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并不能真的伤到自己？凌风默心头一空, 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不, 不能松懈。
他双手紧抓着地面，像野犬一样警觉地半支起身体，盯着仿佛在思索什么的神秘人，从喉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什么人？”
神秘人抬了抬眸，那双面具之下被幽蓝火焰缭绕的眸子从高处望着自己, 让对方的眼神看起来带着丝奇怪的怜悯。
神秘人好像是笑了笑，但表情没有温度，“与其问我是什么人，不如问问你自己。”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提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敲击在心头, 震得人鼓膜回荡作响，脑域痛得炸裂。
“我……是什么？”凌风默捂住脑袋, 半睁开一只眼睛, 死死盯着对方。
对方提着剑, 一步步逼近，再次将剑抵在了凌风默的眼前一寸距离处，注意到凌风默的瞳孔本能地微微一缩，他勾起嘴角。
“看来你不知道。”
凌风默狠狠地盯着对方，直觉这个答案非常重要, “告诉我……”
站在面前的人却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他, 深黑中泛着幽蓝色泽的眸子像黑渊之下触不到底的深潭。
“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结局不会有什么区别。”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低眸望了眼自己的剑，摇了摇头, 又看向他，“原打算直接把你解决掉，现在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这里是你的星灵内域，一切尽归你的掌控，我不过是个跨界而来的投影，根本伤不了你，要在这里为你为敌还是太过勉强。”
“不过没有关系，就让你再苟延残喘一阵。已经找到你了，那么我们的战场便已铺设完毕。”
对方面具下的唇角以极其细微的角度扬起，“我会在九层天之上等你。”
凌风默猛地醒了。
撑开眼皮，一张靠得极近的脸映入眼帘，他顿时一惊。
龙星野若无其事地脑袋移开，清咳两声，“你醒了？再不醒过来我都要考虑采取点极端措施了。”
极端措施？凌风默满脸懵逼。他又朝四周望了望，眼里闪过一抹讶然，“这里是？”
“这是个山洞。”龙星野的声音传来，接着人在他面前坐下，“你昏迷一整天了。”
凌风默低头望向自己，他记得自己昏过去前胸口中了一箭，但这一低头他又是一愣，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染血的剑宗弟子制服被堆在一旁，裹在他身上的是一件宽大的黑色缎袍，正是龙星野先前穿的那件。
他又拉开领口，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清理过了，没有血迹，也没有半点伤。
“谢谢你帮我疗伤。”他说。
龙星野却没有应声，而是坐在对面，用奇怪的眼神直盯着他，让他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你瞒了我不少事吧？没有什么想交代的吗？”龙星野突然开口。
凌风默的身体僵硬了，干涩地说：“你在说什么？”
龙星野没有继续问，只是看着他。
山洞中央的火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周围很安静，只有燃烧的噼啪声，有些微妙的气氛在两人那之间酝酿。
“我没有。”凌风默又说。
“是吗？”龙星野掏出一团什么，扔到了凌风默怀里，“那解释一下这玩意儿？”
“小黑？”凌风默脱口而出。
小黑在他的怀里蜷成一团，缚魂之绳刺入它身周的黑影之中，像扎结那样从八个方向将黑影最内部的“核”紧缚，黑影的边缘不断变形，像是努力想要将自己从绳结中挤出，但却无济于事。只能可怜巴巴地把头埋进凌风默的胸口，发出生闷气般的嘤咛声。
“它是从你体内跑出来的。”龙星野继续看着他，没多说什么，这一句就够了。
凌风默嘴唇蠕动了两下，紧紧抿起，掌心往下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然后猛地握紧。
那是被龙星野放在他身边的剑。
指关节颤了颤，用力又松开，最终却没有将剑拿起。
龙星野盯着他的动作，突然站了起来。山洞不大，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将整个洞口挡住，让洞穴内的光线一暗。
“你有什么秘密都是你自己的事，说实话与我无关，我也真不感兴趣。”他说。
“但是如果你想要将秘密全部自己扛着，那么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还有能不能承受被秘密压垮的后果。”
“给你时间，你考虑一下吧。”
龙星野说完这几句话便背身走出了山洞，只留下凌风默一个人杵在火堆前。
火光明明灭灭，他黝黑的眼睛中也像有火光在闪烁。
秘密吗？
凌风默将身体平躺下去，伸手捂住了眼睛。
身下躺着的地方很柔软，垫了很厚一层干燥松软的羽杉叶，将潮湿的地面隔开，应该是所谓的“盟友”特意打理过的。
他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这件衣服也很温暖。
说起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盟友的名字。
只知道，小星星。
