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1刚出道的时候,是没有签约的。无论是他们个人,所在的经纪公司,负责X1活动的swing,都没有立下白纸黑字的凭据作为约束,只是依靠参赛时默认的规则和CJ的背景形成了默契。那时不是没有人觉得不妥,但是CJ急于让X1出道这件事本身看起来还不算无法接受,出道三个月的新人组合不结算也不是罕见的事情。直到X1的活动亮起了红灯,他们才察觉到了其中的隐忧。
“CJ一定会支持我们吗?”谈到经纪公司是支持成员在X1活动还是把人拉回去自己用这件事的时候,许鸣鹤提出了疑问,“主动解散X1在舆论上是不利的,但如果一直不结算收入,再让经纪公司就组合是否活动下去投票的话,是不是会出现‘经纪公司一致同意X1解散’的情况?”
“他们不可能一直拖着不结算,”曹承衍说,“不过,说不定会影响摇摆的几家,谁知道呢。”
论“自由”程度,参赛前事业已经步入正轨的曹承衍是仅次于许鸣鹤的,经纪公司乐华不怎么管他,基本上是自己做主。尽管如此,在“出道”这件事上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特别是他为了在X1活动与乐华续了约,才过了三个月舒心日子就遇到这种事,曹承衍的心情也是肉眼可见地糟糕。
许鸣鹤恹恹地支起胳膊看手机,感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生死都不由自主——至少组合接下来怎么走这件事,他是一点也使不上力,向着队友们表达的决心是针对最糟糕的情况的,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在idol这个行当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自然不必担忧什么,可以“同归于尽”。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新的消息,经纪人发在群里的。
“我们回国之前可以出去转转,”许鸣鹤抬起头,“要出去吗,哥?”
“你怎么打算?”
“夜市就不去了,”许鸣鹤又低头看了眼组合的群聊,说,“我去海边看看。”
“哦?还问到你的自作曲怎么样了,鸣鹤,”曹承衍也掏出了手机,“swing还是挺好的,是吧?”
许鸣鹤点头。CJ内部不是铁板一块,让X1连合约都来不及签就出道固然是他们鸡贼,同样属于CJ派系的、负责X1活动的公司swing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swing是想好好地运营X1的,这点他们能够感觉到。
站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很难用传统意义上的“好”或者“坏”来选择阵营,他们也看不到什么落在个体身上的、绝对的正义或者邪恶,几乎都是利益共同体为了牟利而做出的集体行为。安俊英作为靶子是众矢之的,但就算他真的是一个从头到尾都烂透了的黑心人,produce系列能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因为他,Mnet有意,练习生的经纪公司——无论是出道的还是未出道的,予以配合,坐在PD位置上的是一个道德模范,能带来的改变也无非是少点恶剪,然后因为太不识时务被换下来。
现在许鸣鹤的想法也没什么高尚可言,不过是期盼利益和自己最一致的那个阵营能够取得博弈的胜利而已。
但是希望不大。
泰国是热带国家,十一月的韩国已经有了冬日的气息,这里却依然有三十度的平均气温。许鸣鹤穿着T恤和短裤走到了海边,咸湿温暖的海风迎面吹拂,他身处难得的平静里,让疲惫的心得以休息。
“承衍哥为什么让你和我一起看海,”他看着身边的南道贤,问,“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就像许鸣鹤不适合天真可爱一样,一米八五的身高都盖不住稚气的南道贤也不适合与“深沉”有关的东西。
“我和哥在一起气氛不会那么沉重吧。”南道贤说。
“好像是的,”许鸣鹤失笑道,“你有什么打算吗?”相对而言南道贤不是那么需要担心的,因为他也算是比较顺利的那一批,从日本回来上学没多久就成了练习生,又没过多久出道,成为X1成员时初中都没有毕业,他的出道位争议也不大,X1黄了回去再练两年另找机会出道也还来得及。对成年了的人说“有实力离开组合也会有好的发展”,就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搞solo的idol在rain之后就凉透了,十几年来脱离团队还能搞出一番成绩的一只手都能数出来,还包括了往演员等方向转行的,合着那么多前辈都是没实力吗?
