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箭雨过后,趁对方停歇的时机, 叶景一鞭抽在孟雪遥的马屁股上, 骏马猛地嘶鸣一声, 朝着来时的路奔去,叶景亦驱马紧随其后, 这种时候能跑还是尽量跑吧。
然而下一波箭雨袭来, 刺客见射人射不中, 开始射体型更大的马匹,叶景周身能劈砍开的箭矢有限,眼瞧着有两只箭径直射向孟雪遥座下的马腿, 她却阻挡不了。
两支箭接连射中马腿, 只听前方骏马嘶鸣一声,猛地向一侧歪倒, 叶景本就紧跟在后面,趁孟雪遥还未完全摔下马时拉住她, 猛地一用力, 就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马上,护在身前,却也因此分了心,被身后一箭贯穿了左肩。
叶景吃痛地闷哼一声,左手还是握紧缰绳, 右手握剑又转身斩落了几支飞来的羽箭,直到两人逐渐脱离了刺客的射程范围。
孟雪遥被拉上马时是伏在马背上的,刚才听到叶景的闷哼声, 想看看她的情况却直不起身子,只能焦急地喊道:“叶景,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叶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刚刚那一箭来势甚猛,她怀疑整个左肩都被贯穿了,此刻她的肩膀连同腋下都已被鲜血染红,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让她眼前已经出现阵阵黑影。
叶景想往回跑,可是刚刚逃亡过程中似乎偏离了方向,驱马跑了许久也没有遇上护卫队,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身后并没有刺客追来。座下的马跑到现在也有些脱力了,跑到最后越跑越慢,到了一条小河边,更是怎么也不肯再走了。
孟雪遥趁机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抬头看到叶景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忍不住惊呼出声,拉着叶景的手刚想说什么,却见她已经闭着眼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叶景,你醒醒!”
“……”
苏洛儿和孟帏本来与叶景和孟雪遥的距离并不远,奈何前面两人越跑越快,树林间枝蔓纵横,视线本来就不好,如此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只能沿着马蹄印寻找两人的踪迹。
寻至一处空旷的地带,苏洛儿见地上散落着众多箭矢,还有点点血迹,心下便觉不妙,又沿着马蹄印寻了一阵,找到了孟雪遥原本骑着的马,此刻后腿中箭躺在草丛中,它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苏洛儿立即确定是出事了,若再找下去,不知是会先遇见刺客,还是先遇见叶景她们。
苏洛儿强迫自己从慌乱中冷静下来,此时孟雪遥下落不明,孟帏无论如何不能再出事,于是便让孟帏先按照原路回去求援,后面的护卫队会沿着她们走过的路赶来,只要遇上护卫队,他就是安全的。
至于她自己,如今叶景和孟雪遥遇险,她等不及后面再抽调人手来增援了,她要自己去找。
另一边,叶景因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了过去,在孟雪遥的一番急救下才缓缓醒来,睁眼一看四周除了一条小河,其他都是树林,根本不知两人现在身处上林苑何处,找不到离开猎场的方向,马也不肯再走,孟雪遥只能把叶景扶到附近的小木屋里暂时落脚。
上林苑里每隔一定的距离就会盖一些小木屋供人休息,以防王公贵族们进来狩猎时遇上阴雨天气无处躲避。木屋里还会放一些备用的绷带和伤药,这倒是给两人解了燃眉之急。
屋子里有张木榻,上面铺了草席,孟雪遥简单清扫过后就扶着叶景靠坐在木榻上,她的伤是从左肩后方贯穿而来,躺不下去,孟雪遥趁她昏迷时把长长的羽箭尾端折断了扔掉,但与箭头相连的前半段羽箭还插在叶景肩头,她不敢乱动。
眼看着叶景肩头的血窟窿还在不停渗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真担心叶景会血尽而亡,犹豫再三,还是打了清水过来,欲褪去叶景的衣服,便于拔出箭头后清洗伤口和上药,却没想她刚解开叶景的衣带,刚刚还半昏半醒的人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知哪儿来的劲儿一把抓住她的手,睁眼瞪着她。
“你要干什么?”叶景问。
孟雪遥诧异道:“我自然是要帮你清理伤口上药,你的伤口必须马上止血。”
叶景虚弱地喘着气道:“不必劳烦三公主,我还挺得住。”她终于攒了点力气,缓缓抬起手想去拿腰间的信号弹,却不想摸了个空,大概是之前逃亡时掉在路上了。
孟雪遥以为她是顾忌楚国的男女大防,便道:“我知道你们楚国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但现在情况特殊,我只是想为你治伤,并无他意。”
叶景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妙,但是她对孟雪遥还未信任到可以袒露身份的程度,若是孟雪遥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恼羞成怒,将此事捅出去,那她也就身败名裂,跟死没什么区别了。
硬撑最起码还能赌一把,就赌苏洛儿和孟帏能够察觉出不妥,回去搬救兵来营救两人,若是出动御林军,不出一日就能搜完整个猎场,到时肯定能得救,若是带头来寻的人再机敏些,重点沿着马蹄印搜索,或许半日就能找来,所以只要撑半日到一日的时间就足够了。
孟雪遥见叶景不说话,又要动手去脱她衣服,却见她用手死死拽紧了衣带,不让解。孟雪遥顿时有些头大,这场面,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要强迫良家妇女那啥啥的坏人一样。
