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晴雪的工作室空间除了那些给粉丝的小礼物,还有几个货架的手作护肤品,爽肤水、乳液、精华、精油、面霜等等一应俱全。
根据功效,大致可以分为紧致抗皱系列、美白亮肤系列、保湿修护系列、消炎祛痘系列等几大类。
孙小蝶的肤质和范晴雪的不一样。
范晴雪的肌肤偏中性,而孙小蝶是大油皮,用同一款乳液肯定不行。空间里有适合油皮妹子使用的一款睡莲菁华霜,香味悠远袭人,使用后肤感不错,清爽不黏腻,夏天也可以用。
把它送给对自己热情似火的孙小蝶当见面礼正好。
“真的吗?那怎么好意思。”孙小蝶双眼发光,兴奋地抓住她软滑的小手摇晃两下,过后才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颊,“我给你钱,不白拿你东西。”
百货大楼外树木葱郁,屋舍长街掩映其间,烈日下蝉噪愈烈,恼人的蝉鸣穿透明亮的玻璃窗直冲脑海,勾的售货员们用力扇动手中的蒲扇,想要赶走烦闷的夏意。
范晴雪眉目细润清丽,恍如远岫云霞,笑起来酒窝软萌,甜到人心坎里。
她拒绝了孙小蝶付钱的提议,一番推诿,最后两人的称呼变为“晴雪”和“小蝶姐”。
活泼率性的孙小蝶认范晴雪当了好姐妹。
其实蒋姨在工作时经常帮助临近柜台的孙小蝶,她一直感激于心,但是没有机会报答。
几天前听说蒋姨出事的消息,她还伤心了好久。
刚刚知道范晴雪是蒋姨的女儿时,她就在心里单方面宣布自己和范晴雪成了朋友,深入接触后,这种心思更加坚定。
范晴雪和蒋姨一样,温柔体贴,丽质天成。
她要像蒋姨照顾自己一样,照顾好蒋姨的女儿。
跟在孙小蝶身后,范晴雪一一和未来的同事们打过招呼。
大多数人回以善意的微笑,少数人端着架子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后继续干私活,也有个别人对范晴雪的到来完全不予理会,只冷冷的“哼”了一声。
孙小蝶见状把范晴雪拉到一旁,气愤地压低声音说:“晴雪,你别搭理她,她是咱们百货商场店长的女儿,负责出售侨汇区商品,顾客一般非富即贵,见惯了大人物,自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悄悄白了邓玉洁一眼,她轻哼一声接着道:“丁慧成天在她屁股后面拍马屁,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邓玉洁的使唤丫鬟。你把邓玉洁‘丫鬟’的正式工位置截胡,她自然看你不顺眼。”
邓玉洁是店长的女儿,也就是名头响亮,实际根本没有什么实权,要不然也不会在丁慧拍尽马屁把她哄得通体舒泰后对“转正”这件事依旧三缄其口。
所以她对范晴雪构不成威胁。
况且,邓玉洁的柜台在二楼,范晴雪的柜台在一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她非要找茬,范晴雪不仅不憷事,反而会留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接下来的时间,范晴雪在孙小蝶的帮助下把粮油关系转到了国营百货店里。
她可不想跟丁慧一个饭桌吃饭,将来丁慧还不定想怎么为难她呢。
办理粮油关系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和孙小蝶很熟,二话不说就签字盖章,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末了她还笑眯眯地嘱托范晴雪亲自去食堂和大师傅说一声,明天开始先在食堂吃饭,等发工资的时候拿上钱和粮油供应本,再把钱票补齐。
和中年妇女告别后,孙小蝶又带范晴雪到食堂认门。
食堂大师傅姓李,做菜手艺不错,据说他的师傅曾经在御厨手底下做过事,颇有几分真功夫。
她们去的时候,李师傅正蹲在食堂门口抽烟,烟雾缭绕,烟火明灭间散落满地烟灰。
在这个普遍吃不饱肚子的年代,李师傅能把自己养的中年发福实属不易。
因为过了饭点儿,他索性脱了厨师服,只穿着肚子处险些崩开一颗扣子的土布半袖和一条黑裤子,面带愁色地吞云吐雾。
看见孙小蝶过来,李师傅猛吸一口烟,然后把烟在门框上按灭,起身掸落不小心掉在裤子上的几缕烟灰,“小孙同志,怎么这个点儿过来啦,食堂没饭了,要不我再去给你做些凑合两口。”
“李师傅,我不是来吃饭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销售部新来的正式工范晴雪,她要把粮油关系转到你这里,从明天起,记得多添一口人饭啊。”
范晴雪漾起恬静的笑,“你好,我是范晴雪,今后请多多关照。”
她清澈无垢的黑眸灿若繁星,无端让人生出三分好感。
李铁耙耙头发,憨笑两声摆摆手,“关照倒是谈不上,为人民服务,职责所在嘛。”
一听到他直白的话,就知道他情商不太高,为人处世不够圆滑。
李铁说完,转向孙小蝶,将剩下的小半根香烟别在耳后,犹豫了几秒才吞吞吐吐道:“小孙同志,我儿子二牛马上该结婚了,结婚用品好多还没买齐,女方家长不依不饶的。你平时人缘最好,能不能帮我凑上几样?”