也因为这个,许鸣鹤自认为对他的关心,要稍微少了那么一点。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吗?”南道贤有些犹豫地说。
“不是的,”许鸣鹤发现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他解释道,“后面短时间可能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了,想一想将要干什么,总比回忆好一些吧?”回忆可是很伤人心的,许鸣鹤用他的亲身体验保证。
“你也可以不想那么多,”又怕自己的话给孩子带来压力,许鸣鹤继续补充,“还要上学呢,这个时候去学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参加高考的许鸣鹤,体育特招的金曜汉,在X1中都是特殊情况,其他人在上学的基本都在读艺高,同学不是idol、练习生,就是想从事娱乐圈相关职业的。同学之间的境况有时会相当悬殊,而在这种悬殊面前保持平常心,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也难了一点。或谄媚,或嫉恨,相比之下后者更多些,大多时候藏在心里,遇上特别蠢或者特别坏的人,又或是遇上一定的契机,就会变成语言乃至行动。主要靠运气早早崛起、后来又出了造假丑闻的X1,就很符合情况。从警察说有造假情况到安俊英承认的那段时间,上学的队友们是听到过一些酸话的,这样的事后面只会更严重。
许鸣鹤把手放在南道贤的肩上,忧心忡忡地说。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十四五岁的青少年最烦的就是这个,“网上的评论我也看。”长得丑,动不动就肿脸,作曲上没什么像样的成品就敢吹创作天才人设,在学校可能遭遇的冷暴力与网上几个月都没断过的这些恶评比起来,不说相差甚远,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你本来就比我小。”除非你像我一样有系统年龄还忽上忽下,但南道贤的行为还是与他的年龄匹配的。
南道贤:算了,说服这哥有点难。
但在海外长大的他与人相处时不是那么“韩国”,纵使有意亲近,一般也不会用撒娇之类的方式:“那……有灵感吗,哥?”
许鸣鹤看着他那副小大人一般的样子,脸上总算多了些真心的笑意:“灵感又不是想来的就来的,不过现在反正没什么事可做,算个好选择。所以,我能听到道贤的灵感吗?”他和南道贤勾肩搭背地站在海边,脸上还带着算得上“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南道贤:“我……”
见他卡壳了,许鸣鹤也不再为难,笑着挤了下眼睛:“我没说错吧?”灵感不是想来就来的,“听我唱?”
南道贤点头。
许鸣鹤转过头,看着大海,歌声里充满了空旷苍茫,高远又寂寥的意境:
“我能否屹立不倒,在这,在这崩毁的人世之间。我是否耳闻一声惊雷,亦或是你的祷言。我早已无从记起,何人将我引入此路。”
“我是否至忠至诚,在这,在这崩毁的人世之间。海浪时常低语着,那些无人能懂的话语。从井中饮水的人,愿他知晓井的深浅。”
“我是否初心不变,在这,在这纷乱繁杂的人世之间。我是否得以保全,在这,在这全数崩毁的人世之间。oh,朋友啊,你看到了什么?在你度过的人生,消融的梦。我曾一往无前,现在却感到进退两难。”
……
许鸣鹤将自己内心那些对旁人倾诉的话会觉得羞耻的负能量,融进音乐里,化为舒缓如夜晚浪涛拍击的歌声,在海浪提供的背景音下由声带奏响,直到他唱到“进退两难”,才戛然而止,天地间只剩下了海的声音。
许鸣鹤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希望这两年用不着发它。”X1能继续作为idol组合活动的话,短时间内许鸣鹤是肯定不会把这种从曲调到内容都一股苍凉味道的歌唱给年轻的粉丝们。
而南道贤“痛苦”地思考了一会儿:“难怪哥把我当小孩子,我的音乐还很嫩。”许鸣鹤平日里在宿舍攻关流行的曲风,这种气势磅礴风格也一点都不韩国的旋律也能信手拈来,这就能看出功力了。
“你做得已经不错了,起步阶段,”就是搞天才作曲家的人设搞得太早了点,为了日后不被黑吹牛还要多多努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许鸣鹤看南道贤的表情,好像还有什么话憋在心里的样子,他主动问道。
“但哥有句话说错了,”南道贤认真地说,“灵感是想来就来的——对哥来说。”
许鸣鹤:“我……不是……要配的和弦以前就写好了,我是把过去的曲调大改还有重新填个词。”即使我乐队出身搞创作的时候不像流行音乐界那样喜欢弄多人分工“流水线”,也没有到一口气就全都搞定的程度你别误会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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