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本丸观察日志》

    是夜。

    京都嵯峨野,皇一门本宅。

    七辆黑色轿车静悄悄停下在紧闭的正门前。

    被隐隐拱卫在中央的那台车开了驾驶座的门,一身黑纹付的中年男人神情严肃地走下了车。

    他恭敬地为后座的年轻家主拉开了车门。

    那当真是个年轻人,脱离开少年,刚刚跨进青年,十八岁的年岁刚刚好,正当风华,卓尔张扬。

    然而却已是源氏的当家人。

    这不是个能用年龄来评判能力的青年,而自负如源氏亦不接受任何人的评头论足。

    大约是为了表示郑重,青年难得的脱下了军服,换上了黑色正装。

    衣上,白色笹龙胆纹分外打眼。

    年轻的当家人跨下车,向大门走去。

    在他离门尚有几步之远时,原本紧闭的本宅大门缓缓打开。

    身着黑留袖的老妇人气质端庄地站在门后,表情平静地微微颔首。

    “许久不见了,赖光大人。”

    继任之时便舍弃真名继承了“赖光”之名的年轻家主单手扶刀,歪头想了想,才一脸恍然大悟,“是皇一门的老家主啊。”

    他的语气总带有说不出的漫不经心,叫人无端生出被轻慢的感觉——这或许并非错觉,因为青年正是这般傲慢且自我的性情。

    也许是涵养太好,又或许是城府够深,老妇人并未对他的态度表现出分毫不满,只是侧身请他进屋。

    青年无所谓地带人跟上,眼珠不安定地转动着,将沿途的景色与术式尽收眼底。

    “这件事情,你们这一代的家主不亲自跟我交接?”青年似是随口问。

    “昨日得信后,家主原本想赶回来的。”老妇人面色如常地解释到,“但很不巧,东京那边出了点事又耽搁了,因此不得不由老身来接待各位了。”

    青年挑眉,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转而道:“东京最近可不大稳妥,留在东京没关系吗?”

    “这正是命运的选择。”老妇人从容应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后院,并非供人居住的一排房屋悄无声息地流露着久远的凄冷。

    那是被时光封尘的沧桑古意。

    老妇人挥袖撤下笼罩在其中一间屋上的结界,推门,率先走了进去。

    青年站定在门槛前取下挂在腰侧的佩刀,身后一人无声上前一步为他接刀后退下,另一人怀抱绘满封印符文的长木匣上前候于门侧,而他闭了闭眼,神情变得肃然。

    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家私,没有物件,没有灰尘,连先一步进屋的老妇人也不见了身影。

    青年的眼珠转了转,张口,无声吐出了一个音节。

    眼前所见之景顿时扭曲,视野浮现真实。

    屋子里依然空荡荡的,只是多出了先一步进屋的老妇人。

    ——和老妇人面前古朴刀架上安置的太刀。

    源氏的家主走上前,面上越发严肃。

    严肃而谨慎。

    ……也不得不谨慎。

    怎么说这可是当年杀害过宫中神灵之刀又在罗城门前重伤了近百源氏阴阳师的狠角色,没收人命便已经是留足了情面,也幸亏当时镇压得住这凶器的人当时还在京中,连哄带骗便下了千年的封印。

    青年眸色微沉。

    说来,那时候源氏分出一支成皇一门,本身就是为了看守这振刀,同时也为了从樱冢护手中取回被夺走之物。

    ……可惜皇一门如今的行事,早已偏离了最初的目的。

    源氏重宝的刀锋对准源氏自家人的那会儿就没带上过一丝犹豫,所以自认为被欺骗了的源氏重宝要是这封印出纰漏,想必再砍起源氏的人来也依旧不会迟疑一秒钟的。

    不过……

    青年目光灼灼,舔了舔嘴唇,嘴角悄然弯起。

    刀上的封印虽然不是源氏所下,但追究来也脱不开干系……作为源氏家主,他断不想招惹这种本身彪悍后台还硬的大佬,虽然他这一代很好运地遇上了那位能管得了这位大佬的人行世,可惜也不能主动表示说愿意把刀送返过去。这次鞍马山的那家伙既然开了口,把这么好一个机会递到自己手边,那自然得赶紧送走消除隐患。至于送过去之后的事……等送回到那位殿下手边,凶兽自然就成了家犬,又哪里还有闲暇会搭理他们?

