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从2019翻到了2020，在X1的粉丝们欢天喜地，说着“钱包都准备好了”之类的话，等待X1活动恢复时，许鸣鹤独自一人到了swing。赵有明告诉他，CJ计划在近期召开会议，将各个与X1相关的经纪公司聚在一起，决定X1的出路。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许鸣鹤问。
“我会提议让成员发表意见，如果提议能够被采纳，你再代表X1发表作为艺人的看法，记得说这个，”赵有明低声在许鸣鹤的耳畔说了一句话，才恢复到原来的姿态，说，“困难很多，我也只是尽力，你要有心理准备。”
许鸣鹤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很难的局面，他面对的是一个巨无霸，还不是敌人——组合的生死取决于CJ，但组合的延续也要依靠CJ，所以CJ不是敌人。那些花费了时间、精力和感情却因为CJ的骗局都打了水漂，因而恼羞成怒，归咎于已经出道的成员的粉丝也不是敌人，尽管许鸣鹤觉得这种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却因其强大而退却，转而对软柿子下狠手的行为不会为风气带来丝毫改善，但类似的底层互害在哪里都不少见，许鸣鹤充其量做到不助纣为虐地对没有主动作恶的人发泄自己的怨气，仍然要看资本眼色行事的他，也没有高尚到能够指责谁的程度。盼望着X1这个五代男团最大的拦路虎解散，因而在背后使了一些动作的势力或许可以算针对性的不怀好意，但他们的行动为什么能够产生效果？因为他们将CJ做的事公之于众，在CJ也意识到胃口太大会被反噬之后，X1的解散已经变得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
他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是“艺人没有话语权”的事实。
许鸣鹤与赵有明谈完之后，走到接待访客的休息区坐了一会儿，他的耳边仍然在回放着赵有明的话，仿佛被扼住咽喉一般的窒息感也仍然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X1的如何结成是商业行为，是否解散也一样，商业行为中就算有正义这种东西，也是为投资者与员工负责。许鸣鹤如果说出类似这是抛弃了X1和X1的粉丝的话来，是会被当成笑话的。
“许鸣鹤xi？”
眼前晃动的、模糊的画面渐渐对焦，定格在一张还算熟悉的脸上，许鸣鹤站了起来：“前辈。”
金在奂摆摆手，打断了许鸣鹤的问好：“来公司？”
“是。”
金在奂显然想问许鸣鹤来swing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显然没有好意思问：“你……还好吧？”
如果许鸣鹤是完全意义上的摇滚青年，这时候来一句“不好”也没什么，但他的脑子里还有社会生活守则一二三，所以只是露出了苦笑：“还好……谢谢。”
金在奂的表情里流露出些许的同情或者同病相怜，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轻轻地拍了下许鸣鹤的肩膀，便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样是个人练习生身份参加《produce101》，同样是主唱定位，甚至同样是swing的人——区别在于许鸣鹤是内定而金在奂已经在wanna one解散后正式与swing签约，金在奂能够与他有些许共情。
produce系列的造假风波虽然因第四季而起，受到影响最大的也是第四季，其次是同样在活动中就被锤了造假的第三季IZONE，第二季其实也受到了些牵连，检方公布的调查结果里提到了wanna one成员中有一个本来按真实票数是没法出道的。不过这个时候wanna one已经解散了，不会再威胁到谁的蛋糕，大众也顺其自然地不去破坏2017年夏天的美好回忆。曾经的wanna one成员们虽然遭受了些流言蜚语，总体来说倒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因为有着相近的立场又没有被牵连得太惨，难免会庆幸“还好参赛得早的金在奂，也难免会对许鸣鹤有一点名为“共情”的心态。
他要是2017年去参加节目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了，好好一个C位搞成这个样子，不过要是第二季就有许鸣鹤，我能不能出道也不好说了。
金在奂想。
对着算不上熟悉的许鸣鹤，有些话金在奂说不出口。他只在wanna one的群里，像分享八卦一样，提到了他在公司看见许鸣鹤的事。组合解散已经一年了，群里常常一天就一两条消息，断倒是没有断过，为了感情还是为了人脉因人而异，或者是两者皆有。X1对wanna one来说是一个有点关系，但没那么有关系的话题，金在奂提及以后，群里稍微热闹了起来。
“我在电台上见过他们，许鸣鹤可能当时不太舒服，话不是很多，今天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是从代表那里听到了什么坏消息的样子。”
“申代表还是已经换成赵代表了？”
“赵代表。”
“坏消息？不会是……”
“我不知道，这我不好去问。”
“没听到swing要推男团的消息吧。“
“swing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打算了，除非前后辈组合。”
“让已经出道的和后辈组团，swing不至于，应该是solo或者找别的练习生？“