“小星星”老是摆出一副败坏的表情，但是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不知怎么回事，凌风默脑中居然有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可怕念头。
“小星星”说给自己时间考虑一下。
而自己居然真的在考虑了，这对凌风默来说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只是……秘密。
他望向空荡荡的洞穴顶部，脑中回想起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的话——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我是什么？
凌风默对着洞穴自答：“我是凌风默。”还能是什么？
但是那个男人又是谁？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他又为什么要杀自己？
凌风默侧过身，望向怀里缩成一团的黑影，小黑软趴趴地蜷在他的怀里，像是在睡眠般发出轻微的咕声。
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靠近黑团子，在快要碰到时停了下来，黑影的边缘却主动包裹上来，柔软地在他手指蹭动，很亲昵的样子。
会和小黑有关吗？
凌风默有太多问题。
龙星野说他有秘密，凌风默也觉得自己有秘密，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
不，他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凌风默又把身体翻过来，一本书从虚空中现形，掉落在他的手中，他伸出手指翻动书页，目光掠过上面的文字。
至少在三个月前，他甚至笃定自己知道一切。
只是现在他却好像把路走偏了，以至于沿路的风景都变得陌生起来。
正在他陷入思索时，手中的书忽然散发出朦胧的微光，凌风默一怔。
在他的眼前，书上的文字自行动了起来，一个个文字自动拆开，偏旁、部首、甚至点与线条开始在书页上飞速蹿动，变换位置，旋转拼接。
等光芒隐去，文字安定下来，凌风默再度定睛望去，双眸微微扩张。
“剧情……变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个崭新的故事。
前半部分的剧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细节调整了许多，变得和现实更加接近。
唯一和现实不同的是，里面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小星星”这个人，自己好像只是自发地去了万神墟一趟，之后按部就班地离开地球，又刚好赶上了巨阙剑宗的试炼成功入门，接着刻苦修炼终于在某日得以飞升。
到了天界之后，在黑影怪物制造的倾覆危机之下，他依然被当做仙门的希望送入战场，与黑影怪物组成的大军决战，接着是所谓的幕后之人再次出场，又被他绝地反杀。
然而再往后面剧情却彻底颠覆了！
当天界所有人都以为阴影之劫已经结束时，仙门愕然发现，原来他们寄予厚望的那位救世的持剑者才是阴影军团真正的主人。
所谓的幕后之人也不过是他的追随者，一个作为挡箭牌的炮灰。
而将自身的全部都托付出去了的仙门，这一刻再也无力回天。
在故事最后的一幕，无边无际的黑影像倒流的江海一样笼罩了天际，世界的碎片悬空于四野，永夜到来。
整个世界一夕间化为了废土，只有一小片属于魔域的土地在某个强大生命的庇护下幸存下来。
而他注视着那片人类文明仅存的营地，无数道黑影在他的身边聚集，然后铺天盖地朝着那个地方涌去，开始最后的收割。
这是……我的未来？
凌风默握着手中的书，喉咙忽然变得无比干涩。
“噼啪！”
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他沉着表情走出洞穴，但看清外面的景色时脸上却闪过讶然。
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下雪了？
虽然早知道北荒星的气候变化非常极端，但第一次遇到亲身体验到，凌风默还是受到很大的冲击。
难怪那个人要在洞穴里生一堆火……
他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罩着的外袍，这件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表面隐约可见龙鳞状的暗纹，薄薄一层却异常暖和，以至于走出洞穴前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寒冷。
他一眼看到了龙星野，对方半屈着一条腿，不怎么标准地盘坐在前面五米来远的一棵倒伏的树上，双目紧闭，仿佛正在养神。
大概是因为把外袍给了自己，树上的人只穿着件贴身的黑色无袖单衣，露出漂亮的臂肌还有优美的腰线。长发被他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个高马尾，一把很长的战刀被他别在背后，在他的膝盖上则搁着正常大小的另一把。
凌风默踩着雪和松软的枯叶靠近，直到在对方面前站定。
在这个距离，可以看到对方肩膀上已经覆满了薄薄的雪粒，就连睫毛都托着一层晶莹剔透。
“你……”他刚要开口却忍不住屏住呼吸，像是不敢打破眼前静止的画面。
但是面前的人已经猛地睁开了眼睛，绯红的眸子瞥过他，淡淡开口：“想清楚了？”
凌风默攒紧了拳头，“我有话要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魔尊：有什么话把我的龙皮脱下再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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