“难道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你的王妃守身如玉?连命都不要了?”孟雪遥被气笑了。
叶景没法跟她解释,硬撑着道:“隔着衣服上点止血药就行了。”
孟雪遥无奈地指了指叶景身上的衣服,说:“你半身衣裳都沾了血,黏在伤口周围,若不脱下衣服将这些血污洗净,伤口处很容易发生感染溃烂,到时会危及性命的。”
叶景还要再拒绝,孟雪遥已经不想再跟她废话了,叶景这伤口晚一刻救治,危险就多一分,有这啰嗦的时间,她早就上完药了。于是趁叶景不注意时,她一个手刀不轻不重地砍在叶景后颈上,本已是强弩之末的人立刻晕了过去。
孟雪遥轻轻拉开叶景的衣带,小心地将外袍褪去,然后是中衣,看到原本洁白的中衣上被鲜红的血染了大半,而这都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孟雪遥心里夹杂着愧疚和感动,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
可是解到最后一件里衣时,孟雪遥忽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叶景的胸前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可之前并未听说她有受伤,再看她的皮肤光洁而细腻,不似男子那般粗厚,腰身也不够粗壮,也没有明显的喉结,难道他不是他,而是……
孟雪遥的思绪飞地太快,想到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她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只是定定地望着叶景胸前缠绕的一圈纱布,谜底就在那下面,她到底要不要揭开?
正当此时,木屋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苏洛儿是沿着马蹄印找到这儿来的,在小河边见到叶景骑的那匹马之后,她环顾四周,很快就找到了这间木屋,于是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
入眼便是叶景浑身是血地侧卧在木榻上,左肩上有个插着半支羽箭的血窟窿,很是骇人,苏洛儿没想到分隔不过两个时辰,再见时她竟受了这么重的伤,眼眶一下子红了,三两步跑到木榻前握住叶景的手,手心还是暖的,又往叶景鼻息处探了探,虽然微弱但还有气息,这才稍微放了点心,一回头却见孟雪遥还呆愣在原地。
苏洛儿这时才注意到叶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开了大半,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白嫩的肌肤,再看孟雪遥此刻的反应,猜想她多半是猜到了叶景的身份,但此刻苏洛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迅速将之前孟雪遥找到的纱布、伤药和剪刀拿到跟前,沿着伤口周围把叶景的里衣剪开,经过简单的清洗,露出了皮开肉绽的伤口。
早年在安州时,苏洛儿曾乔装后跟着大哥去军营玩过,见过里面的军医如何处理箭伤,箭头上一般会有倒刺,不能直接□□,需要用小刀在烛火上烤过之后把箭头剜出来,之后才能上金创药止血,苏洛儿回忆着之前所见,一步步进行下来,但当剜出箭头,见到叶景肩头血流不止的时候,她还是慌了。
“三公主能帮个忙吗?” 她颤着声音对身后的孟雪遥说道。
孟雪遥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赶忙到跟前帮忙给叶景止血,孟雪遥之前曾在军中待过,处理这种伤口比苏洛儿更有实战经验,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弄了一通,终于止住了血,上好药后,用不太专业的手法给叶景包扎好伤口,两人都累瘫在地。
只是孟雪遥的眼神始终带着些许古怪,盯着叶景的脸在看,那张脸现在苍白得可怕,但依然不掩俊俏,从那精致的眉眼、高挑的鼻梁来看,确实比普通女子要多几分英气,但她的皮肤过于细腻,下巴常年光洁不留胡子,甚至没有明显的喉结,却是从未有男子会如此的。可笑自己之前竟然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还将一腔真心错付。
孟雪遥忽然想起之前叶景说过的话。
“你喜欢上的可能只是你想象中的我,或者说,是我展现给世人的一个假象,但并不是真正的我。”
“若有一天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恐怕就不会喜欢了。”
“……”
她忽地笑了,原来叶景早就暗示过,可惜那时她并未听懂。继而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飘向一旁的苏洛儿,方才苏洛儿见到叶景时没有半点惊讶,想必是早知她的身份,可苏洛儿自己也是女子,两个女子之间若是因为世道不易才扮演一出假凤虚凰欺瞒世人,实际只是两个朋友间相互扶持过日子,倒也可以理解,可是看刚刚苏洛儿那么焦急关切的眼神,那巴不得替叶景承担伤痛的神情,却不似伪装出来的。
孟雪遥有些不解,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谁家小郎君、负荷街道 的地雷;
上一章的留言我都看到了,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很感动,只要有时间我会快点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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