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被吊在戏台上, 在他之后,一个个在四年前参与贩卖人口、戏院重建和交易的白家村村民被迫上了台。
他们作为“皮影人”,在台上重现了受害者的死。
这一次, 他们不再是台下的看客, 而是台上的戏子。
而那些被他们看不起、玩弄过的“人”们, 此刻正坐在台下,因他们的痛苦叫好。
那些还活着的人比鬼还难受,因为他们心里总抱着一点希望,害怕自己死去。
于是每一次濒死的时候,就更加地痛苦。
苏绾清看着他们,她曾经不明白系统提到的“恶魂”是什么, 但看到白家村这些人后, 她明白了。
在他们的妄念里,有些人后悔了,后悔的却是为什么要留在白家村。
更多的人,是对厉鬼的怨恨。
——我害死了你, 你居然要报复我, 你真恶毒!
听起来毫无道理, 但白家村人都是这么想的。
苏绾清并不为此感到难过,因为对于这些人,她一开始就没什么劝善的念头。
白晓蓝最错的地方在于,她不知道的是,苏绾清根本不在意这些白家村人的死活,她让他们不停地体验厉鬼们的死, 不是让他们悔改,而是为了拯救这些厉鬼。
只要她们无法脱离怨恨,她们就会一直留在白家村里,时时刻刻回忆起自己的死。
一个个白家村村民吊在戏台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离脖子上的白绸。
皮影戏结束,白幕落下,当身穿白嫁衣的女子出现在屏幕里时,观众们都炸了。
【卧槽,应娥!?】
【我以为那个戴哭脸面具的才是应娥,结果不是吗!】
【那这个哭脸大佬是谁啊?感觉这些鬼都对她很恭敬】
应娥对着苏绾清行了一礼后,把用白绸捆住的老人扯了出来,扔到了白家村村民脚下。
她柔声道:“白族长,睁开眼,好好看一下你的族人。”
村民们看到老人的脸,急忙叫道。
“族长!”
“族长救救我们!”
应娥笑道:“他现在可救不了你们。”
她这么一说,顿时有村民不满道:“白族长,我们干这种生意,可是你教唆的!”
白族长一脸阴鸷地说道:“应氏女,你想做什么?”
应娥掩嘴轻笑,“各位白家村村民,你们就没有想过吗,白族长为什么对白家戏院的生意这么熟悉。”
“这……”
突然有个村民忍不住说道:“我记得,四年前白叔生了场大病,好了后就把我们聚集起来,说要给我们白家找个致富的好路子。”
“对对对,俺根本不知道祖上干过这事,俺也是被白族长逼的。”
“不对啊,白族长哪来的路子,他和他爹根本不对头,他怎么会知道……”
应娥看着白族长,笑道:“因为他不是你们的白族长啊,他叫白德礼,是白族长的父亲,也是白家戏院的主人。”
“他本来在建国前就死了,却在四年前夺舍了自己儿子的身体,又成了白族长。”
【……???】
【也就是说,这个老人实际上就是一切犯罪的源头,他本来应该死的,结果把自己儿子的身体夺舍了】
【卧槽,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
【得了吧,这种畜生还指望有亲情吗】
应娥似叹非叹,“你可真够狠,为了钱,连自己儿子的魂魄都能吞掉。”
白德礼冷笑一声,“这是为了我们一族的兴盛,那臭小子根本不明白我的苦心。”
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白家宗族,他什么都能舍弃。
就算下了地府,他相信老祖宗也会以他为豪,因为是他白德礼让白家兴盛的!
他对应娥说道:“你们能为白家出一份力,是你们的荣幸。”
应娥和白德礼为敌这么多年,当然明白这个老人的想法,多么理直气壮啊,仿佛他犯下的罪孽因为有了一个高尚的目的,就可以抹消了。
她的眼白逐渐被黑色侵蚀,她要把他撕碎,让他感受到什么叫作凌迟之痛。
“既然如此,那先让这些村民们感受一下你的苦心吧。”
苏绾清清冷的声音响起,把应娥从愤怒里拉了回来。
对,只是撕碎怎么够,她要看着白德礼彻底绝望才行。
应娥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她怕自己克制不住,把白德礼撕了。
她站在明暗交界处,黑暗里,有人悄悄地牵住她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
“小师弟,”她轻声道,“我现在很高兴。”
应燃看着她,只听她继续说道:“我终于看到他们得到报应。”
苏绾清拍了拍手,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白家村民都落到地上。
她看了眼秦翡,他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对于挑拨离间,秦翡可再擅长不过了。
他对着这些想要解脱的白家村人说道:“唉,说实话,我是想放过你们的。”
“可没办法,谁让你们摊上了这么一个好族长,你瞧,不管是建国前的厉鬼,还是四年前的厉鬼,都恨他恨要死啊。”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蛊惑,“我知道,你们也有点冤,要不是这个白德礼夺舍了你们现任族长的身体,你们怎么会做这种事,对吧?”
