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本丸观察日志》

    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一劫避无所避于是干脆放弃了挣扎,空矢一脸麻木地掏出之前静音的手机,下一秒倒是相当意外地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点开一看,神情顿时就更微妙了。

    “もしもし~这里是一子酱!阿叶兄长和安娜姐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轻扬的、元气满满的清脆声音一听就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原本因对方手机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而满心担忧的麻仓叶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总算松了口气,然而一抬眼看到站在未婚妻身边的那位身着五纹云竹柄黑留袖的美妇人,这口气又卡在了嗓子眼。

    “阿叶兄长?”

    疑惑的呼唤令麻仓叶回过神来,在那个是自称归属于奴良组的土地神的白蛇所化的妇人温和客气又带着莫名压迫感的目光,试探着问:“一子这几天在忙什么?有遇到些什么事吗?”

    空矢眼睛微眯,眼珠一转,从麻仓叶突然的来电和奇怪的态度上摸着了点边儿。

    “我啊?之前御前阁下派人接我到神宫处理了些事儿——‘岚姬’还记得吗?以前和阿叶兄长提到过的神宫的巫女小姐姐,她被卷进麻烦里了。”一子小姑娘仍有稚气的声音充满了感慨,情绪也变得低落,“是很不好的麻烦呢。御前阁下不希望事情被闹开,神宫那边也担心那事会触怒到神明,所以才把我找过去——他们都太紧张了,神明大人们才不会管这些呢!岚姬她也只是被蒙蔽了而已啦……”

    叹气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努力想表现出大人的可靠模样,可惜反是意外的孩子气。

    麻仓叶忍不住想笑,在未婚妻极为不满地勾手指的示意中识趣地双手递上手机。

    这时,麻仓一子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要说有趣的事情……啊!”轻快的笑声响了起来,在那头的那个小姑娘快乐地分享到,“那天从神宫出来,我在路上发现了妖气的痕迹,就一路跟到了国立博物馆,然后呀,就发现了一个有妖怪血统的小男孩。”

    “应该是学校组织的参观活动吧?总之,是个很有趣的人呢,我还假装是博物馆的文物付丧神同他搭讪,真意外他家里竟然都没有告诉过他国立博物馆里不会有文物变成妖怪这种常识诶……”伊势神宫最年幼的审神者放轻了声音,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偷偷溢出来黏在声音里,甜软得就像泡芙里的那团蓬软奶油,“他说他将来要成为百鬼夜行的妖怪首领,还以为我被困在了博物馆无法离开,信誓旦旦地承诺要帮我获得自由。”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连连做出令我吃惊的行为。”

    “既真诚又温柔,拥有不可思议的感召力。”一子郁郁地叹息,又笑,“要不是他真的太小了,我都差点儿要忍不住把初恋都给交代出去了呢!”

    !!!

    麻仓叶: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白蛇土地神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她就说总大将怎么这么在意少主遇到的那个小姑娘的事儿,还特地让自己来走这一遭……还以为真的就跟乌鸦天狗说的那样,总大将只是被少主吵烦了呢,敢情里头还有这样的内情在吗?虽然还被蒙在鼓里的少主被人家小姑娘骗了挺可怜,不过若当真能拐走一子姬,恐怕伊势神宫的人一个个脸色都会非常精彩吧?

    听完一子的话,恐山安娜面无表情地拿起了麻仓叶递来的手机。她不在乎什么奴良组什么伊势神宫,在她眼里,谁的颜面都没有自家小姑娘的意愿重要,更何况——

    “升学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一子?”

