谲莫测。
……所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一时间笑面青江心乱如麻。
他难以避免担心起狐之助或者说审神者那边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被灵界通缉的刚鬼毋容置疑有着极为残忍的性情,能杀死十几名灵界追捕者自然也有一定实力。和大部分鬼族一样,他更喜欢用自己的身体作战,鬼的身躯不仅拥有极高的防御能力,力气也极为惊人。在这样的敌人面前,即使已经达成特化,胁差仍旧明显处在弱势,只是有夜战的属性加成在,此时倒也堪堪能撑住。
与刚鬼交战过一次的笑面青江理智地没有选择硬碰硬,即使恶鬼此时的攻击里有着宛如猫戏老鼠的羞辱,他也并未因此动摇心神,甚至于这样的戏耍正合他意——目的从来就不是退敌斩杀,胁差在此时所求仅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再多拖延一会儿,等对审神者的感知消失,自己就可以想办法跑路了,如果能顺利脱身当然就更好运了。
笑面青江乐观地想着,却并不太抱多少侥幸心理。
——是以,在审神者灵力毫无预兆突然发生改变时,胁差几乎慌了手脚。
在原本就处于下风的战斗里还分神,即使下一息已调整回状态,笑面青江也不可避免地出现漏洞,被狞笑的刚鬼一脚踹翻。
“真是弱小的神啊,竟然还想用刀来战胜我?我的身体比钢铁还坚硬,连刀枪都刺不穿,真是白费力气!”
涎水滴滴答答从恶鬼长满獠牙的口中淌下,他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戏耍的捕食游戏,更倾向于将一直被玩弄的猎物吞入腹中。
“为什么不叫出来呢?恐惧还有痛苦,这是最棒的佐料啊!”
认定眼前这个弱小的神明无处可逃的刚鬼发出猖狂而得意的大笑,笑面青江露在外面的金色眼眸越发暗沉。
浑身是伤的胁差低低的笑声含糊在了喉咙口,他莫名地回想起特化时突然短暂活跃后又回复到沉寂状态的神力,冥冥中甚至隐约认定,这份属于自己却又无法为自己所支配的力量,若能苏醒,定能轻易助自己摆脱此刻的险境。
“可惜。”
他意味难明地轻叹,眼神仍旧坚定而凛然。
……笑面青江,可是习惯了战场与厮杀、摆放之处连妖邪都主动避让的斩鬼刀呢。
“——像石灯笼一样把你切断吧!”
寒冽的,锋利的,冰凉而危险的刀光——
以必死的觉悟。
“真美啊……”
带着感叹的赞美有着略带稚嫩的声线,让笑面青江忘记自身处境霍然循声望去,瞳孔因惊惧骤然紧缩。
几步之外,穿着制服裙的小学生背着双手,笑容甜软地与胁差对上了视线。
一道黑影自刚鬼身体里冲出,掠过笑面青江的脸侧,吹动遮了左眼的刘海,露出一只血色的眸子。
笑面青江急退一步,身前刚鬼壮硕的身躯轰然歪倒在地,而那道不明的黑影发出“呀呀”嘶哑叫声,双翅展开,回旋一圈后落回了年少的主人肩头。
即使是心怀死志独自面对刚鬼时,笑面青江也没有产生这种犹若附骨的森寒危机,那是由无数次战斗所养成的本能在颤栗,而危险的源头正是那位看起来无害且纤弱的小审神者。
乖巧的小学生眨巴着眼歪头,肩上的黑鸦式神也跟着同步歪头——如果不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而是换成任何一个天光明媚之下,那大概都会是一副萌度爆表的可爱画面。
完全不顾及胁差内心感受的审神者笑得阳光灿烂。
“啊咧,好巧哦!”
笑嘻嘻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在放学途中无意中遇到。
蹦蹦跳跳地靠近,浑不在意地踹开碍事的鬼,弯腰去捡那个不知何时掉落的球状玉。
“发现——有趣的东西了哟!”
眼看审神者的指尖就要碰到奇怪的东西了,笑面青江不得不出声了,“审神者大人,请不要随便碰触不明物体。”胁差双手一伸将审神者抱离了地面,制止了审神者碰触危险物的行为。
险些没维持住表情的空矢:“……啧。”
晃了晃悬空的脚,年少的审神者挥散肩头的黑鸦,慢吞吞地问:“我觉得,你对我的实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不,并没有。
那个拥有璀璨神光的神眷者的审神者,和此刻浑身萦绕着危险的审神者,无论是哪一种,都绝对不会是弱者。
弱者是不会有资格接管他们本丸的。
笑面青江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了——
“大人知道这是什么?”
“知道哦。”审神者翘着嘴角,微笑着看着神情谨慎的胁差,“但是啊……”
“你就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再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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