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由驰呈开车,驰母抱着一直不肯坐安全椅的馨馨去了儿童医院。
驰母是教育工作者,又从不溺爱孩子, 从前驰呈还小,没超过十岁之前,还不是现在这个性格,有时她跟老驰工作忙,没功夫照顾孩子, 只能交给家里的阿姨。
驰呈也会有找母亲的时候,可要是被他父亲听见, 总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这种情况,驰母一般都不插手。
她也觉得男孩子应该早些独立。
但这些原则全在怀里这个孙女降生以后, 被抛之脑后, 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比如明知道现在是坐在安全椅上比较安全, 还是因为孩子的哭闹声, 选择了妥协。
“妈, 你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抱不安全。”
驰呈扶着后排的车门, 看见里面的这一幕, 皱了皱眉。
驰母见孙女不高兴实在不忍心, 想想,还是决定:“算了算了,就这一次, 她今天不舒服,你看这小可怜的样,我都心疼,也别折腾了,我抱着吧。”
驰呈劝阻不了,没办法,只能尽量开慢一点。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看诊,忙下来,也很晚了,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大概就是这个年纪小孩子免疫力比较薄弱,因此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发烧拉肚子。
医生说可能是受惊了,也可能是着凉。
回家多注意一点就好。
驰母这才放了心,抱着馨馨准备去拿药,离开。
可这小家伙不知怎么的,来前还好好的,回去非要她爸爸抱,本来驰呈下车后就想从他母亲手上把孩子接过来,但驰母不愿意,只好作罢,此刻正中他下怀:“妈,我来吧。”
“这小坏蛋,奶奶抱你都不愿意?”
她笑着把孩子交给了驰呈。
拿完药,祖孙三代出了医院的大厅。
因为馨馨一直黏着她父亲,给她系安全带的任务便交到了驰呈手上,驰母也懒得再管,直接坐上了车。
驰呈抱着孩子去了另一边比较靠近安全椅的车门。
刚走几步,身后有人叫:“驰检!”
随着几声“踢踏踢踏”的高跟鞋声响,驰呈转身,见是冯婉,客气地点了点头。
“驰检,这是你闺女?”
“嗯。”
“很可爱啊。”冯婉想到此刻所在的地方,又转念一问,“是生病了吗?”
“有点拉肚子。”
“哦,这样啊,小孩子最容易生病,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也是来送我哥哥家的孩子看医生,下午偷吃了几个冰淇淋,没多久就不对劲了,发烧难受......”
驰呈急着要带馨馨回去睡觉,但出于礼貌,还是听她说完了话,才开口:“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你忙你忙。”
冯婉在他俯身将孩子安置在安全椅上的时候,仍旧站在那里注目着。
穿着深黑色西装的男人在黑暗中,弯下腰,只能依稀辨别出他的侧脸,鼻梁高挺,面容清俊,银白色的商务机械表好像在灯光下折射着光,很符合他的气质,一举一动都格外吸引人的目光,这是多少学识和教养才能堆砌出来的感官印象。
她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想着要是能早点认识驰呈就好了,兴许自己还能有机会。
沉浸在惋惜懊悔的心情中,直到面前的车子驶出医院大门,她才离开。
驰呈带着馨馨回家后,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接到邹月兰的电话。
是周末,知道他们一家三口今天应该放假,想外孙女了,邹月兰大包小包带了好多东西,准备去看看馨馨。
都到了门口,按门铃没有人应答,她先是打给谢逅,没人接,知道他们兴许是去了驰家,又找上了驰母。
打通电话,听说馨馨生病了,立马变得焦急,问:“怎么拉肚子了,这个天也不算凉啊,再过几个月都入夏了,怎么会。”
驰母回:“昨天闹着要她妈妈,逅逅去海南玩了,一时找不到人就哭得稀里哗啦。”
“这孩子,我去给她再打个电话。”
......
她到中午才打通自己闺女的手机的,什么都没说,就讲了馨馨生病的事,以及撂下一句等回来再找她算账。
谢逅前一刻正玩得高兴呢。
和赵晓柔穿着泳衣在水里游了一圈,上岸,想点餐吃,顺便把刚才在水里曼妙的身姿传给驰呈看。
心里隐隐因为刚才的回头率而觉得骄傲。
可那股好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在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后,跌入谷底,不得不接起来,又被告诉馨馨生病的事,心头立马咯噔一下,赶紧联系上驰呈。
其实昨天她和驰呈是有过联系的,那时他却什么都没说,不知馨馨去医院是那之后的事,还是他刻意隐瞒。
等待的过程是焦急的,所幸驰呈不上班,电话接得很快。
“喂,馨馨怎么样了?”
