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叶棠斩钉截铁道：“我联系不到秦总, 和他也不熟。您找别人吧。”
话说出口, 叶棠被自己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 她对周广友之客气, 全公司找不出第二个。
周广友说的话, 叶棠言听计从。这是公司共识。
周广友愣了半晌，才说：“好,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再想办法。”
叶棠回到家, 倒了一杯水, 抱在交握的掌心中，静静盘腿坐着，一动不动，彷佛老僧入定。
周广友算是叶棠的半个师傅。
毕业半年后，叶棠申请的春季留学没走成。她就想先找个工作, 挣两年钱, 再做打算。
周广友的公司，规模虽小, 待遇却不错，专业也对口。
叶棠报的岗位，是市场调研。
入职半年后，周广友专门找到叶棠，问：“想挣钱吗？”
叶棠不知老板这个问题的意图，没敢回话。
“有啥不好意思，谁不想挣钱, 我看人一直准，你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周广友解释说，“胆儿大，好学，人也机灵漂亮。而且我知道你家庭条件不好，肯吃苦能吃苦。虽然你现在做调研也做得很好，但是不是最适合你的。”
叶棠咧开嘴，笑得灿烂。
周广友暗叹小姑娘光彩夺目，非池中物。
“想挣钱，就转来做销售吧，”周广友敲了敲摆在桌面的一沓合同，“我亲自带你。靠本事提成分红。怎么样？”
于是，叶棠从市场调研转去做了销售。
叶棠没有家庭背景打底，攒的客户人脉，一条条，一缕缕，都是周广友带着她收揽来的。周广友也确实像最初答应叶棠的一样，掏心掏肺，悉心指导。
怎么说话，怎么打电话，怎么维系关系，在什么场合送什么礼……甚至，在酒场上怎么人不知鬼不觉地，把酒杯里的酒倒掉，都手把手教过。
以至于因为老板待叶棠太好，她还曾招同事非议……
改善过叶棠生活质量的两个人：秦绍崇，算是恩客，直接给钱。周广友，就是伯乐，教她怎么挣钱。
学习赚钱的过程，涩酸辣苦，吃闭门羹，忍咸猪手，陪酒陪笑，陪玩陪闹……什么苦没经历过。还要听闲言碎语，敬人言可畏，叶棠时常半夜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可是，她感谢周广友，最难过的日子，都是有安全感的，是双脚紧踩大地的踏实感觉。
叶棠觉得她确实适合做这份工作，所以第一份正式工作，一干便是四年，没有离开。
入行几年，叶棠已经靠自己的能力，在G市凑够了买套小两居的首付。
在同事们那儿，也赢得了尊重。
扪心自问，周广友没有亏待她。
叶棠就这样想了好几个小时，双腿已经坐得没有知觉。
她喝了一口抱着的水，舒展发麻的双腿，站起身，靠在窗前，拨了多年没拨的号码。算算时差，应该没问题。
有的号码，不用存，不用常拨，也不会忘。
这些年，她已经换了手机号。通讯录里的名字也换了一茬一茬。
秦绍崇回美国发展，大概也换了手机。不知四年前“中国移动”的号，是否还在使用……
嘟声响起，意味着这个号码还有人在用。
大概30秒的等待时间中，叶棠有数十次要挂断电话的冲动。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她长大了，金牌销售的资历傍身，却更明白：任性，可以偶尔为之。但能屈能伸，要随身携带。
通话终于显示连接，开始走秒。
对方没有先说话。
叶棠深吸一口气，“请问是秦总吗？”
还是没有反应。
“打扰您了。我是嘉华销售部的叶棠。”
三秒后，“我听出来了。”
还好，还是他的声音。叶棠的耳膜都有些酥麻。
“我跟您道歉。上次见面种种，全是我做的不对。”叶棠说得急说得快，她怕厚脸皮的保护罩稍纵即逝。
电话另一头，不知是线路延迟，还是别的原因，总是停好几拍才接话。
“棠棠是要跟我谈公事，还是谈私事？”
叶棠哽住，“秦总想谈什么？”
“见面谈吧。我还有事。”
叶棠惊讶：“见面？秦总现在在中国？”
“嗯。”
“那什么时候可……”叶棠还没说完，电话已被挂断。
秦绍崇此时正躺在床上，按断通话后，盯着手机屏幕沉思良久。
忽然，从被子上方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搭在他身上。
然后拱过来一个脑袋，在他手臂外侧乱动，甜腻地打趣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撒谎？”
秦绍崇拨开她，“出去。”
“啊？我还没睡醒呢，”甜腻少女，小嘴一嘟，“人家就是开个玩笑嘛。”
秦绍崇坐起身，指了指门的方向，“我让你，出去。”
少女愣住。
“听得懂中文吗？”
少女把脑袋摆正，微微点了点头，很是呆萌。
“乖，”秦绍崇温柔地说，“滚出去。”
少女披着被单，惊慌地逃出房间。
秦绍崇“咣”得躺回床上，发了条邮件，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大约又睡了2、3个小时。秦绍崇捏了捏鼻梁处，起床，趿拉着家居鞋走出卧房，下楼找水喝。
