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愣了一下, 说:“为了职业发展, 也因为他母亲重病痊愈, 还因为他喜欢中国……理由很多。”
这些, 都是秦绍崇自己讲的。
“你真是傻得好可爱。”刘依敏说:“秦绍崇走, 是因为樊译骗了他。秦绍崇回来,是因为我去跟他说了真相。你能和他在一起, 全是因为我。你不是很爱秦绍崇吗?现在能回到他身边,他还对你死心塌地, 还不是欠我的人情?”
叶棠一直想触及的真相, 似乎就近在眼前。虽然不是从秦绍崇那儿知道,可是,她压抑不住胸中涌动的情绪,“你把话说清楚!”
刘依敏说:“你自己也知道吧,秦绍崇对你不同。
樊译第一次见到你, 就觉得秦绍崇和你的关系不一般。他蛰伏在秦绍崇身边很久了, 见过秦绍崇的太多女人,又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不会看不出你们两个之间的那种感觉,异于寻常。
秦绍崇因为她母亲的原因,不喜欢住在固定居所,一直更愿意飘着,住在酒店套房里。
但是为了你,买了固定的房子来住……也没有再招惹其他女人。
总之,很多事情, 让樊译察觉出不对劲。
再加上他一直在调查秦绍崇一家,顺藤摸瓜,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秦绍崇的母亲,嫁了个小她好多的男人……”
叶棠不平,打断道:“这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人家妈有能力,还不能找个鲜肉吗?”
刘依敏抿唇,挤出两个酒窝:“秦绍崇随继父姓,他的继父,叫秦时平。”
叶棠一哼:“秦绍崇的继父小她妈妈八岁,但是他们夫妻恩爱。他也跟随他继父姓。这些我都知道。”
刘依敏轻轻摇头,“你这么说,就说明,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叶棠眉心拢起。
刘依敏问:“你猜,秦时平为什么偷渡到美国?”
叶棠不说话了。
刘依敏温柔的故事嗓又响起:“你根本不认识秦时平。秦时平是个孤儿,年少时闯荡社会,干过很多工作。手脚勤快,头脑聪明,长得也端正。很受老板们器重。
后来,他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个贵人,像大哥一样培养他。
大哥也是年少之时,便出来打拼,非常同情秦时平的境遇。
大哥很讲义气,处处帮衬秦时平。
秦时平在大哥的大力帮助下,支起摊子,做了点小买卖,赚到一些钱。
于是,和他的贵人大哥,做起了合伙人。
两人开疆拓土,不断扩大盈利。但是毕竟之前做的都是小本买卖,没有太高的眼界,在一个重大的项目上,秦时平擅作主张,出了纰漏,坏了事,导致公司亏损严重。
为了扭转局面,大哥去借了高利贷,可是似乎经营能力没有跟上野心。资金链很快断裂。两人没有度过难关,不仅产业亏了个干净,还欠下巨债。
秦时平觉得对大哥不起,弄到两张偷渡到美国的船票。他没有家庭牵绊,提起行囊就可以走。但大哥不行。他还有妻子,和没出生的孩子。
所以选择了留下。留下之后,就只能独自面对所有的债务危机……”
“听出来点什么吗?”刘依敏说:“不用我继续描述,你大概也猜出,秦时平的大哥是谁了吧?”
叶棠从小,就听母亲谈父亲的事情,也知道父亲曾有过一个合伙人,后来跑路了。
唐枫的故事里,多是丈夫。对这个合作伙伴着墨不多。
叶棠料想,是母亲不太过问父亲的生意,也不了解。
原来,秦绍崇的继父,就是……她父亲的合伙人吗?
叶棠有很多疑问,可是她看了看刘依敏含笑的表情,决定不问。
她知道,她越问,就越着了刘依敏的道。
即使她不问,刘依敏都恨不得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哐哐哐倒出来。
叶棠冷冷地斜着刘依敏。
刘依敏的眉毛动了动,“没想到,你真沉得住气。难怪,能独得秦绍崇喜爱呢。”
叶棠握紧了拳头,信息不对等,她感觉自己非常被动,别别扭扭负隅顽抗:“樊译发现的,不得了的事情,就是这个?”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刘依敏的眼睛一亮。
“樊译调查秦绍崇多年。发现,他从大二开始,每年固定时间,都要从美国飞到中国一趟。持续到,他自立门户,直接来中国发展事业。你知道为什么吗?”
怎么又问她知不知道!
叶棠冷哼:“我哪知道,秦绍崇读大学的时候,我才读小学。”
一说完,叶棠突然想到什么。
她读小学……
叶棠试探地问:“秦绍崇来中国,是因为我?”