“一个人活动不太好过，不过许鸣鹤xi的人气放在我们中间都不算差，又是主唱定位，也许是可以的。”
“有点舍不得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辈分，但如果是许鸣鹤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哥认真的？”
“许鸣鹤唱歌不比我差，又会创作，再加上一个综艺感好的成员，是不是很完美？”
“再加上一个rap好的，一个跳舞好的。”
“kkkkkkk。”
“solo歌手会创作是要好一点，买歌是碰运气。”
“在奂听过许鸣鹤写的歌？”
“给X1写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发了，听起来不比公司之前买的歌差，再宣传更好。”
“双赢。”
“是啊，不管结果是什么样，合作可以试一试。”
“制作人自带话题，作品也可以的话真不错，有机会能听一听就好了。”
“从已经发表的作品看，应该不是碰运气。这个朋友才艺上很厉害嘛，怪不得人气那么高。”
“第四季唯一现象级，出道以后人气也很稳，肯定是有实力的。”
“我也是在练习的时候碰到才发现他唱歌比想象中还好那么多，比赛的时候唱功居然都不是主要的宣传点，produce公正到按实力排名的程度，许鸣鹤还是绝对C位。”
“长得也好看，个子也高~”
“哥kkkk，X1的朋友们大部分发育得都很好。”
“我们是在一起夸后辈吗kkkkk。”
“做得好却不去夸的话，会失去危机感的。没有练习生经验的美术生能做到这个程度，我们也得打起精神来。“
“能唱也能写，跳舞rap还可以，长得又好看，这样的孩子solo也没有问题吧。”
“厉害的孩子不能继续做idol，好像有点可惜，像有的朋友一样。”
“我想继续也没办法啊，现在是不拦着idol演戏了，可是年纪不小，公司又没有组合让我进。”
“演员路挺好的，有的想走还走不了呢。”
“唱歌跳舞都练过，虽然体力是最差的，还没有老到跳不动的地步，所以有点可惜。”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许鸣鹤那样的孩子，idol做不下去了不会直接去做乐队吧。”
“他看起来可不像直接从乐队出来的，真的没有在FNC或者哪个公司当过练习生？”
“虽然我也不太相信，但是他真没有当过，粉丝吵得厉害的时候，在弘大hip-hop社团写的歌词都被黑粉挂上了网，在这件事上说谎很快就会被翻出来。”
“是的，粉丝知道很多。”
“X1能活动五年的话可能性比较大，只是五个月就不好说了。”
“所有人听到的都是不乐观的消息吗？”
“都想知道事情会走到哪一步嘛，在这个过程中听到了一些‘幸好你们出道早’的话。”
“我也是。”
“一样的。”
“最新消息，要开会了。”
“什么会？”
“CJ和X1的经纪公司，我听公司的人说赵代表过两天要带许鸣鹤过去。”
“？？？？”
“许鸣鹤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要想保住X1的话许鸣鹤的话不够分量吧，难道是代X1发言，那也不够。”
“不管怎么样，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
“是啊，哪怕许鸣鹤是swing的人，这也是需要勇气的。”
“艺人不参与幕后的事情对所有人都好，除非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想参与也参与不进去啊，只是在结束之后被告知公司做了多少，‘要感恩’。”
“节目的排名和播出时间是明确的指标，选秀之外的事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活动着活动着又多了很多感悟啊，孩子们。”
……
当群里的谈论从“明明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不好说得太直白所以在言外之意和话题转移之间转圈”的状态渐渐脱离，到了成员们多少说了一点真心话的程度，金在奂放下了手机。
在那一年多的辉煌之后，他们褪去了wanna one的光环，重新开始打拼。他们几乎都是单打独斗，更容易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两年过后节目的热度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也不再有组合的支持，余下的热度和出道后没有拼出一个上升期的idol比起来仍然值得艳羡，和他们曾经拥有的东西相比，却足以带来落差感和危机感。
调整心态的时候会想一些“已经很幸运了”之类的东西来自我开解，但人的欲望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金在奂也不例外。
吃完了选秀红利的人尚且如此，五年如果真的变成了五个月，对于当事人来说又是怎样的落差感呢？
局外人可以好奇，当事人却顾不上想这个。作为idol的行为模式没有发生多少变动，却因为幕后资本的利益所在发生转移而被推着走到了这一步的许鸣鹤，想的是“我还要试一下”。
不行的话再说。
但是当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宿舍时，迎面便碰见了正对着门口坐着等他的韩胜宇。
“鸣鹤。”
许鸣鹤瞳孔一缩：“哥。”
“我作为队长说点什么，现在还来得及吗？”
韩胜宇的话直白，又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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