村民们见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胆子大了起来,“要不是白族长一直说这件事,要求我们必须参加,我们怎么可能卖人嘛,这可是违法的。”
“我也没办法,族长的权力特别大,根本没有人能违抗他。”
秦翡轻笑,“对啊,你们都是好人,只是白德礼逼着你们当坏人,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给厉鬼们赎罪,二是帮厉鬼们报复白德礼,你们想一想,如果她们看见白德礼这么惨,指不定心里一满意,就放过你们了呢。”
至于厉鬼们怎样才会满意,秦翡就不说了。
白家村村民是怎样的人呢?
他们自私盲从,就算犯了错,也会不停地推卸责任。
所以,当他们发现,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责任全部推到白德礼身上时,所有人都心动了。
秦翡又推了一把,他转身,对戏台下的“看客们”说道:“各位觉得,这方法合适吗?”
戏台下,作为看客的鬼们有什么不乐意的,“合适!”
白家村村民们彻底动摇了,他们看着被白绸硬生生撑起来的白德礼,吞了吞口水。
白德礼凶狠地看着秦翡,“你敢!?”
秦翡摊了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做。”
随着村民们越来越近,白德礼怒道:“我是你们的族长,你们是想大逆不道吗!”
有一个老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另一个年轻人迅速反驳道:“什么狗屁族长,他就是个鬼,把我们真正的族长害死了,还骗我们犯罪,是他毁了我们!”
秦翡哀叹道:“你们不想的话也无所谓,等会儿就自己赎罪吧。”
他话音一落,那个年轻人就跑上去扇了白德礼一巴掌。
白德礼这辈子都没被一个小辈这样下面子,气得面红耳赤,“你、你……”
原本年轻人扇了巴掌后,心里还有点害怕,但感受到脖子上的白绸松动了后,他就大叫道:“我脖子上这玩意儿松了!”
听到这话后,村民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尊老了,再强的宗族观念,也抵不过之前那些可怕的经历。
他们想活着,他们不想下地狱。
一个个白家村村民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一样,围住了白德礼。
“你们想做什么,我是你们的族长,给我住手!”
一开始只是殴打,后来,当他们发现,越是侮辱性的凌虐,脖子上的白绸松动得越快时。
他们的手段也越发下作起来。
当有人拿起一旁的竹竿对准白德礼的下身时,只听到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再多的凌云壮志,再自以为伟大的目标,在这些族人们毫不留情的折磨里,都变成了滑稽的笑话。
白德礼瞪着眼睛,脑海里浮起一个蛊惑的男声:“你看,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可他们不懂得感恩,还这么折辱你。”
“你就想这样忍下去?”
不,他是白家族长。
他不该受到这样的折辱,他要他们付出代价。
束缚他的白绸突然消失,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的白德礼满心都是对村民的仇恨,他尖啸一声后,抓住旁边一个村民就折断了他的脖子。
“他杀了人,”村民们更加惊恐了,“快杀了他!”
他们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和自己的族长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关系。
可当一个个还活着的村民被杀掉变成鬼的时候,他们哪里还能想起其中的不对劲,心里只剩下对白德礼的怨恨。
他们本来不会死的,连复仇的厉鬼都没有杀他们,他们却死在了白德礼手上!
攻击白德礼的村民越来越多,当白德礼注意到时,却发现这些村民们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他。
有人指责他,“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家的人死了,都是你的错!”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白家全是罪人,是你的白家戏院毁了我们!”
“闭嘴!”
白德礼身上的鬼气暴涨,他愤怒地把剩下的村民全部杀死后,冲向了苏绾清和秦翡。
他没有错,错的是这两个多管闲事的人!
白德礼刚一近身,就被秦翡用藤蔓控制住了。
苏绾清没有看白德礼,喃喃道:“好了。”
当清醒的周纵年落在戏台上时,等待他的是已经疯掉的白德礼,和一群疯狂的村民。
苏绾清冷淡道:“开始吧,最后一场戏。”
【这男的是谁?】
【穿着道袍,江湖术士吗?】
【卧槽,这事还和术士有关系???】
浑身都是伤的白德礼看见周纵年,发出“嗬嗬”的瘆人声音,他大声道:“你们以为是我主谋的事情吗,不是,是周纵年让我做的。”
他冷笑道:“是他这个玄门术士想要养鬼王!这些女人死得越惨,变成的厉鬼就越强大,所以才需要白家戏院的存在。”
周纵年原本正警惕地打量四周,被白德礼这么一说,顿时气笑了,“呵,白德礼,你可真会推卸责任,我遇到你,是在白家戏院被烧毁后,是你找我封印应娥这群女鬼!”
他讥诮道:“早在我来之前,你这白家戏院就开了起来。”
白德礼疯狂道:“我没错,白家这么穷,我不为家族打算,白家村要怎么活下去!”