“真聪明。”刘依敏笑了,“准确地讲,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的继父。
秦绍崇和他母亲的关系不好,但是却意外地,和继父关系很好。
秦绍崇的母亲对丈夫管控很严。基本不让他离开居住地所在的州域,更别说离开美国了。
大概是他继父拜托了什么事,秦绍崇每年的9,10月间,一定会回中国一趟。
应该是,替他的继父,默默探望一下故人和故人之女之类的……”
刘依敏闭口浅笑,打量叶棠。
9,10月间,在叶棠的生日附近,也就是,她父亲的祭日的附近……
叶棠低头思考,默默道:“我不知道,秦绍崇来看我的事。”
“对。秦时平并不想让你知道。”刘依敏说:“所以,你认识秦绍崇的时间,只有六年多,但是他认识你,已经快20年了,几乎延续了他的整个青春。你说,你对他而言,重要吗?”
叶棠的喉头动了动,半晌后才说:“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傻姑娘,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估计永远都不会知道。秦绍崇并没有打算,将他继父的事情和盘托出。”
好像是这样……
叶棠问过很多次照片的事情,都被秦绍崇简单带过。
他不想说的话,怎么套都套不出来。
“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叶棠有点气恼,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傻傻地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呢?秦绍崇四年前为什么离开?现在,为什么又回来?”
“不要心急。我没有立场对你隐瞒。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李依敏深吸一口气说:“秦绍崇找过樊译好多回,询问关于你的事情。
秦绍崇离开中国前,最后一次找樊译,是因为发现,你和樊译联合起来,给他下了绊子。
樊译找人拿着秦绍崇公司的内部合同和数据材料,跟他的客户说,他们的公司不遵守商业机密,做内线交易……
总之,秦绍崇损失了一大笔钱。
樊译告诉秦绍崇,说所有资料都是你给的。因为你知道了——他的继父,是让你父亲自杀的推手之一,决心与他势不两立。”
刘依敏看了看叶棠的表情,接着说:“其实那些机密类的文件,除了你给的,大部分是樊译苦心埋线多年,搜集来的。他只是想让秦绍崇误以为,你在他身边潜伏,只是为了报复。樊译啊,还是孩子心性,就想让秦绍崇在女人身上,吃苦头……”
叶棠有种无力的愤怒,但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发问:“秦绍崇后来回到中国,是你又跟他说,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背着樊译,找到了秦绍崇。然后告诉他,他被樊译骗了。”刘依敏爽快地承认:“原本,樊译已经不需要你做什么了,可是我发现,他一直在关照你。
你在公司里遇到困难,他总会变着法的帮你解决问题。
你以前的那个姓周的老板,没少得樊译的好处。
而且,没有告诉你秦绍崇继父的事情,也是不想你再和他有牵扯。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叶棠已经出离愤怒,“樊译会看上我是吗?我只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现在莫名其妙把我骗过来,还威胁我的人身安全!
刘小姐,如果你了解他,那么我请教一下,樊译这次,希望我怎么做?”
“他没有跟我说过,”刘依敏说,“不过我猜,他现在也很难决策。”
叶棠冷笑:“他哪里难?难以抉择到底是让我溺死,还是让我被鱼咬死?”
叶棠觉得自己果真被诅咒了,在母亲面前说什么再和秦绍崇纠缠不清,就跳楼的话。现在想想,原来是跳船……
刘依敏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用害怕。樊译根本不想把你怎么样。他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痛恨秦绍崇。樊译啊,这么多年,都是在怪自己而已。他只想在离开中国之前,弄清楚一些事情。”
叶棠不耐,问:“他要弄清楚什么事情?”
刘依敏说:“如果秦绍崇不来,就说明,他真的没有心,不会在乎任何一个女人。
因为你,几乎是唯一一个,可能被他一直爱的人,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你在了。所以,他最有可能,为你不顾安危,身赴险境。
如果你都不能让他过来,那没人可以。”
“你们一个一个都挺替我自信的,”叶棠苦笑:“如果秦绍崇不来,樊译要怎么办?”
刘依敏声音很低:“如果秦绍崇不来,我猜,樊译无论如何,也要拼着命,把秦绍崇拉下马。哪怕付出一切。也得找到让他痛的方法。我们暂时肯定不能回美国了。”
叶棠又问:“那……那如果秦绍崇来了呢?”
“如果秦绍崇单枪匹马来了,就说明,他不是真的没有心,他只是不够爱明敏罢了。感情的事情,多的就是你爱我,我爱他的可悲故事。
秦绍崇来了,意味着他在乎你,那么不用再找其他方法,只需要靠着拿捏你,就能让秦绍崇难受。能让他也尝尝,心爱的女人,被别人碾在脚下的感觉。”
叶棠一阵恶寒,“所以,不管秦绍崇是来,还是不来,我都没好果子吃了?”