    未来嫂子发出灵魂一问。

    那头顿时安静如鸡,好几秒后才响起颤巍巍的问好,“好、好久不见,安娜姐。”

    安娜给了看起来特别想插话的麻仓叶一个警告的眼神,自顾自开口道:“好好准备升学考试,中学就不要想着还能继续待乡下的学校里玩耍了,家里希望你考到东京这边,以后升高中大学时都会更有利,往来伊势神宫也方便。”

    “东京现在局势不好,没有要紧事就离远点。一定要来的话,尽量不要独自一个人冒险,就算你是神眷者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安全。我和阿叶这段时间会在东京,你打电话给我和阿叶都行。”恐山安娜垂下眸子,祈祷对真实身世一无所知的幼妹能在这场风暴中安然无恙。

    “这些你知道就行,现在多花点心思准备考试,至于其他的——”恐山安娜顿了一下。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愿意一子在这个时间里到东京的,毕竟麻仓叶王……

    不管有多想否认,但这个十年前被神宫送来又带走的麻仓家的养女,这个年纪尚小已在神道地位超然的小小的审神者,的确本该属于麻仓京都一脉,而京都一脉恰恰正是麻仓叶王的直系血脉……

    如果可以,他们出云一脉希望小姑娘永远不会跟麻仓叶王有任何交际,最好连擦肩而过都不要有!

    “说起来,过段时间我们应该还要去一趟美国,到时候会给你带礼物。”哪怕心中藏了很多事,恐山安娜仍旧语气如常,“顺便问一下——”望着奴良组的白蛇土地神,这位恐山的当代市子语气平静地问:“你掉在博物馆的发绳被捡走了,那是神物吧?捡到的那边派人上门了,想咨询一下该怎么处理合适?”

    空矢一噎,他是猜着奴良组那边应该想办法联系上了正在东京参加通灵人比赛的麻仓叶,毕竟他都恶作剧调|戏人家少主了人家还不上门兴师问罪?但……但也没想着都这会儿了奴良组的人还在麻仓叶那等着自己回话……

    ……稳住!一子姬人设不能崩!

    “那个呀,那个是神明大人借给我的。”小姑娘用甜美的声音软软地说,“是很温柔的神明大人给的祝福哦!”

    “我啊,把这份祝福借给一个非常勇敢也非常温柔的小男孩。”

    “就像是播种奇迹一样,希望在某一个将来,他会成长到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找到我,带着他的百鬼夜行,将这份借出的祝福送还给我,然后说上一句‘又见面了’。”

    白蛇土地神的脸色变得严肃,“一子姬,你的心意老朽必将传递给少主。”

    实在忍不住了的麻仓叶,“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一子?”

    “诶?阿叶兄长是说什么?”小姑娘迷茫地反问。

    “不用在意。好好考试,会给你带礼物的。”恐山安娜一巴掌呼开凑近的未婚夫,在小姑娘脆生生的应好与甜滋滋的“阿叶兄长也加油哦!最重要的是一定请和安娜姐平平安安归来呀!”的作别声落后,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提都不要在她面前提这种事!”她瞪了一眼这个紧张过度的哥哥,视线移向了那位奴良组的来使。

    麻仓叶的眼神仍旧忍不住总往被恐山安娜拿走的手机上飘。身为一个哥哥,就算共处的时光并不那么长,但……

    “我可以早恋但我妹不行”——大概会是这样的想法?

    ……要不,明天再偷偷给一子打个电话?

    忧心忡忡的阿叶兄长心里这样嘀咕着。

    然而,这已经是兄妹间最后一次通话了。

    属于麻仓一子的命线从一开始就若隐若现似有还无,这大概是神明偏心地想将她的一切都统统藏起不被旁人窥视——构建自另一个小姑娘身上所剥离的某个未来之上的命运线本就是虚假之物,而至如今,已出现异常。

    脆弱的假象即将迎来崩溃。

    而当事人仍在推动命运,对未来满心期待。

    再一次不要脸地假装自己真是个人萌声甜真萝莉的空矢笑眯眯地合上了手机。

    在他身后的巴形薙刀对此接受良好并习以为常,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请示,“您是先去见川殿下,还是先去见时之政府的那些人?”

