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犬

    陈蓉蓉这人, 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 都是只会耍小手段，结果能力够不上的聪明人。

    秦翡上辈子在国外的时候, 闲着没事给人当模特, 结果时装展上，霍尔斯对“她”一见钟情，声称“她”是自己的缪斯。

    “她”那时候的备胎多得是要按组来分的, 自然无所谓再增加一个优质股。

    不过紧接着，秦翡就发现霍尔斯这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张口设计闭口设计, 完全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 一心事业, 完全没有情趣。

    秦翡一个不耐烦, 直接把他划为拒绝来户，但却因为这件事, 又多了一堆追求者，美人嘛, 越是高不可攀，越是引人心折。

    陈蓉蓉一直处处模仿“她”，但同时也嫉恨“她”，时时刻刻准备把“她”拉下来, 所以当陈蓉蓉知道霍尔斯看上秦翡后, 就琢磨着把霍尔斯勾引过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偏偏霍尔斯对学生还算温和，于是陈蓉蓉还真误会他对自己有了心思。

    她那些设计作品，圈子里搞设计的都心知肚明, 基本上都是别人的，不过她做得隐秘，直接把别人的作品买下来了，但以她的设计水平想在名校毕业根本不可能。

    陈蓉蓉就习惯性地把霍尔斯的未发布作品拿来用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你对我有意思，我拿点你的设计算什么。

    秦翡嘲讽地笑了笑，简直比他还自恋。

    结果想当然耳，陈蓉蓉直接翻了车。

    不过也多亏了她这种傲慢，他两辈子都把她摁在地上摩擦。

    陈旭可不知道他妹这事秦翡掺了一脚，叹了口气道：“这次脸丢大了，我爸说要把她送出国，找那种寄宿学校，好好管理一下。”

    秦翡勾了勾嘴角，决定不去提醒陈旭，他那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上一辈子就是直接买通身边的人跑路了，最后把钱用完才舔着脸回来，名声也被自己毁得差不多了。

    可是这关他屁事？

    他当然更喜欢事发之后看乐子啊。

    这世上有趣的事情太少了，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恩恩怨怨。

    人同样如此，为情为欲，喜怒哀怨，大多一样，唯有在沦落的时候发出的凄号，方有一点生机。

    从小秦翡都知道，自己是那种共情能力几乎没有的类型，他不会同情别人的悲惨，因为他难以理解。

    就像幸福的人很多时候会对一些人的不幸发出质疑的惊呼一样，“咦，现在这时代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吗，不可能是真的吧？”

    秦翡比之这种人，更为冷酷，哪怕不幸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会冷眼踩过去。

    这大概是报应吧，他这样的人，共情对象却拥有极端细腻的情绪。

    如果那个魂族的说法是真的，那他怎么觉得，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后，没有多幸福，反而更加痛苦。

    秦翡嘲讽地想道，这倒霉的魂族异能，能给他带来什么？

    只会让他不自觉地想插手苏绾清的事情，然后被拒绝到心塞。

    “啧。”

    秦翡仰头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完。

    这他妈算什么，把脸凑上去给苏绾清打？

    秦翡一直在添酒，看得原本郁闷的陈旭疑惑道：“翡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秦翡酗酒，要知道秦翡虽然酒量好，但最讨厌衣服沾上太多酒气。

    “做好人没好报，”烈酒划入喉咙，秦翡却越发清醒，“我他妈的真是吃力不讨好。”

    陈旭惊了下，酒差点呛进喉咙，好人这个词和秦翡可半点不挂钩。

    “咳、那个不给面子的人呢，翡哥你别是把人打残了吧。”

    酒杯顿了顿，秦翡自嘲地说道：“打个屁，老子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

    被“闭嘴”的时候，愣在原地像个鹌鹑。

    他现在想想都觉得丢人。

    他怎么两辈子都这样，在苏绾清面前完全没有平时的意气风发呢，明明脑子里一堆撕逼用词，刹那间就像违禁词一样自动屏蔽了。

    要是换个其他人对他这么不客气，秦翡早就抽得对方哭爹叫娘了。

    “嗝！”华元梁醉醺醺地说道，“该不会，又是那个小明星吧。”