刚下到一楼，就看到夏林春在客厅给花浇水。
秦绍崇绕过她，走到餐厅，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瓶装水，仰头咕嘟咕嘟喝起来。
哪怕秦绍崇都快奔四十岁去了，在夏林春眼里，睡了懒觉，满头炸毛，口渴猛喝水的儿子，还是小男孩。
她微笑道：“怎么才起床？刚听说你吓跑一个小姑娘。”
秦绍崇喝饱了水，放下水瓶，不作声。
夏林春放下手中的浇水壶，试探地问：“你要回中国？”
秦绍崇略带不满地望了她一眼，“妈。”
不多说其他的话。
夏林春忙解释：“我没有故意打听，是你的护照在我这，你助理来取……”
秦绍崇面色稍缓，“嗯”了一声。
“工作上不都安排好了吗？怎么突然要过去？”夏林春问，“短期，还是长期？”
“不知道多久。”秦绍崇返身上楼，边走边说：“想去谈个恋爱。”
“绍崇，”夏林春喊住他，“如果是喜欢的女孩儿，是时候考虑结婚了。你年纪不小了。”
秦绍崇没转身，“不喜欢。就是还以为养熟的野猫崽子，突然挠了我一下，跑了。现在在别人那儿养的不太好。我看不下去。”
夏林春对秦绍崇的事，一律不敢过多询问，只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定。彻底定下来了，就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爸看看。”
秦绍崇没有继续停留，很快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
夏林春私心里，并不舍得秦绍崇离开，但这几年母子关系改善良多。她没有多做挽留。
叶棠休假的第三天，秦绍崇发来一个地址。
约定的地点不是酒店，咖啡厅，餐厅，而是一家公司。
叶棠到前台报了自己的姓名。
直接被领到会客厅休息。
不一会儿，秦绍崇就推门进来。
他比上次见面，更精神了些，意气风发。
叶棠看他进来，立刻站起身。
有了上一次重逢时做的心理建设，她没有那么紧张。
“你两个月前离开时，”秦绍崇顿了一下，略带揶揄：“没有这么客气。”
那是当然！
两个月前，大不了就是谈不下一单大生意。周广友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能和SPARKSON取得合作。
而现在呢，为了这个大单，大批货物积压，公司流动资金不足，还要付高额的仓储费用……再耽误下去，对一家小公司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对不起。之前是我冒犯了。”叶棠说得毫不犹豫，她觉得，他应该喜欢别人的低眉顺目。
“坐，”秦绍崇来到叶棠对面坐下，从面前茶船上拿了一个杯子放到叶棠面前，煮水泡茶，“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公司的事。”
“对。”叶棠开门见山：“能不能麻烦您，通融一下……”
“标准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秦绍崇专注悠闲地泡着茶，“棠棠，我以为你工作这么多年，该懂。”
“嗯。”秦绍崇说的没毛病，但任何事情都有解决办法，叶棠不死心：“我知道SPARKSON在其他国家的分公司也需要我们的货，不运到美国，销往其他接受美国标准的地区可以吗？多出的运费，通关费用，保险等等，我们都承担。”
“这些当然要你们承担，”秦绍崇慢条斯理地拿公道杯为两人分茶，“但是，我没必要为了帮你们的忙，如此大费周章。”
叶棠找不到什么可反驳的话。
“你以为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做这些……”秦绍崇停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词，接着说，“劳而无功的事？”
叶棠想，大概到了她能离开的时候了。
她低头回道：“我在秦总那儿，还有面子吗？”
“其实，有。”秦绍崇好整以暇地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叶棠愣了一下，只有三两秒，但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权衡了无数种利弊。
“秦总希望我怎么做？”
“辞职吧，”秦绍崇的瞳孔很黑，目光炯炯，“你可以跟着我干。”
作者有话要说：杜金龙os：我和女上司的XXXX
秦渣男os：我和女下属的XXXX
今天有点忙，没来得及看营养液灌溉和投雷包养的小可爱的名单。我明天补上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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