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X1（十九）

    在X1活动的同时，第四季《produce101》的“真相委员会”也在活动着，由CJ对警方发出邀请而产生的、对节目投票结果的调查，也在不断地推进当中。并在十月到来的时候，取得了对一些人来说大快人心，对X1来说却不太妙的进展。

    ——警方开始对starship、woollim、MBK展开调查。

    也许是在针对财阀的调查中，因为“没有证据”而无功而返的情形太多了，警方取得的进展显得格外令人振奋。但这对于X1和X1的粉丝来说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粉丝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比如做票上位的退队之类的。

    这显然没有可行性，哪怕是票数毋庸置疑如许鸣鹤，都不认为自己在这个充斥着内部交易的节目里是完全清白的。偶像团体的成员退队，要不是当事人利令智昏主动离开，要不是退队者违法乱纪必须离开团体以免牵连组合，这样粉丝心目中的团魂才不会被破坏。知道黑幕却保持沉默这种事就不太好说，知道自己的票数不够却因为公司和节目组的交易被运作到了出道位，和知道公司为自己争取到了比较多的镜头，知道自己一定会出道，又或者为了日后能有好的待遇在决赛前就约定了签约，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指使公司去和节目组说“我要出道，把XXX换下来”倒是肯定需要批判的，可是X1中间谁有这么大本事？再怎么把人往坏处去想，也至多是可能会有人庆幸自己在交易中成为了最终出道的一员。有的公司要镜头不要出道位，有的公司要出道位，有的公司舍不得出钱就当派人来锻炼，节目组还要控制二次出道的人数，留下足够用的主唱人选，遵循“同一组合只能出道一个人”的潜规则，最后谁得到了人气谁得以出道谁得到了镜头却要被带回去活动谁被冷落甚至被恶魔剪辑，哪里是练习生自己能决定的。

    还拿这一季最明显的关系户starship举例子，starship送来了五个人，宋亨俊镜头最多，咸元进姜敏熙也都有故事线，具正模是镜头少但是刚好对上粉丝的口味人气也不错，文玄彬倒霉一点，没有公司那边的运气，也没有粉丝那边的运气。最后starship练习生那么多镜头又有四个进了前二十，一个都不能出道肯定不像话，starship马上要推新男团，又肯定要尽量多留人自己用，结果是宋亨俊出道了。这中间练习生起到了什么作用？

    许鸣鹤觉得CJ应该是想从这个方面入手，不然警方的调查名单里就不会有starship了。只从票数与出道位是否符合的角度来看，starship并没有什么问题，宋亨俊的人气虽然不像许鸣鹤那样一骑绝尘，进入出道名单却没有什么疑问。starship的问题是镜头太多，他们被调查，证明有人要在“买镜头”上做文章。

    可是镜头多得异常的，又不是只有出道组所在的公司。

    许鸣鹤知道这是侥幸心理，如果说两个月前他没见到合约就作为X1出道的时候，是真的怀有“说不定能像前两年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希望，事情到了十月，看起来已经不太妙了。不只是警方的进展，MBC的节目《PD手册》还趁机做了一期关于produce系列造假的专题，虽然许鸣鹤看了节目，就是一些不那么重要或者打架已经知道的事情来回掰扯，没什么有价值的新东西，但是produce系列如果这一次不能被打倒，MBC就会很尴尬，因此《PD手册》做这样一期节目，还是说明了些问题的，说明MBC已经敢落井下石了。

    ——人的品德有高下之分，为了追求利益而结成的组织却没有，越大的组织越是如此，适用于资本财阀，当然也适用于电视台。produce系列在出道位搞交易早就算业内公开的秘密了，MBC在对Mnet的声讨形成大势之后才跳出来，总不能说是正义使者吧。

    十月，X1的行程表空了一点，但是少的主要是出镜综艺的邀约，之前录的节目正常地播出了，演出也仍然是有的。许鸣鹤虽然感觉到了不好的苗头，但一是CJ怎么也算个庞然大物，二是娱乐圈的资本家手头干净的寥寥无几总不能真把他们做的事都扣在艺人的头上，三是他不过一个小角色，连到现在都没有签约的事都没法提出抗议，对庞然大物的角力更不会有办法。所以他还是按部就班地练习、创作、营业，X1的成员们也差不多都是这样，虽然在宿舍低头不见他抬头见，但聊得深一点也是说组合将来的发展，并不去谈敏感的事，出镜拍各种视频的时候，也是嘻嘻哈哈的乐天模样。idol的职业操守是自己再糟心也不要主动让粉丝糟心，粉丝想到了糟心事另说。