“你这么想?”刘依敏还是淡笑:“我可不这么想。不管秦绍崇来不来,我懂樊译,他就是色厉内荏,绝不忍心对你怎么样的。你为什么总是低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分量?
再忍耐一会儿。最晚明天,他就会把你送回去。”
叶棠将信将疑:“你说真的?”
“嗯。”刘依敏垂目:“只是……我希望,秦绍崇可以过来,让樊译彻底放下。只有他来了。樊译才能真得松口气。”
叶棠抬头看天花板,身体的各处感觉都好似麻木一样。
她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当安全的需求,不能被保证。一切,就都是空谈。
人说,父亲是女人一生中,遇到的,最爱她的男人。
大概是父爱缺失,叶棠才喜欢稳重年长,更有阅历的男人。她需要在他的身上汲取爱和安全感。
叶棠沮丧地想,是否,这种奢侈的爱,她只配向往,不配拥有……
从失去父亲开始,到遇见秦绍崇终结。
她的男人运太烂了。没有遇到好男人的风水。
叶棠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刘依敏也没有说话,不知再想什么。
空气仿佛凝结。
过了一会儿,一个巴西船员敲门,才打破了静默。
船员在刘依敏耳边说了一串葡语,声音压得很低。
叶棠别过脸,透过窗玻璃看海。别人不想让她听见,她就不要瓜田李下了。虽然巴西人就算扯着嗓子喊,她也听不懂他在叽咕什么。
等船员关门离开走了,叶棠才扭转头看刘依敏。
她还稳稳坐着,只是笑容更加温柔,声音轻快:“我就知道,会这样。”
刘依敏看叶棠还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知道她没听懂船员的话,解释说:
“刚才他说,你等的秦绍崇来了。瞧吧,多快!他驾着高速快艇过来的。”刘依敏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棠:“他是一个人。”
叶棠腾得站起来,要往门外走。刘依敏也急急站起来,拉住了她。
“你先不要过去。现在不是时候,给樊译一点时间,他们两个一定有话要说。”
叶棠挣了挣:“可是他俩如果……”如果起冲突怎么办?
秦绍崇若不来,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安危。可他来了,她又要分一点脑细胞去担心他。叶棠好烦。
刘依敏开解道:“他们俩又不是暴徒。没那么严重。就是心结罢了。之前没说开,怎么都解不开。现在能好好解一解……”
叶棠颓然坐下。刘依敏也陪着她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枯坐等待,度秒如年。
过了不知多久。
门,终于被打开。
秦绍崇站在门口。
大概噤声太久,叶棠呆呆地说不出话。
刘依敏看到秦绍崇,起身走到门口,对他说:“你们聊,我先走。这附近不安排人。”
叶棠望着秦绍崇的脸,想起几年前的一个早上,送别母亲后,她站在火车站,给秦绍崇拨过一通电话,她问他: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电话被挂断了。
叶棠又一次,静静问出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秦绍崇慢慢把门关上。
“吧嗒”一声。
叶棠突然清醒过来,急说:“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我们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吗?”
秦绍崇淡淡地说:“愿意。”
叶棠凝视他的双眼,想看到他的心里……
夏林春上了年纪后,终于入乡随俗,成了虔诚的基督徒。每天念叨着“原罪”啊“赎罪”啊。
秦绍崇原也不信这些。
可是……秦绍崇想,如果有原罪的话,他的原罪大概始于,秋天的小学校园。
他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旁观了一场无疾而终的“围殴”,还琢磨着能写一篇揭露中国校园霸凌的社会论文……
小女孩儿拿着两块比脑袋还大的方砖,被一群高年级学生堵在墙角抢钱。
她的手爪子上都是血,不知是自己弄的,还是被伤到,无意间抹到了脸上,血糊糊一张脸,看不见五官,但是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胆色和凶狠。
小血手举着转,对着高年级生张牙舞爪一顿悠,最后竟然把他们,吓跑了……
秦绍崇给秦时平打电话说:“你大哥的女儿,过得好着呢。长大可以混黑道,比你有骨气。我还没来得及招呼保安,人家已经结束战斗。”
一只活在底层的可怜虫,一个被嫌弃的丑妹妹……
原罪,是要用一生来赎的罪。
秦绍崇常常思考一个关系,他欠夏林春,夏林春欠秦时平,秦时平欠叶棠……
确实是他欠了她。
秦绍崇决定认命,他就是要替那个女孩儿的父亲,来爱她,哪怕可能搭上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周六更多份额~
周六白天有事,so今天晚上奋笔疾书!语病捉虫之后修。
大概是前三章写棠棠身世时,提过一嘴秦爸,可怜的小男人今天正式出场~
正文没有多久了。还有几件事要写,就会完结。
这篇文最初设定的正文,就不会超过20万字。但是会写一些甜点的番外~love u all
感谢空白灌溉营养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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