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田秀吉又双叒叕被人绑架了。
这么说有些夸张,其实他只被绑过一次,外加他的女朋友被绑一次,他的女朋友的朋友被绑一次,仅此而已……但却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与他相关的劫持事件特别多的印象。
年末的天气冷得要命,街道上不断飘着雪花,秀吉刚赢了一场比赛,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自从邻居家发生了杀人案件之后,那家的房子很快换了主人,最近新住户一直在装修内饰,因此经常有一群装修工人进出他们的公寓楼,今天也不例外。
秀吉和几个工人一起进了电梯。到了所住的楼层,他一手拎着夜宵,疲劳地打着哈欠正准备开门,冷不防一把匕首顶住了他的腰。
“别动。”那人威胁说。
天啊,不会吧——秀吉就这样被挟持着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跟着他进来的是几个陌生男子,戴着防尘口罩和手套,身上都穿着装修工人装修公司的制服。一瞬间秀吉就明白了,这几个人不是真正的装修工人。
“你们搞错了吧?”他装傻。“需要装修的那户人家在隔壁哦。”
“我们可没认错人。”为首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刀。“我们要找的就是你,太阁名人。”
几个歹徒麻利的把秀吉从头到脚搜了一遍,将手机等物品全收走了,然后把他绑起来丢在客厅地板上。看着自己刚买来的夜宵也被拿走,秀吉长长叹了口气。“你们的目的是钱吗?”
“没错。名人肯定有钱,光是今天白天的比赛,你就有3000多万日元的奖金吧。”
“看你们这身打扮,应该不是听说我获胜才临时起意决定绑架我的。难道你们早就预测到比赛结果了?”
“反正凭你的实力肯定会获胜的吧。”
“真的吗!”秀吉高兴地说,“其实这场比赛连我自己都没有十成把握,毕竟对方的妙手……”
他热情洋溢地发表起了关于比赛的感想。虽然看不清绑匪们的表情,一时间他们似乎都无语了。
“少废话!”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打断他。“值钱的东西都放在哪儿?”
歹徒们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啊,那里不要弄乱,之后收拾起来很麻烦的!”秀吉无奈地叫着,不过根本没有人理他。
好想吃夜宵啊。内心和肚子一起发出哀鸣,太阁名人思考着自己的处境,思绪却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
“哥,你是不是开始抽烟了?”秀吉说。
十年前的海滨酒店。短暂的团聚之后,赤井秀一即将动身回美国,这也是他和家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居然暴露了,功亏一篑啊。”他掩盖了自己的一丝惊讶。“连老妈都没看出来呢。”
“妈妈又不跟你住在一个房间。”秀吉换好睡衣,笑着朝他转过身来。“其实我也是猜的,没想到猜中了。”
“怎么猜到的?”
“是小动作啦。刚刚你拿口香糖的时候,是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来的吧。”
秀吉比划了一下。“原来如此,”秀一点点头。“看来以后要注意些了。”
“什么时候学会的啊?”
“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跟那里的乐队还有客人混在一起,偶尔抽两口而已。”
秀一说得轻描淡写,秀吉却听出一些避重就轻的意味。他的兄长一个人闯荡异国他乡,肯定有许多艰难或者孤独的时刻,总需要一些排遣压力的方式。秀吉不清楚母亲知道了会怎么说,他只是担心哥哥的健康——不止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的。
是否会有一些事物,足以支撑眼前这个男人,让他在那条险峻的道路上不会倒下,适时地慰藉他的心灵……秀吉希望那不是烟酒之类的麻醉品。
“说起来,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秀一正收拾行李,对这突兀的问题似乎没放在心上。“即使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类似这样的吧。”他随口说。
秀吉一脸“那算什么答案啊”的表情。
“倒是你这家伙,突然问起这个 ,是有什么‘情况’吗。”
“哈哈,真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向大哥炫耀的。”秀吉笑着坐到床边,忽然“嘶”地倒吸一口气。
秀一注意到了他的隐忍。“让我看看,”赤井家长子说着走到弟弟面前蹲下身。一只手撩起他的衬衫下摆。秀吉的小腹部有一块青紫的瘀痕,是之前被无赖们找茬那时留下的,好在只是皮肉伤,并不严重。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秀一把他的衣服放下。“不如我教你截拳道怎么样。”
“我又不是三天两头就会招惹上小混混。再说我是棋手,也不需要像哥哥那样练得一身肌肉……啊!”
