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状态下的审神者凶残地将千岁老人扒成了鸡窝头,充分展现出自己身为一个熊孩子小学生所该拥有的超强战斗力——然而那个老头子还在乐呵呵地“哈哈哈”笑个不停,一点儿也不觉得溺爱大孙子的行为,有什么不好的。
……等等,说清楚,谁是大孙子!
气成河豚的审神者对太刀的小心眼真是超无奈,可他又偏偏对太刀的好颜色抵抗不能,只好气鼓鼓把这个罪魁祸首指使走,自己拿着橡皮苦哈哈地一题一题擦答案。
加州清光有点担心审神者会真的生气,然而那位年少的主君专心擦着试卷,压根儿不曾抬头。
“啊,我就知道不是谁都能指望的。”并不想写作业的小学生抖抖手里擦干净的试卷,发出了失望的叹息,“我好想金吉啊,他肯定会帮我好好搞定全部作业的!”
加州清光:……我也在很努力地帮你你写作业啊!
打刀脸上的小委屈根本掩饰不住,空矢一抬头就看了个正着,他眨巴着眼想了想,伸手老气横秋地摸了摸打刀的脑袋。
“好乖好乖,因为加州清光殿下超可爱的缘故所以向我撒娇也是可以的哦。”
小学生的审神者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成功让打刀在瞬间成了一只沸腾虾。
“谁会对小孩子去撒娇啊!”
打刀面红耳赤地嚷着,羞恼、暗喜,却又有那么些许的失落——怎么能对小孩子去撒娇呢?
他的心思太好懂,于是审神者笑弯了眸。
在这样一座曾被黑暗笼罩的本丸里还能存在这样通透的纯粹,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呀。
“……真是竭尽全力地逼迫自己去做呢。”高位的视察者感慨地叹息。
打刀露出困惑的神情,空矢则笑眯眯地歪一歪头。“我是说,就算是小孩子,我也是审神者呀!向审神者袒露喜爱之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这样说着,仍旧稚气的脸庞上绽开了明亮灿烂的笑容,“努力的加州清光殿下是超级可爱的哦!”
——努力想要活下来的你们,闪耀得不可思议。
空矢喜欢一切美好的存在。
生命、未来、希望。
还有名为“心”的魔法,名为“爱”的奇迹。
一切的一切,这世间,如此美妙——
“此世眷爱于吾,吾亦愿还之以爱。”
被世界爱着的人类爱着这个世界,哪怕光明交错了黑暗。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怎么能够让自己带着遗憾轻易退场?
——在绝境中用血肉浇灌出生之花的你,也请再一次去拥抱住未来吧。
审神者端正坐在桌前,笔尖在纸上游走出沙沙的声响。
安静坐下在桌边的绀青身影将待批的文件轻轻放下,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少年垂眸的侧颜。
少年的笔尖流畅到几乎没有停顿。
三日月宗近忽然笑了。
“大人其实一开始就不需要谁来帮忙写作业吧?”他偏过头看了眼加州清光和他手上的试卷,语带笑意,“即使是大人独立完成,也不会花费您太多时间,不是吗?”
空矢顿时觉得这振刀太双标了,“我会不会跟我想不想能混为一谈吗?”他抽空白了太刀一眼,理直气壮地说,“你会的也不少,怎么就不见你去把什么都给包揽了?”
“我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当然只适合坐在太阳下喝茶打盹呀……但是——”
面对开始强词夺理的审神者,三日月宗近只是轻软地笑,包容而专注地凝望着胡搅蛮缠的小孩子。
“若是您开口的话,不管是怎样的命令,我都必将竭尽所能,粉碎碎骨也定要为您达成所愿。”
“我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坏得很。”这次审神者头也不抬,直接怼了回去,“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故意给我增加作业量的坏蛋吗?”
“您不会吗?”三日月宗近轻笑。
“总之,你的话完全没有可信度!”少年不满地轻哼一声,把手里完成的英语试卷随手夹进了课本里。“加州清光殿下,”他唤到,“试卷给我,然后麻烦帮我去厨房问下大概还有多久开饭。”
加州清光放下笔,“好的。”他爽直地应承着起身,并非没有懂这是审神者要跟太刀单独谈话而请他离开的托辞。没走远时,还能听到审神者凉凉地说着“今次之事,没有下回了。”,可这是在说三日月殿刚才的恶作剧吗?加州清光想不明白。
——的确只是在说恶作剧。
所以三日月宗近也就继续笑着,“小孩子更活泼一点也无妨呢。”
空矢也不与他纠缠,低头写着试卷上未完成的题目,一边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加州清光殿下真是个单纯的性子呀,你真舍得费心思。”
“本丸的大家都很好,不是吗?”太刀笑吟吟的,“对您的到来大家十分欢喜,都喜爱着您,想要被您所认同呢。”
“因为你选择了我?”审神者翘起嘴角。
“不。是因为您选择了这座本丸,而这座本丸也选择了您。”三日月宗近轻声道。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得剖开着听。”空矢嗤笑,“你就不能放过你自己吗?”