    “那个不听话的新欢？”陈旭挑了挑眉。

    “……”秦翡没吱声。

    华元梁打了个酒嗝，想起苏绾清那张高冷脸，的确不像是会给翡哥面子的女人。

    嗐，他就不明白了，翡哥要是喜欢小仙女型，那也别找苏绾清这种啊。

    仙倒是仙了，可长得就像个断情绝爱一心修道的仙人，真到了床上，确认对着那高冷厌世的眼神还能热得起来吗？

    “华子，你来说，翡哥那新欢什么样子？”陈旭好奇心起。

    华元梁挠了挠头，“沈雅你知道吧。”

    陈旭嘴角抽了抽，“那个你没约上，去勾搭翡哥的小花？”

    华元梁：“嗐，就那种仙气飘飘感——”

    “她长得可比沈雅好看一百倍！”秦翡出声打断，开什么玩笑，他决不允许有人侮辱苏绾清的颜值。

    要知道他还是女人的时候，苏绾清可是和“她”并称“双绝”的女人，用句烂俗的话来形容，在人们心目中，秦翡是惊艳绝伦的红玫瑰，那苏绾清就是无可取代的白月光。

    居然把颜值能和他对打的苏绾清拉到沈雅那个整容的水平，这是在侮辱他好吗？

    秦翡虽然清醒，但也有了点醉意，此刻正是执拗的时候。

    他翻出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夹，划出一张照片来。

    “你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哪里和沈雅像了！”手机快怼到华元梁的眼睛上了。

    华元梁眯着眼往后仰了仰，和凑过来的陈旭同时看到了照片。

    手机上，女人斜倚在窗边，微微蹙眉，看向镜头。

    阳光落在她清冷的容颜上，消融了她身上那分厌世感，多了些人味。

    “嘶，”华元梁揉了揉眼，“我上次看见她的时候，没这么亲民吧。”

    他感慨道：“虽然冷了点，不过苏绾清长得的确好看啊。”

    他在心里嘀咕，是他见过唯一一个站秦翡身边也不会被光环压倒的女人。

    陈旭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翡哥，你们俩成了没？”

    “干嘛？”秦翡不耐烦道，什么成不成，这些男人的脑子里只有情爱吗，一点儿都不和谐。

    “唉，我以前觉得美艳最动人，现在发现，那只是清冷得不够好看罢了，”作为一个颜狗，陈旭叹了口气，“我现在发现，苏绾清这种我也可以啊。”

    “翡哥你要是不喜欢了，就让给我呗——”

    “——滚滚滚！”秦翡一脚踩到茶几上，暴躁道，“他妈的说什么呢，你们懂个屁，就知道喜欢来喜欢去，男女之间除了这些烂俗情爱外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吗？”

    华元梁和陈旭：“……”

    陈旭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机，“其他什么事？”

    华元梁也小心翼翼道：“一起共建和谐现代社会？”

    秦翡咂了下舌，指住一个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女人，“你说一下。”

    女人默默收回自己探出去听八卦的脖子，斟酌道：“一男一女，也可能是父女关系嘛。”

    另一个听八卦的公子哥嘴瓢了一下，“嘿，你怎么不说还有兄妹关系呢。”

    秦翡：“……”

    华元梁打了个酒嗝，“嘿嘿”一笑，“可不是吗，特定地点来一句‘哥哥’，可带劲了。”

    他醉得收不住话了，“不过我猜，翡哥你肯定是在苏绾清那里受挫了吧哈哈哈哈。”

    包厢里所有人都安静地竖起了耳朵，哈什么哈，你倒是说完啊。

    陈旭惊讶道：“这个苏绾清这么硬气？”秦翡自来都高高在上，在感情上尤其吝啬，一旦不满意马上丢弃。

    他们看秦翡玩来玩去，只见过他让无数人受挫，还没见过他受挫的样子。

    华元梁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秦翡一头热，对方没兴趣的感觉。

    “你们不懂，”秦翡皱了皱眉，不快道，“我那是不得不受她的影响。”

    他这是倒霉被个系统附身，共享了苏绾清的情绪，自然就会去关注她的情况了。

    这和什么爱啊恋啊，没有关系。

    女配喜欢女主，这他妈又不是什么百合文学。

    “翡哥啊，这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你喜欢她呗。”

    华元梁已经完全喝醉了，大声道：“喜欢一个人不就这样吗？她不开心，你就不开心，她难过，你就难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可我能怎么办，我喜欢她，所以她就是个骗子，我也偏爱她啊。”