秀一板着脸伸手戳了下他的肚子,疼得秀吉又倒吸一口气。
“你不会以为下棋就不需要体力吧。据说顶尖的国际象棋选手比赛一天消耗的热量能达到6000卡,没有充足的体力可应付不了。”
“反正我不想学截拳道。我看真纯倒是对这个挺感兴趣。干脆你教她吧。”
秀一盯了他一会儿,盯的秀吉有点发虚。然而秀一站起来,并没有继续说教什么。
“只要你和真纯遇到了危险,我一定会让你们得救的。”
“哪怕你跟我们隔着太平洋?”秀吉开玩笑地仰望着他。但哥哥认真的神色让他随即意识到对方并不是随便说说。
“会的。”秀一说。“我发誓。”
***
“可恶,怎么都没什么钱啊,”绑匪们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秀吉从回忆中惊醒。“你的存款呢?奖金在哪里?”
当机立断,秀吉决定撒个弥天大谎。“其实我存在一家信得过的私人银行了,通过特定的手机才能转账。不过……”他露出为难的表情,“那部手机的密码有999位数字。”
“999!?!?你他妈在逗我???”
“是、是真的啦!”面对群情激动的蒙面绑匪,秀吉忙不迭地解释。“因为不想被别人解锁嘛,毕竟里面存的都是重要东西。”
“这么长怎么可能记得住!?”
“我可是名人呀。”
对方似乎在掂量他是否说了实话。秀吉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真诚无害。
“把密码念出来!”为首的歹徒脱下手套,拿起了秀一留给他的那部手机,准备输入数字。秀吉不动声色,心里知道他们上钩了。
接下来的场面十分滑稽。可能是密码过于冗长,或者绑匪过于心急,接连两次输入到半途不慎按错,结果前功尽弃,不得不从头开始。最后头目气得暴跳,怀疑秀吉在耍花招,命令手下把999位密码抄在一张纸上,然后一个数一个数对照着输入。
秀吉继续饥肠辘辘地躺在地板上,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他看着不远处的歹徒们像小学生做数学作业一样盯着那张满是阿拉伯数字的纸,有点好笑又有些不安,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谎言究竟有多大作用,枯燥的报数声中,秀吉再次开始走神。
***
“有反省了吗,你这小子。”
棋手被杀案件告破那天,秀吉被赶来救人的秀一责备了。久违的对上哥哥锐利的目光,秀吉有些窘迫地摸着后脑勺。“抱歉,给你添乱了。”
秀一皱眉。
“我不是让你道歉,是让你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陷入危险。”
过了一会,当侦探小学生不在近旁的时候,秀吉又听到他轻声说,“该不会是因为有了我的那个承诺,你才这么放心地去干傻事吧。”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
“反正大哥发过誓的嘛。”秀吉微笑。秀一剜他一眼。
“不要得寸进尺。”
尽量不联系对方,不给哥哥添麻烦就是对他最好的支持——刚开始秀吉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后来他发现,似乎只有给秀一出点儿难题,才能够偶尔从哥哥那里得到少得可怜的回音。这是赤井秀一的典型作风:平安无事的时候仿佛查无此人,危难关头却会突然现身。
秀吉拥有一个隐形的守护者。
他知道这个特权不能滥用,然而真正陷入危机,他在内心深处却不由得有了一丝期盼。
果然有些太任性了吗……
“虽然发过誓,但我也难免有分身乏术的时候。”那天临走前,秀一重新检查了秀吉那部手机,确认里面的所有信息都删掉了,然后把一个秀吉不认识的微型装置插在手机孔里。“这次你能偷偷联络上我算是万幸,要是再遇到紧急情况无法联络,就尽量拖延时间吧。”
“那是什么?”秀吉问。
“二重保险。”
秀一的回答很含糊,过了片刻将装置拔掉,又重新把手机还给秀吉。“记得及时充电。”
***
所以二重保险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天之后秀吉就没再和哥哥联系过了,而那部手机似乎确实变得经常需要充电。
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跟哥哥问清楚。时间拖延得够多了吗?接下来还要怎么做?此刻他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要低血糖晕倒,哪还有力气继续跟歹徒周旋。然而就在秀吉快要怀疑自己的时候,玄关的门铃“叮咚”响了起来。
绑匪们一阵紧张的骚动,把刀架在秀吉脖子上,小声命令他询问来者是谁。
“呃……您是哪位?”
“久等了!”一个明朗而陌生的男性嗓音传进来,“您预订的外卖。”
秀吉和绑匪们面面相觑。外卖??
“你搞错了吧?”
