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安你别死啊!”姜宣试图输送灵气给他,发现输不进去,忍不住鼻子发酸。
这么多年吃住在一起,即使互相不对付,说到底也只是两人性格不合,远不到势同水火你死我活的境地。王福安为人是讨厌,可他也并没有真的害过姜宣。正如今早通知姜宣去五福坪,像这样的事,即使不情愿,王福安也会做好。
他不该死,起码不该在这个年纪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死去。
离长老来思过崖起码还有四五个时辰,王福安根本撑不到那时候,姜宣深吸口气陷入沉思,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王福安?
去找人帮忙,找谁?姜宣修为低下,光这直上直下的思过崖他就出不去,派猴子去找人?正因为此处与岸华天宗别处峰头相隔甚远孤立无依,才被设为思过崖,且这里的猴群在这片山脉中属实力低微的群体,偏安此处,在岸华天宗寂寂无名,即使找到姜宣的同门也未必有人理它们。
站在一旁的小猴子和另一只大些的猴子,一直不敢上前打扰姜宣,抓耳挠腮十足的心虚。
其实不用它们解释,凭现场的痕迹和它们的表现,姜宣第一时间就猜出了事情经过。小猴子脑门上少了一撮毛,应是不慎被王福安反制所致,地上散落的许多石头,则是猴群归来发现小猴子被欺负,上演了群殴,看王福安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可见猴群起初只是威慑,然而……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那只大猴子的石头击中了王福安的百会穴。
猴群骚动不已,似乎在讨论如何处理此事。
姜宣现在无心搭理它们,他只知道王福安危在旦夕,而他一筹莫展,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骚动逐渐变小,小猴子似是鼓起勇气,悄悄上前拽住地上的王福安,另一只猴子也做出同样的举动,试图将王福安拖走。
“你们做什么?!”
姜宣起身拦住小猴子。
小猴子急了,放下王福安边唧唧叫边比划,旁边的猴子也帮腔解释。
它他们不会说话,再怎么比划也难以传达复杂的意思。此时先前提醒姜宣的老猴子走上前来。
老猴子在猴群中不仅是地位高,修为也是最高的,约等于人族练气九层的修为,加上活得久学得多,能口吐人语,只是说的磕绊生疏。
“人死……王真人……发现……你、我们……都要……遭殃。”
小猴子在一旁拼命点头,指指姜宣,又作了个被打的动作。看得出是真的很为姜宣担心。
姜宣当然知道,同门相残乃是大忌。王福安因与他斗殴一同被罚至此处,他出了事自己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保不准就会被逐出宗门甚至更严厉的处罚……
太阳已过了正午光芒最盛的时候,背阴处的思过崖温度骤降,小猴子忍不住往同伴皮毛上凑,猴群挤在一起取暖。
它们眼巴巴地看着姜宣。
一片雪花飘下,小猴子抬头,灰蒙蒙的天上许许多多的白点正在放大——下雪了。
姜宣终于动了,他蹲下身子抱起王福安。猴群瞬间叽叽喳喳叫起来,对于达成一致感到高兴。
然而姜宣下一句话让整个思过崖沉寂下来。
“他还没死,我不想他死。而且,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
说完姜宣沉着脸将王福安扶起,费力的将他送上自己的背,往平台深处走。
那里有整个思过崖唯一一处可避风遮雨的凹陷,凹陷的顶部是一棵老松树虬结的树根,与泥土紧密结合,遮出了一片小小的港湾。
姜宣将王福安放下,回头看见猴群围在身后,焦躁不已的对他叫。
老猴子还想劝说。
“别再说了,难道将王福安藏起来就能掩盖一切?长老不是好愚弄的人,宗门更不是。”
言毕也不管它们如何想,姜宣开始翻储物袋,试图找到能救王福安的灵物。
姜宣在岸华天宗这么多年,一直很受宗门各类灵兽的欢迎,像今早的鹈鹕那样,会用宝物讨好他的灵兽不在少数,储物袋里杂七杂八的灵果灵物着实不少。
“炎炎草,木子灵果,银鱼,初级补气丹……”一样一样罗列出来,姜宣在其中择选出效用明确的两样增补类灵草灵药,一股脑塞进王福安嘴里,丹田内的灵力不管用,喂进去的多多少少总能被身体吸收一点。
喂完他又翻找出止血化瘀的灵草,碾碎了敷在王福安伤口处。伤口其实早就有愈合的趋势,王福安最致命的伤处是灵台,那是姜宣力不可及的地方……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挣扎罢了。
看了眼外面的雪帘,姜宣取出储物袋里另一套换洗的弟子服盖在王福安身上,又捡了些枯枝用蹩脚的火灵术生火,做完一切后,姜宣抱膝坐下,看着外面的雪一言不发。
“唧唧。”小猴子带着满身雪钻了进来,它的同伴已经走光了,约莫是害怕责罚,提前去寻下一个栖息之所了。
“你怎么不走?”