他平日里净顾着扎在厨房钻研厨艺了,人情往来本就不擅长,也没有刻意经营过。
他媳妇不止一次骂他木讷不懂变通,守着那么大的国营商店,愣是什么好东西都不往家里带,就连儿子结婚,东西都弄不齐,真是没用。
找孙小蝶帮忙,还是李铁考虑再三,最后被媳妇催得紧,实在没办法了,才腆着老脸开口。
售货员们李铁接触到的不多,大多数态度高高在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唯有孙小蝶开朗乐观,未语先笑,跟他主动说过几次话,稍微熟悉一点儿。
求她办事应该不会拒绝吧?
果然,“没问题,你家还缺什么,直接列张清单给我,我待会儿回去看看能找到几样,明天大补货的时候,再让别人私下留几份结婚用品给你。”孙小蝶笑着痛快地应了。
李铁搓搓双手,肉肉的脸颊激动的颤抖两下,眼神热切,“那我先提前谢谢小孙同志了。小孙同志,你可真是个好人,这次帮了我大忙了。”
说着,他三步并做一步跑回食堂找纸笔,找了半天没找到,急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李师傅,我带纸和笔了。”
范晴雪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在土黄色的帆布斜挎包中装了原主桌上一个笔记本和唯一一支钢笔出门。
李铁感激地冲范晴雪笑笑,随手一挥,擦掉粘上眉毛的汗水。
看看她拿出的高级钢笔和干净的本子,又低头看看自己尚有些脏污的粗糙双手,实在不忍心糟蹋好东西。
“我识字不多,就不丢人现眼了,小范同志能帮我记一下吗?”
范晴雪看出大师傅的局促,眼里忍不住缀上和善友好的笑意,拔开笔帽,点点头。
“你说我记。”声音清甜。
“两条红双喜的毛巾、两条红双喜的枕巾、一块红牡丹的双人床单,一斤喜糖和一斤麦芽糖、两块香皂、一盒雪花膏、一条布拉吉。”家里能置办的基本都是比较好买的,剩下的几样红色结婚专用品和喜糖必须拿着结婚证去买,也不一定能买齐。
本来女方家还要求“三转一响”必须有一个,甚至扬言“听到响才结婚”,可是弄不到票,他们只得把彩礼钱提高到300块,女方家才消停。
“就这些吗?还有别的想买的不?”
孙小蝶脚步轻快地走到范晴雪身边,歪着头查看清单。
弄齐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需要在国营百货抢破头都不一定抢得到,但对于身为售货员的孙小蝶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她们每次进货补货时会私下留一部分稀缺品卖给自己的熟人,因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些私货,要凑齐清单上的东西很容易。
“其余的置办的差不多了,我把钱和票数给你。”
解决一件积压在心头一个多月的大事,李铁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耳朵。
终于不用回家被母老虎揪着耳朵念叨了。
孩子们跟他们夫妻俩一起全挤在家里住,被孩子们天天看着他挨数落,他身为一家之主,难道不要点面子的吗。
孙小蝶近距离闻着少女身上清雅浅淡的香味,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极了。
然后,定睛一看,方才注意到她的字迹。
娟丽谨细,神清骨秀。
“好字!”
范晴雪从小学开始习字,为了练就一手好字,毛笔和钢笔不知写坏了多少支,甚至在初中时特意拜师研习过三年各种名家的字体。直到穿进书中的前一天,她还是保持每天至少写一幅字的习惯。
范晴雪沿着笔记本中缝轻轻地撕下记好的清单,递给孙小蝶。
撕下一页的笔记本丝毫看不出损伤,原封不动一样。
孙小蝶爱惜地看了好几遍她的字,才伸手接过李师傅给她的钱和票证,用清单纸仔细包住,放进上衣口袋贴身收好。
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最好,不能有一丝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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