“咦?”门外的人似乎在核对订单信息,“可是这上面确实写着‘三明治,双倍芝士,收货人羽田秀吉’……”
歹徒瞪着秀吉,秀吉一头雾水连连摇头,但既然已经暴露了家里有人,不开门似乎反而可疑。
“那个,不好意思我在洗澡,请您放在门口吧。”在绑匪胁迫下,秀吉只好说。
“可是这个是□□……”
“啊啊麻烦死了!”一个劫匪终于失去耐心,“把那个外卖员叫进来一起干掉,反正只是个毛头小子。”
他走到门口从门镜往外看了看,确认外面只有一个人。从躺在地上的秀吉的角度看不到那里的情况,一瞬间,秀吉的心悬了起来。万一连累了无辜的人……
下一秒,他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门打开的同时,玄关里的歹徒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秀吉双手被绑仰面朝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从自己头顶飞过。一伙绑匪全部朝门口扑了过去,然后只听见一阵哇啦哇啦的惨叫和乒乒乓乓的撞击,之后就全部安静了下来。
在这异常的安静中,一个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晚上好,羽田先生。”
***
这是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人。秀吉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有一双漂亮的微微下垂的眼睛。毫无疑问是个英俊的青年,金发和微黑的皮肤让人第一眼就印象深刻,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见秀吉还没缓过劲来。青年把手里的快餐袋放在一旁桌子上,俯身帮他解开绳索。秀吉爬起身环顾四周,顿时吓了一跳:所有绑匪全都神志不清地躺在客厅各处,显然已经战斗力为零了。
“三明治请趁热吃吧。”
“好、好的……”
气氛十分诡异,秀吉有些虚弱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望着来人把昏迷的歹徒们一个个绑好。外卖倒是完好无损,他打开餐盒,夹着奶酪的三明治看上去非常诱人。秀吉这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您是——?”
青年闻声朝他转过来,笑脸十分标准化。“我叫安室透,是波罗咖啡厅的店员。您知道这家店吧?离这儿不远。”
“可是,我并没有点过外卖——”
“哦,半小时前有个匿名电话打到我们店里,帮您订了餐。是海外号码呢。”
秀一那句陈年的誓言忽然浮现在秀吉脑海里。
——我一定会让你得救的——
原来是这样吗……秀吉的心头忽然一热。即使自己无法赶来,也会派来他的救援,那句话包含的也有这样的意思吗……这时他发现安室还站在那里环顾屋子,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然后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秀吉望着对方蓝灰色的下垂眼,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
“…………”
“外卖,您还没付款呢。”见他试探的目光,金发青年笑眯眯地提醒道。
秀吉顿时尴尬,赶紧去寻找被劫匪不知扔到哪去的钱包。等等,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是个快递员吧?当他找到零钱回到客厅的时候,却看见金发的青年正把自己和秀一联络的那部手机拿在手里打量着。
“居然敢让我替你跑腿,这下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了。”
虽然很轻,但秀吉确实听到他这样说。
那并不是对秀吉,更像是自言自语,或者——更像是在对看不见的另一个人说话。
注意到秀吉的探询,安室放下手机转过脸来,又露出了完美的微笑。他收了钱,向秀吉行了个礼,“感谢惠顾,我得走啦。”秀吉听到公寓楼外的街道上响起了警笛声。
“谢谢你!”他鼓起勇气向安室的背影喊道:“我……我们都很感谢你,安室先生!”
安室停住脚步,似乎在斟酌什么。而当他转过脸时,秀吉从那略带调皮的笑容中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深意。安室朝他眨了眨眼。
“给你一个小建议,太阁名人——当你跟女朋友亲密约会的时候,最好把那部手机丢远一点哦。”
安室在门外消失了。秀吉怔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大哥当初到底在他的手机上动了什么手脚,忍不住啼笑皆非。那个人对自己的弟弟不放心到这种程度吗,居然用上了窃/听软件?怪不得手机耗电量那么大……还是说大哥在真纯那边也装了类似的东西?不不,绝对会被妈妈发现的,他肯定不会那么干。换言之,这个家里就他一个人享受了特种待遇……
再次感觉到自己位于食物链的底层,秀吉不禁扶额。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双倍的芝士十分香浓,很快,从胃里泛起的温暖蔓延到了全身。
“哥,我觉得我当初对你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他低声说着,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秀吉望着漆黑的屏幕,勾起嘴角。
现在看来,那个人在艰险的道路上并不孤单。
再说,既然发过誓要保护家人,那个人一定不会死,一定会拼尽全力活下来的吧。
对此刻存在于世界不知何处的、他永远的紧急联络人,羽田秀吉从心底奉上了普通的祝愿:
“新年快乐。”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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