小猴子上前一手抓姜宣的手,一手指着外面唧唧乱叫。
姜宣摇头:“我得留在这,何况我与你们不同。你走吧。”
小猴子没动,似是很生气,靠着岩壁重重坐下,坐下后还挠墙,姜宣喊它走它也不理,大有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意思。
火光照耀在姜宣脸上,气氛沉闷至极,唯有噼啪的火声透出一点声音。
许是太无聊了,姜宣主动开口:“万一长老罚我下山,我就去别的宗派碰碰运气。”话虽如此,他能再入仙门的机会微乎其微,岸华天宗待他已属不薄,一直没有放弃他。
他又伸手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这事责任在我,长老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但这个山头大抵是待不下去了,快去和它们汇合吧。”
小猴子原本正享受着,听到这话顿时气的别开脑袋。
姜宣也不在意,顺手伸手查探王福安的情况,灵台处的灵气溃散的越发快了……心又往下沉了一点。
洞内再次陷入沉默。
原本已经安静了一会儿的小猴子突然起身,凑到姜宣跟前,在姜宣有些放空的眼神中,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脑壳上。
姜宣以为它想被撸,顺手揉了揉,小猴子又做了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把姜宣的手按在了王福安头上,还阻止姜宣收回手。
“唧唧唧唧!”小猴子另一手自己揉自己的头,而后翻眼吐舌手舞足蹈,像是中毒了一样,又指了指躺着的王福安。
“哈?”
见解释不通,小猴子泄气,也不舞了,直接两手摁着姜宣的手不放。
姜宣索性也不挣扎,任由小猴子将他的手摁在王福安头上,只小心避开他的伤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早上到现在,姜宣的情绪紧绷了太久,在僵持中渐渐开始神思恍惚,眼皮打颤……
手下突然感受到微弱的颤动,姜宣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王福安?!”
令他失望的是,王福安并没有醒来,然而方才的动静绝非错觉,姜宣意识到什么,两只手一起摁在王福安脑门上,这回他不敢再闭眼,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王福安的状况。
小猴子见他开窍唧唧叫了两声显得很欣慰。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外面雪越下越大,姜宣不得已运转灵力维持体温。
天色渐暗,离执事长老来此不足一个时辰,王福安始终没有动静。
但姜宣尚未绝望,方才查探王福安情况时,灵台处那一团灵气已经在重新汇集,王福安在好转!
“咳—咳——”手下的身躯动了动。
“王福安你终于醒了!”
醒来的王福安看着姜宣,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摆出往日那副极端嫌弃的模样。
见他如此,姜宣突然有些心虚兼愧疚。
“对不起……”
即使姜宣并非有意,终究是因他王福安才险死还生。
“你现在感觉如何?”
躺着的王福安闻言似乎清醒过来,突然冷哼了一声,手脚虚软地爬起来,隔着火堆坐到离姜宣最远的角落,依旧不说话。
这与往日明明白白嘲讽嫌弃他的王福安太不一样了,让姜宣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也跟着闭嘴。他心想王福安多半在等长老来,然后告状。
气氛过于生冷,连小猴子都感到不适,在姜宣身边坐立不安。
王福安看到它眼神一凶,碍于身体并没有动作,小猴子被看得心虚,噌地躲到姜宣身后。
干柴已被燃尽,通红的碳火在柴灰中若隐若现,不时发出被灼烧的爆响。
也就在这时,雪地上就出现一人,定睛一看正是执事长老。
两人连忙起身迎接。
姜宣低着头,袖管下的手捏紧又松开,他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只等着王福安向执事长老坦白一切。
长老果然一眼就发现了王福安额头上的血迹,眉头一皱:“福安,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往日对长老恭敬有加的王福安不知为何态神情冷淡。
“忘了,大概是不小心磕到了。”
此话一出姜宣一愣,连身后的小猴子都呆住了。
王福安不记得了?磕到脑袋失忆了?
长老的眉头并没有放松,细看了两人的神情,沉吟许久,终没有再多言。
“既如此,下次小心些。十二时辰已过,你们两个可有认真悔过了?”
王福安当即回答:“当众与同门争执斗殴,扰乱现场秩序,既违背了宗门齐心相扶的教诲,又枉顾宗门戒律,属实不该,福安已认真悔过。”
长老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姜宣。
姜宣尚处在震惊疑惑之中,反应慢了一拍。
“姜宣?”执事长老似是想到什么,轻叹了口气,“你也不必过于心急,还有一年的时间,只要勤加苦练,练气五层也未必难以企及。这次大比……不适合你。”
没想到长老会宽慰他,姜宣想到自己往日给长老添麻烦的情景,顿时羞愧地脸一红。
“先前是弟子不该,姜宣知错。”
见两人认错态度诚恳,长老欣慰地捋了捋胡须:“如此便好,我这就送你们离开。”
王福安没有意见,姜宣却摇了摇头。
“长老,弟子自知劣迹众多,今日之事也是因我而起。”他看了眼王福安额头上的伤,“弟子恳求继续悔过。”
执事长老原想劝他,见他神情坚定:“也好,你有这份心我自然不会拦你,六个时辰后我再来此。”
长老招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一张荷叶,载着王福安消失在大雪中。
姜宣目送他们远去,直至看不见踪影。
他面上瞬间显出喜色:“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王福安竟然不记得了。”
“唧唧!”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要摸摸头王福安就起死回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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