    年轻的家主盘算得很好,他弯下腰,认真观察着封锁在刀鞘上的两道符咒,仔细检查封印并无不妥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太刀安静得仿佛只是一振最寻常普通不过了的刀。

    在封印中,被坠入的梦境里,所欢喜的一切从未消失。

    青年的指尖碰触在符咒上的桔梗印上。

    淡淡的灵力光芒一闪而逝。

    与在同时,东京都摩多川畔那位裹着白斗篷的少年若有所感地“咦”了一声,深邃黑眸里流露出几分兴味。

    源氏的家主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平稳地托起了刀身。

    他没有调用分毫的灵力,只凭借双手,神色肃穆地捧刀,一步一步,稳稳走回了门口。

    太刀入匣。

    时隔了近千年,源氏的重宝终于将要回到源氏。

    ……而凶戾的灵也即将被唤醒。

    此行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青年情不自禁流露出松快的神情。他平素虽总是笑着的模样,实则性情最是乖张,这次要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会耐着性子亲自跑一趟——身为源氏的当家人,他对皇一门的做派从来是看不过眼的。

    这份忍耐在他走出皇一门本宅大门后彻底飞灰。

    “皇一门当年是为了什么才分离出去另成一支,你们该不会已经忘了吧?”

    年轻的源氏家主眉眼间神采飞扬,语气带着质问,却偏生又似骄纵般的任性。他摩挲着他的佩刀,曼声道:“我是无所谓啦,可你们总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话,指不定哪天宫内厅就会递涵了哦!”

    老妇人微微敛眸,掩去眼中厉色,语气不变,“我皇一门从不曾忘肩上之责。”

    源氏家主毫不在意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大长腿一迈跨进车里,留下的眼神赤.裸.裸写满讽刺。

    “你皇一门的当家跟这一代的樱冢护要怎么纠缠不清我可没兴趣。”

    汽车发动前,行事自我的青年降下车窗,弯起的眼睛里流淌着浓稠的黑暗,他食指点在嘴唇上,灿烂笑容中的恶意冰凉翻涌。

    “与其关心什么‘天龙’‘地龙’,你们还不如好好动动脑筋,想想要怎么才能从樱冢护那里,取回当年被夺走的‘宝物’。”

    “别太看得起自己,拯救世界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啦?”

    说完这句话的青年在升起车窗后不开心地鼻子一哼,孩子气地鼓起了脸颊。

    ——真是的,这边“天龙”“地龙”马上就要上演大戏,那边通灵王之战和圣杯之战也有趣得很,可怎么一波波就都没自己去的份儿!

    ——末日年的狂欢游戏多加自己一个又怎么样嘛!

    就没能愉快地加入到“游戏”里的年轻家主气呼呼地想,赶明儿他把鬼切丸送过去的一定要跟那位殿下抗议一下,凭什么皇一门的家伙都能拯救世界啦?凭什么呀!嗨呀好气呀明明自己也一直想掺一脚玩儿来着!

    “……说起通灵人大赛……”

    突然想起某件旧事,青年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微妙地瞟向了身边安置着太刀的木匣。

    通灵人大赛从来都是在当代最混乱的地点举行,这一次汇聚了“天龙”“地龙”对决和圣杯之战的东京显然也正是通灵人们的舞台——虽然还没敲实锤,不过听御柱塔那个老头透露的口风,麻仓家那位确定会参战并且已经出现在东京了。

    “这个消息,到时候可不能忘记顺口提一提呀。”

    青年自言自语着,脸上重新露出了开怀笑意。

    “——当然,我可不是为了看热闹!绝对,不是哟~!”

    跟沉稳绝对挂不上钩的源氏当家人又在盘算什么了,他打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乖宝宝,如今坐在家主位置上便越发变本加厉的我行我素。

    可偏偏又是个聪敏且狡猾着的家伙,该是什么人,要用什么态度,才能达到目的,这个年轻人心明眼亮得很。

    他绝非是个讨喜性情——然而纵容一个优秀小辈偶尔的任性,不正是年长者最慈爱的包容吗?

    不是什么正经长辈却同源氏渊源匪浅的空矢大祗正会是这样的心态,又或者说,他或急或缓或踉跄或稳健地走过了太长的路,到如今闲庭漫步,万事随心,也更多一份宽厚。

    时间最是无情,却也最为奇妙,岁月刻下斑驳伤痕,也千锤百炼出最璀璨坚韧的魂灵。

    ——当然,这个古老却拒绝沧桑的魂灵,目前还在沉迷角色扮演假装小萌新。

    刚站稳在本丸的土地上,时空置换所造成的余波尚未完全平复,抬头就看见簇在走廊下的一圈身影,空矢眨眨眼,不确定这座本丸是不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特殊风俗……比如大晚上的集体在外头赏月?

    自诩体贴又开明的审神者觉得作为一个好孩子的自己应当尊重别人的风俗习惯,并且对自己也许耽误到了笑面青江赏月时间的行为深感亏欠——突然就收到审神者充满歉意的眼神的笑面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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