她问。
“没什么大问题。”
淡淡地回。
谢逅不高兴:“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驰呈在那边,正带着眼镜看电脑,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没放在心上,只安抚她:“既然出去玩了,就别想太多。”
能不想太多?
谢逅嘀咕着,就算她能克服心里的担惊受怕,放心地玩,可一想到回家铁定少不了一顿骂,还是没了心情。
之后的四天,随着馨馨病情的好转,谢逅才松了口气。
或许换了个环境,会让人忘记一些不高兴的事,即使知道之后回去,邹月兰会骂她,但陌生的场景总让谢逅觉得离此时此刻还远得很。
因此这趟旅行总体上还算满意。
她是周四下午落的地,一下飞机,已经快七点了,在停车场看见驰呈的车,放了包后,一直闷闷不乐,不说话。
驰呈倒车前,转过头问了一句:“怎么了?”以为她是担心馨馨,安慰道,“馨馨没事,早就活蹦乱跳了。”
“她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驰呈转了个方向盘,看她一眼:“早上还在找你。”
“算她有良心。”
谢逅终于笑了,忍不住靠过去,抱住驰呈的手臂,“等会儿我妈骂我的时候,你记得后面让我躲躲。”
“......”
邹月兰还真在驰家,非休息日,驰母要工作,没时间照顾孩子,都是由她来照顾,晚上吃完饭再回去,因为两家算是老朋友,经常在一起聚会,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
本来她每天晚上准时八点都会离开。
今天却因为谢逅,特意多等了等,坐在沙发上,那气势就跟好像要找她算账似的。
头两天,馨馨还有些拉肚子,整天揪着张小脸在外婆和奶奶怀里哼哼唧唧,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蔫蔫的
邹月兰没驰母坚强,眼眶浅,好几次看着都忍不住掉眼泪,又是亲亲她的额头,又是吻吻她的小脚丫,整天不离手。
后来,逐渐好转,她的心情才跟着好了许多。
谢逅进驰家门,第一眼就见到了自己母亲,知道她很生气,想上去陪个笑脸,却没想......
就连驰呈停好车后,跟着进来,离谢逅只有一两米远,都没想到她会直接冲上去对着自己闺女的头部猛地就是一巴掌。
那力度大得惊人,诺大的客厅里,还能听见“啪”的声音。
有一秒钟安静,还是驰母最先反应过来,也最适宜上去拉劝:“月兰,你干什么呢,打逅逅干什么?”
邹月兰看着已经被打懵了的谢逅,问:“你说说我为什么打你?”
她是标准的南方人温婉的性子,驰呈母亲作为张惠的闺蜜能在后来依旧跟她走这么近,就是因为她不急不慢的柔软性格。
鲜少对人发火,通情达理。
任谁都愿意和这样的人交往。
这种性格让她在管理孩子上面也秉持着教育为主,动手要不得的理念,因此谢逅从小就没被打过。
这是她母亲头一次对她动手。
邹月兰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心疼外孙女,更是心疼自己女儿,爱之深,责之切。
从她怀孕后,她就隐隐透露出不赞同的意思,可已经有了,自然没有再打掉的道理,她是女人,知道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在驰家看来可能是抱孙子孙女的喜事,可对于孩子的母亲,那却是意味着“苦难”的开始。
她本想让谢逅多玩几年,享受作为女孩的快乐,以为以她那种爱玩乐的性子,从前还没成年就说出要给驰呈生孩子的话,都是随口说说而已,短时间内并不会真这么做,可真到有一天,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是又气又无奈。
馨馨生病的事情其实就是个导火线,被她一直燃在心里许久,无法疏解的火焰
给点着了。
邹月兰想起那天谢逅在电话那头焦急的模样,连玩都玩不开心,又想起馨馨,便再也忍不住了......