【???】
【这还委屈上了,我真是大开眼界】
【迷惑,白家村在的那座山,我记得产不少菌菇,只要老老实实地卖菌,都能好好活下去了】
【呵呵,别开玩笑了,咱们村以前比白家村还穷呢,但咱们老老实实地耕地务农,也没见咱们村跑去贩卖人口啊!】
当白德礼攻击过来的时候,周纵年气得想骂人,这个老鬼怕是疯了!
可不单是他,其他的白家村人听到是周纵年想养鬼王后,也自动忽略了周纵年后来的话,偏执地把自己受到的一切折磨,都归咎于周纵年身上。
周纵年发现,这群白家村的人像疯了一样,不停地攻击他。
他面色一黑,捏了个咒,灵力爆炸开,直接把好几个白家村的村民炸得魂飞魄散。
但他这样的行为,对失去理智的白家村村民而言,就是火上浇油,令其更加地疯狂。
看着原本狼狈为奸的两方掐得要死要活,秦翡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真是一出好戏。
他一鼓掌,台下的鬼们也特别欢快地鼓起掌来。
哄堂的掌声把台上的周纵年气得要死,特别是当白德礼连术法都对他使出来时,他更是怒火中烧。
他周纵年,居然被这样当猴看!
这群人当他没有方法了吗!?
虽然应娥的鬼体和白德礼连在一起,但他这样级别的术士,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路?
周纵年狠狠给了自己一掌,在黄符上吐出一口鲜血,大喝一声,“应娥!”
黄符上原本写着白德礼、应娥的名字和生辰,却在血污下,变成了周纵年的名字。
周纵年把白德礼换成了自己,现在决定应娥生死的不再是白德礼,而是他了。
带血的黄符贴上了应娥的颈部,她开始显现出死前的凄惨模样。
“滚开!”应娥双目充血,想要取下这黄符,却发现用的力量越大,她身上的血越多。
梦魇降临,眼前的一切仿佛重回了她死前的那一晚。
一道赤影闪过,周纵年被人掐住脖子摁在了地上。
应燃一半脸被烧毁,另一半脸完好,此刻看上去如同厉鬼,“我杀了你!”
“白德礼没用了,”周纵年放声大笑,“现在你杀了我,你会死,应娥也会死。”
“干得好。”周纵年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苏绾清。
她仿佛松了口气,“原本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白德礼,现在好了,他可以去死了。”
“至于你的话,在没找到分离的方法之前,就在这里好好待下去吧。”
“不!”
周纵年把所有的玄器和符咒都拿了出来,却发现自己仍然没办法抵抗对方可怕的魂力,当他睁开眼时,发现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没有声音,只有他一个人。
比周纵年更惨的是白德礼,因为已经失去了作用,和其他白家村人一起被投入了梦境,他们会在梦境里轮回厮杀,到彻底消亡为止。
周纵年消失之际,苏绾清伸出手,将那道黄符上的灵力吸收完,“这个符你先收着。”
应娥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她面容温婉地说道:“谢谢仙家。”
【仙家?哭脸大佬是仙人吗卧槽】
【……嗯,这种手段,不太像仙人】
【管她是什么,我看得挺解气】
苏绾清站在戏台中间,对台下的厉鬼们说道:“开心吗?”
“开心!”
“我出了口恶气,心里太痛快了。”
“哈哈哈哈白德礼一脸被背叛的样子,笑死我了。”
伴随着年轻女子的嬉笑声,她们一个个飘了起来,对苏绾清行了一礼,“谢谢仙家。”
苏绾清温和道:“不用谢。”
紧接着她们又飘到应娥面前,“应娥大人,谢谢您一直护着我们。”
她们年轻的脸上满是解脱的快乐,她们身上的怨气逐渐散掉,融入了无尽的海洋里。
“我们走啦。”
应娥眼中含泪,却还是笑着说道:“嗯,下一世再见。”
一个个年轻的女子消失在戏院里,她们散去了怨气后,只剩下了干净的魂原。
苏绾清克制住本能中的吞噬欲望,为她们打开了通往外界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把她们送出了梦境。
每一个电影院的屏幕都关闭了,海水重新浸没了所有地方。
人们还没来得及害怕,就发现他们能在海中呼吸走动。
电影院逐渐消失,他们站在深海里,看着无数光从海底往上飘去,
原本一片黑暗的海底,明亮得可以看见彼此。
有人说道:“那是什么?”
“是那些鬼吧。”
“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出去了?”
“可能吧。”
无边的沉默在所有参与者里蔓延。
有人想的是,出去后,继续追查发生在白家村的事情。
有人想的是,出去后,把这些事情写下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它被遗忘。
有人想的是,下一次看到有人求助的时候,不要假装没看到了。
有人想的是,去找一找那些鬼的家人,帮帮他们。
当海底重新变得黑暗,所有人都再度沉入了梦里,等待着重返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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