    但有一些情况是会成为例外的。

    时间走到十一月之后，已经开始变得糟糕的局势陡然间以俯冲的速度往深渊坠落。

    先是安俊英接受调查，被拘留，11月6日，安俊英承认《produce》系列出道名额造假，涉及第三季、第四季，11月7日，有人在青瓦台的网站上发起了针对第三季出道组IZONE，第四季出道组X1的无线电视台出演禁令的请愿，11月8日，produce制作团队承认造假。

    有了十月的铺垫，许鸣鹤已经可以接受CJ这回确实栽了的事实。在这个基础上，第三季第四季出道组的名额有问题他早就知道，公布出来的也就决赛前名额和名次早已内定这件事让他意外了一下，他之前还以为节目组搞的操作是看票数调整名额，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还要大一些。但是想一想“29778”，提前设计好票数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但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不意味着许鸣鹤作为当事人，能够坦然而洒脱地面对当下的局面。

    “我就说是造假团。”

    “谁偷了别人的人生，都曝光吧。”

    “作假的组合不应该解散吗？”

    “支持查到底。”

    “X1解散。”

    “IZONE解散。”

    “做票的退团，堂堂正正的成员独自美丽。”

    ……

    这些留言所有人都能看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之前还很笃定不至于公开真实排名把特定的人架在火堆上烤的许鸣鹤，对这件事也有些拿不准了。CJ都栽了，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呢？

    可是那样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警方的通告里面，名次不在前十一名却进入了X1的有两或三人，连C位出道都堪称实至名归的许鸣鹤肯定不在其中。但有一种感情叫做物伤其类，没有关乎性命的大事逼迫，他不会违法犯罪，所以和因为违法犯罪而毁掉前途的艺人没有共鸣，就算不是很认可idol的恋爱禁令，但他可以遵守这种类似契约的潜规则，和因为恋爱而走下坡路的idol也不能感同身受，可是如果他人气不够，却被公司运作上去，他是不会去坚持什么“清白”“堂堂正正”的。

    资本搞交易的时候跳出来说这不对，有这样想法的棋子在娱乐圈是混不下去的，无论他是交易的受害者还是受益者。许鸣鹤知道什么是社会生活，明白其中无可奈何之处，但作为造梦的idol，他该怎么和为了满足幻想而追星、却因为produce系列的幕后交易而幻想破灭的粉丝说明？

    进退维谷的处境下，他不想说话，也不想表态，但现实不允许逃避。

    此时X1已经定下的组合行程有11月10日在泰国曼谷的演出活动“KPOP FESTA IN BANGKOK”和16日直播软件vlive主办的颁奖礼“2019 VLIVE AWARDS \'V HEARTBEAT\'”。以后会怎么样不好说，但眼下他们是确定要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去泰国了。去仁川机场做出国的航班前，大家在宿舍里洗漱整理，一碰面彼此都是灰暗的脸色，不安与疲倦都肉眼可见。

    金宇硕终于看不下去了：“把自己收拾得像样一点，没有做错事，就不要弄得像个罪人一样。”

    他是队内的年长者，也是遭受过恶评的“过来人”，说出来的话有一种经验之谈的指导价值，扫去了成员间浮躁不安的气息。

    “谢谢哥。”许鸣鹤对着镜子盖住了自己的黑眼圈，之后小声地对金宇硕道谢。这几天他想的很多都是无可奈何的东西，不好开口去和队友交流这些敏感又负能量的内容，但以这个状态去面对公众，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金宇硕说得没错，不认为自己是罪人的话，就不要做出一副罪人的样子去请求原谅，以免被有心人当成新的“证据”。

    金宇硕摇了摇头，苦笑道：“之前想得太多，都不敢说话，现在好像有点晚了。”

    虽然有些事猜也能猜的出来，为了队内关系考虑，X1成员间还是形成了不谈比赛期间交易的默契，但现在这默契是好是坏呢，大家都有些说不明白，却又由于各种各样的顾忌不敢先出来点明。作为一个成员的年龄、经历各不相同，成军才三个月，之前没有一起练习，成团的背后有着各种各样的交易和心机的团体，X1成员间的感情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风暴来袭的时候，已经算是不错的感情又显现出了不足之处。

    许鸣鹤沉默不语，金宇硕也没有继续和他讲话的打算，自言自语般低声叹了一句“又来了”，将长度及膝的一件黑色外套船上，他站在镜子前，双手插在口袋里，露出矜贵傲慢的表情。

    许鸣鹤也整理好了自己，跟着大部队一起下楼，坐上X1专用的那辆用来全团一起赶行程的大巴。许鸣鹤坐在熟悉的座位上，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坐在这里，满脑子想的还是如何做一个称职的idol，在镜头前表演出粉丝所喜爱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梦，至今都不曾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