三日月宗近不说话了,只是笑,笑得从容又坦荡。
“我刚才给想起来了,‘髭切’。”空矢突然转了话头,说,“这个名字是你说给我听的,是那位将他的梦境交托给你的殿下,对吗?”
三日月宗近莞尔,“正是。”
人类的嘴角勾起,却是几分凉薄,侧头看向门口方向,又回过头,将永恒的黑暗对上了新月的夜色。
“那位髭切殿下把他的过往都交给了你,那连他的弟弟也不知晓的重要之物——他把他的真实全都交付给你,如今你却要轻易放弃他所求。”
人类毫不掩饰满心的恶意。
而神明依然温柔。
三日月宗近笑出了声。“若髭切殿在乎的是那些,当日他所做出的选择便不会如此了。”
“与髭切殿的约定,我已经完成,在您接手这座本丸的那一刻。”
那位源氏的殿下眼中,什么生死什么真伪都无关紧要,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冷眼旁观着他人的悲苦痛楚,宛若局外人在观演戏台上上演的故事。
那是最冷心冷情不过了的性子,不爱自己,不爱他人——却将全部的情感倾注在了弟弟身上。
真是不可思议啊,那种家伙,心中竟还保有一片柔软。
太刀忍不住有些好笑,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论髭切的行事冷酷呢?又或许该说,如他们这般尘世沉浮千年,其实多数早已被时间打磨得能看淡一切、放下一切。
……真羡慕啊,心尚未死去的感觉。
一时间三日月宗近竟走神了。
纸上的笔尖顿住,几个呼吸后又重新游走。
沉默弥漫开来,连呼吸声也清浅。
直到那张数学试卷被填满,空矢才低叹了一声。
“我以为,你并不是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性格。”
慢吞吞收拾书包的审神者抽空看了回神的太刀一眼,“心态变得焦躁了呢,三日月宗近殿下。”
我行我素的自我主义,也会因某些原因,乱了步伐。
明明眼中万物云烟,却亲手用绳索束缚自我。
……真是令人惋惜,这月色本如此殊丽。
“拯救”这种行为,终归只能是靠自己的。
垂下的绳索,能否努力抓住,是否竭力攀爬,这样的决定权,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高位的视察者难免心生几分惋惜。
落难的神明依旧温淡。
黎明将至,纵是新月西沉,也终将无惧悲伤。
拂晓之前,旭暗幽深。在三日月宗近眼中,年少位尊的审神者也不过是个命运多舛的孩童,哪怕强者不需怜爱,也难忽略且还短暂的那些旧日曾历经多少暗礁险滩。
……可那一日,你携明光而至,熠熠若朝阳,晖华满身。
我于黑暗踽踽蹒跚,而你是朝晖东来——
“我只是庆幸自己等到您。”
三日月宗近轻声开口,将需要签字的文件摊开递给了审神者。审神者换了笔,接过文件,粗略地一眼扫过上面内容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过字便放置一旁,另一份又适时地递到了手边,一接一送无声却默契。
厨房里的烛台切光忠尝了尝正在灶火上呼噜噜冒着泡儿的味噌汤,又准备去取冷藏中的渍物。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原本在帮忙的加州清光站在门口不知在看什么。
“发生什么了?”烛台切光忠擦着手走过去。
“不知道哦。”加州清光让开,抬起下巴朝外头点点,说:“我看他一脸神思恍惚地飘过来,撞柱子上了就杵那儿不知道叽叽咕咕念什么,跟中邪了似的,吓我一跳啊。”
烛台切光忠眉毛一跳,越过加州清光大步走去,隔得近了便听到含糊不清还带着可疑哭腔的自我怀疑,嘴角不由一抽。
“喂,膝丸?”
他喊了一声,但对方好像并没有听见,仍旧沉浸在自我世界里。
烛台切光忠提高声音又喊了一次,假装看不到源氏太刀一点儿也不帅气的慌张蠢相,只问审神者那边是否已经可以开餐了。
“再延后一会儿,审神者大人正在处理今日的公务。”竭力装作无事发生的薄绿宝刀用尚未平稳的声音给出答案,又胡乱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开了。
加州清光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烛台切光忠走回来。
“他怎么了?”
“……大概是……想哥哥了顺便发现哥哥更相信别人所以委屈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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