驰呈看着这一幕,目光沉了沉,这是谢逅第二次被打,上一次他能说出狠话来,但这次是自己丈母娘,以他这三十年来的礼仪道德,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他在谢逅的挣扎中,单手固着她的脑袋,感觉到她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衬衫,揉了揉谢逅被打的地方,开口:“妈,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驰母在旁边应和道:“对啊,对啊,月兰,也晚了,回去冷静冷静,车子就别开了,让驰呈送你回去,明天再过来吃饭,叫上老谢,他不是明天出差回来嘛,我们两家人好久没见面了。”
邹月兰擦擦眼泪,姣好的脸庞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对着驰呈点点头,说了句:“麻烦你了。”
驰呈开车将她送了回去。
谢家的别墅在一所高档小区里,专门与外面隔离,再派人管理,形成了一片别墅区。
没让送到里面,执意在门口停下,一下车,她就跟驰呈说:“别出来了,送到这就行,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驰呈虽不见多正式,但他穿着西装,在检察院干久了,常年与法律打交道,又多了份严肃,便有种给邹月兰承诺的意味,想了想,沉声开口道:“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逅逅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邹月兰一愣,没想到被他看出了生气的真正原因,笑了笑:“你别多想,妈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
驰呈又开车回了家。
停好车后,抽了根烟才进去。
家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谢逅正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跟馨馨玩玩具,总共有五个,她一个分给自己,一个分给谢逅,分到最后,多出一个,犹豫了一下,往后缩了缩。
想占为己有
谢逅跟个小孩似的:“那个给妈妈好不好,妈妈从小就喜欢叮当猫,外婆从来都不给我买,我一个自己的叮当猫都没有。”
或许是懂了手里的这个洋娃娃很宝贵,她妈妈在抢着要,馨馨更加得意了,就是不愿意松手,含糊不清,却格外坚定地说:“是......馨......馨馨的。”
谢逅不信邪,要过去抢,小孩儿的力气哪能比得过大人,猛地一拽,被谢逅给拽走了,馨馨的小身子随之也往后一仰,跌了个人仰马翻,裙子掀了起来,露出两条肉嘟嘟的小胖腿,还跟着走光了。
就这样,她还咯咯地笑。
谢逅无奈,问:“你傻不傻啊。”
被抢了东西,还就知道笑,跟是什么好玩的事似的。
就在这时,驰呈已经把她抱了起来,理好了裙子,坐在自己手臂上。
谢逅看着自己女儿说:“馨馨,你爸爸真的在怕你走光的这条路上越走越执着。”
驰呈没理她,只看着她,又开口:“去吃饭,吃完我们回去。”
谢逅说:“爸爸还没回来。”
驰父过了半个小时才到家,他还没吃晚饭,跟着一起坐下来,应付了一口,家里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只不过他并未直接问。
晚饭结束,坐在沙发上一家人看电视时,才随意问了句:“逅逅,脸上怎么了?”
谢逅赶紧摇摇手:“没事的,爸爸,我没事。”
驰父点点头:“我大概也听说了些,不要责怪你母亲,父母都是为孩子好,没有一个父母是有私心的,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不要记恨的态度,有时间去认个错,不是什么大事。”
“我知道的。”
谢逅从没生过她母亲的气,就是刚才被打得脑子嗡嗡响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想法也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她母亲不高兴了。
她一直都很不省心。
可这次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驰父看谢逅温顺,乖巧的模样又开口:“你妈妈关心馨馨也是正常的,你还年轻,想出去玩不要紧,要先跟大人打好招呼知道吗?”
“嗯。”
谢逅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难看。
送他爷爷进房间的驰呈出来时,又见她眼眶红红的,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过多久,就带着孩子跟老婆离开了。
驰母看着他们一家走出大门,才生气地质问自己丈夫:“你这人,怎么越老越讨人嫌了,你自己养的儿子,平时严厉些也就算了,怎么对逅逅也这样,明知道你们有隔阂,还教训她。你看就因为你,他们都不怎么回来了,你以为你在你儿子心里比他老婆重要?那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他们不住下来......”
驰父脸有些挂不住。
......
开车回了自己家,坐在安全椅上,下一秒还活蹦乱跳的馨馨便睡着了,谁都没有说话,谢逅回头瞧瞧,想想还是不妥,从身上又拿了个毯子给孩子盖上。
期间,驰呈趁着等红绿灯时,转过头望了望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谢逅却当作没看见,背对着驾驶位又继续睡觉。
装聋作哑。
一直持续到车停在小区门口。
车停稳,直接推开门走了下去。
驰呈看着她上楼,才下来,去后面把孩子抱出来,跟着上去。
到门口。
谢逅正在外面等着,因为她没带钥匙,涨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站在身后等着他开门,门一露出条缝出来,她就抢先一步,跨了进去。
准备开灯,还没来得及伸手,驰呈用仅有的那只手拉住她,谢逅扯了扯,没扯开,下一秒,就被人扳过了身体。
她在黑暗中,仰着头,通过楼道微弱的灯光,看见了驰呈的脸。
同样也泪眼盈盈地暴露在光线之下。
驰呈想伸手将她搂紧,她却推开,想将今晚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情绪激动地说:“孩子是你想要的,凭什么都是我的错。”
虽然是单手,还抱着个孩子,可驰呈的力气,一点都不输谢逅,又用了用力,直接将她困在怀里。
谢逅还在继续说:“你们家一定觉得是我先勾引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自然生孩子也是自愿的,就不能出一点错,出去玩都不行,还有你,一定就是想困住我,才决定要小孩的......”
驰呈在黑暗中,生怕吵着馨馨,怒吼一声,却又极尽控制力度,说:“你一定要这样误会我?”
谢逅还想说什么,就直接被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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