    秦翡端着酒杯，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华元梁捂住脸，开始“呜呜”地哭，“太过分了，反正都骗我感情了，怎么不继续骗下去，骗了我五百元就消失，我他妈这么不值钱吗？”

    知道内情的人都面面相觑，耸了耸肩，华元梁什么都好，就是一喝醉就要开始念叨他那惨痛的五百元初恋。

    陈旭拍了拍华元梁肩膀，同情道：“你怎么就对你那初恋恋恋不忘呢。”

    “唉，你不明白，”华元梁一口酒闷了下去，“她已经快成我心理阴影了，我现在找个小情人，都要求必须是看起来就不贪钱的。”

    “那种小圆脸大眼睛的可爱型女生绝对不可以！对你笑得有多甜，骗你就有多狠！”

    “最过分的是，我至今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呜呜呜……”

    秦翡翻了个白眼，“蠢，不就是个女人，至于你记这么多年吗？”

    华元梁抹了把泪，怨念地看了眼秦翡，“翡哥，说得你现在多洒脱一样。”

    酒醉壮人胆，华元梁如机关枪地说道：“你看看你以前，多狠啊，没兴趣了，对方还纠缠你，直接把人搞到医院去。”

    “现在呢，对那苏绾清，你说说你有多纵容，之前陈旭说要帮你教训她，你还不乐意呢！”

    陈旭“嘶”了一声，华子你他妈说归说，把他扯进去干什么，没看见秦翡脸色都不好了吗？

    可惜华元梁话头一上来，停都停不住，“嗝，你还说你讨厌她？”

    “嗐，你以前讨厌的人哪一个不是下死手去整，现在呢，让人做女主角，天天去剧组，费尽心力还得不到回应，这不就是舔……”

    “狗”字还没有说出来，华元梁就被泼了一脸冰水。

    他看着秦翡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陈旭双眼一闭，不忍直视。

    在旁边安静玩游戏的其他人恨不得耳朵聋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对不起，翡哥，我脑子糊了。”华元梁大气不敢喘，酒误他的小命啊！

    “哪里哪里，”秦翡阴恻恻地说道，“你说的是真知灼见。”

    华元梁欲哭无泪，“哪能呢，我那是说我自己，我就喜欢当舔狗！”

    “你倒是想得开，”秦翡扯了扯嘴角，“滚去洗脸。”

    “哎！”华元梁眼见危机解除，不禁松了口气，连忙跑去洗脸。

    气氛松快下来，陈旭也不敢说其他了，陪着秦翡继续喝酒。

    结果从陈旭到其他人，被秦翡抓上来拼酒的都醉得不省人事了，秦翡仍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一群没用的家伙。”秦翡靠在沙发上，闭上双眼。

    现在是新的一天了，共情又能用了。

    当他同时打开共情和同观的时候，觉得自己快疯了。

    如他所料，苏绾清还醒着，狂暴的情绪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与此同时，整个视角被大片的文字所占据。

    【我要演得更好。】

    【这是我的天赋，我的职责。】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表演了。】

    【好难受啊。】

    【我什么都能做到，可还是没有用。】

    【为什么不去死啊。】

    【停下来。】

    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据了整个视野，颠三倒四，透着令人心惊的癫狂感。

    这是属于苏绾清的情绪，属于她的心声。

    “砰——”

    秦翡猛地把酒杯砸到墙上，清脆的破碎声惊醒了躺倒的陈旭。

    “怎么了？”陈旭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发出声音的方向。

    发现俊美的男人捂住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好难受。”秦翡的声音沙哑，低低道。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停止这种难受。

    *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的喜怒哀乐，都牵动你的一切情绪。】

    【你心甘情愿，为她俯首称臣。】

    池烽趴在图书馆的桌上，转过头，看着戚容寒的侧脸发呆。

    他讨厌狭窄的空间，可如果是和她在一起，就变成了喜欢。

    “容寒。”

    “嗯？”

    他轻轻把下巴放在她手背上，像一只努力吸引主人注意的大型犬，“你看我一下啊。”

    “好好好。”戚容寒摸了下他的头，毛茸茸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

    他感受到她的温柔，蹭了蹭，“你要多看看我才行。”

    她轻笑，“乖孩子。”

    池烽闭上眼，感受到她的气息，只觉欢喜。

    只要能建立独一无二的关系，就算是像狗一样被驯服也没关系。

    他会收起獠牙，当一条乖巧的家犬。

    所以，不要抛弃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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