    空矢扶额,“我不想听川哥说教,一点都不想!”他强调,下一秒整个人又颓了,“我去见川哥,你替我捎话给政府那边,就说回头再谈。”他闭了下眼,慢吞吞补充,“那座本丸……本丸那边,让他们也不必等我了,我大概得迟上不少时间才能走,让他们先回吧。唔,他们想搞什么庆祝活动的话也批准了,我很期待和他们一起庆祝胜利和新生。”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之前万叶樱偷偷给自己泄的底,一时眉梢眼角又尽染了温柔之色。

    巴形薙刀尽职尽责地当好了传话筒。

    仍旧没能等到审神者的刀剑男士们觉得原本的十分快乐瞬间只剩五分了。

    和手握法则权限的可怕大佬全程共处一室的人事科科长摸着距离全光又更进一步的头顶,心力交瘁地向巴形薙刀表示希望政府和审神者双方可以尽快达成关于向御门院一族索赔定额的共识,并探讨关于本丸下阶段战力恢复及成长等一系列相关问题。

    目送走路都在打飘的人事科科长告辞后,一直黏在三日月宗近身上的狐之助也要离开了。

    就算有再多的不舍得再多的不放心,如今它都已有别的归属,已经属于另一座本丸,已经又有了新的羁绊在了。

    下一次再会且不知在何时,而离别已在眼前。

    “三日月,别只在原地看着,朝前走啊。”

    狐之助将自己毛茸茸的脸贴在太刀脸颊上,哽咽着叮嘱。三日月宗近把狐之助从肩上抱到怀里,只温温和和地笑,却不说话。

    狐之助身上的鲜红神纹发出朦朦微光,细微的空间波动逐渐清晰。

    离别之时已在眼前。

    扒住那片绀色衣料的管狐式神仰着头,它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温柔,明明月色清辉依旧,只是再寻不见明光。

    它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别停留在这里啊!”

    三日月宗近怀中一空。

    不可察觉的迷茫与慌乱让他的动作出现了极短暂的僵硬,而后,他笑一笑,神情如故地说着“我们也先回去吧。”,掸落了手背上一滴尚有余温的泪珠。

    几乎是在同时,大哭着被传送回如今本丸的狐之助听到了带着微微惊讶的熟悉的声音。

    “怎么哭成这样呢,狐之助?”

    一双手将它从传送区域抱了出来。

    那张在几秒钟之前令它心生悲戚的端丽脸庞上带着依然温和包容的微笑。

    可他们之间的差别那样明显那样巨大——

    将自己知晓到的情况和盘托出的狐之助泪眼汪汪地问:“如果是您的话,会如何做呢,三日月殿?”

    “如果是我啊?……如果审神者大人愿意收留我的话,重新开始也无妨——我是这样想的呢,我猜,「我」会这样想。”

    编制属于这座五星本丸的三日月宗近从容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狐之助昂着脑袋看他,这位容姿出众的神明大人一直都是这副不紧不慢的沉静模样,比起自己认识得更久的三日月宗近,更显著的差别……大概是历经万千后再难被染黑的通透。

    “一子姬是个很温柔的人呢,”狐之助安静地待在三日月宗近怀中,喃喃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对吧?”它问。

    “あ,会好起来的。”

    三日月宗近温声回应,没有打破它的期盼。

    他了解「自己」,所以只言片语的描述已告诉了他,那个「自己」所尝试的已经失败,也不准备回头了。

    逃避并不可耻,疲惫至极了也会想要不管不顾闭上双眼。

    ——在一切如愿结束之后,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

    「三日月宗近」本就是这样自我的性子。

    这位真正的神明大人安静地垂眸,美丽的眼睛里月色冷寂。

    “说起来,这周本丸值守的人似乎并不是三日月殿呢。”狐之助突然开口。

    “南海先生忙着给新借到的文献资料备份,找我换了日子。”三日月宗近轻松自如地解释。

    “是这样啊。”

    狐之助没有深究。

    它把自己团进了神明的怀里。

    ……真暖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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