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 而是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想趁机暗戳戳逃走的小黑, 抬了抬手，小黑骤然出现在他的手心，然后黑色的边缘炸毛一样四溅开，却遭到他五指一合，被捏成了一团。
“你给它取名字叫小黑？”神秘人捏着小黑,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并不是对它一无所知不是吗？”
“为什么要极力撇清和它的关系？为什么不告诉你的那个同伴，这团黑影就是将要倾覆天界的阴影之力。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这股灭世之力的主人？不告诉他，你会终结这个世界？”
“咻——”的一声, 神秘人忽然住嘴，他轻轻偏了偏头, 一把青锋重剑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去。他伸出手指, 在脸颊上抹出一道血痕。
凌风默举着剑, 冷脸看着他，“我不是。”
因为这一击，小黑从神秘人手中脱手而出，扑进了凌风默怀里，凌风默抚摸着小黑, 表情却变得沉下去, 接着他仰起头。
“它只是意外进入了我的体内，它的背后是那些自称饲神者的魔道中人。我会找到他们，将阴影之劫的发动者, 连同这道阴影之力全部诛灭，世界也不会被毁灭。”
神秘人闻言却皱起了眉，半晌之后，轻轻笑了：“还以为你之前只是假装，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凌风默盯着他，握紧了剑。
“你真的不知道，反而觉得你有点可怜了。”神秘人的眸子闪了闪，颇为意味深长道，“这样你就算死了，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凌风默面无表情，“你只会说废话吗？这样的话，可以滚了。”
小黑跳上了他的肩头，他将剑平举在身前，望着对面的人，忽然胜券在握道：“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试图用言语刺激我，却始终没有对我动手，你其实已经动不了手了吧？”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到我的体内，你可能强大到超过我的想象。但从你之前的话来看，你的真身并不在凡界，恐怕也无法下界，甚至可能没法自如行动，所以只能等我到天界去找你。那么在这里的，大概率只是个投影。”
“既然只是个投影，你身上的能量只能是固定值，无法通过调息补充。你刚登场时确实强大得惊人，但是经过和那条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黑龙的战斗，现在你的情况恐怕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了吧？”
“而这里是我的领域，本身就对一切外来的力量具有压制作用，你所剩余的能量怕是已经没法抵消这份抑制力了。所以你没法伤到我，也奈何不了我，但我可以伤到你，甚至……杀死你！”
凌风默的眸中闪过冷锐的光，“虽然只是个投影，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是两界壁垒坚不可摧，把这个投影违规送到下界，就算是天尊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如果就这么湮灭了，想必你的本体也不好受吧？”
神秘人静静地听完，笑了，“原来你刚才一直在试探我。”
他敛了敛眸子，抬起眼，又道：“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凌风默将剑举得更高了些，“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聊你。”
神秘人非常从容，像在自己家散步一般在树下倚靠着坐下，抖了抖衣袍下摆，望着依然警惕地拿剑指着自己的凌风默，居然真的开始“聊聊”。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凌风默没有回答，他捉摸不透对方的用意，神秘人显然也没有指望他回答，淡淡瞟了他身上的巨阙剑宗弟子制服一眼，“你已经进入门派学习，那应该知道我们的世界分为九天三界。”
“首先是遍布凡人星球的基层宇宙，无尽星空之上是役使和管理世界规则的九层天穹，比至高天更高的地方是超脱世间规则的神界。”
“这大体就是众生所能触及到的全部，对众生来说，世界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无限，但是无限也有自身的边界，在世界之外呢？对世界之外从没有人踏足过的领域，你又知道多少？”
“这重要吗？”凌风默说。他把剑收至身侧，挺身而立，依然保持随时可以发力的状态，仰首看着对方。
神秘人微阖眸子，目光审视般地扫过凌风默的面颊，让他浑身警觉起来，然后云淡风轻地微启双唇，“重要，也不重要。”
神秘人兀自继续：“在世界之外，是无边无际的混沌，那是片没有温度、没有热量、没有声音的深空。即便是九天三界加诸在一起，放在整个混沌之中依旧是沧海一粟。混沌中再无第二个与我们相似的世界，也没有与这个世界相似的生灵。这一粟，就是人类文明唯一的孤岛。”
“那片混沌深空也叫做灰域，按照我们的世界的标准，那里可以说是空无一物，但是如果把所有意志都描述为生命的话，孤岛以外也并不是没有生灵存在。”
“它们以更高次元的形式存在于灰域之中，彼此之间也会有厮杀或者捕食，但是灰域太大了，它们的每一次相遇或许就要用去亿万年的时间。”
“不过这一切距离我们的世界都太远，相比这些高纬度的生命，我们整个世界就像黑暗的兽笼中落下的一粒尘沙，连声响都造不出，无法引起盘踞在兽笼里的任何一只凶猛的猎食者的注意。”
“但是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神秘人收回视线，幽蓝的火焰在他的眸中跃动，让人没法从中看出任何情绪，“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生灵都在物竞天择中进化，当然世界也一样。”
“变化的契机是修真者和仙人的出现，他们无止尽地从遍布世界的灵气源流中攫取能量，混沌中游离的灵气不断被抽入世界，经过一个个修士单元的提纯与淬炼，被固化进这个世界之中。仙人和修真者越来越多，拥有强大灵力的存在挤满天穹，无数修真星球在星河中闪耀。终于这个世界在黑暗中亮起了微弱的光，也引来了周围猎食者的靠近和驻足。”
微光的荒星之上，神秘人抬头仰望星球上空那片低垂的黑暗宇宙，忽然顿了顿。
凌风默屏住了呼吸，有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讲的东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甚至让他全身的骨头都微微战栗起来。
神秘人又看回他，目光很深，像是透过他看到了无尽时光以外的别的什么东西，“那个猎食者非常巨大，无法被触摸，无法被描述，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外形与长短，也没有人能说清它有多强大。当它出现在世界外侧时，我们整个世界都被它的阴影覆盖，它光是从头部到尾部经过我们这个世界就用去了千年的时间。”
“对我们来说无限大的世界，在灰域中的猎食者眼里，不过是一团灵气稍微丰富的质能聚合体，一口便可以吞噬的存在。像深海的巨鲸靠近了一小簇发光的珊瑚，生存在那簇珊瑚上的无数微小生命在同一时间预知到了死亡的到来。这段世界即将破灭的预感形成了所有生物最初的恐惧，被铭刻进基因里在万物的血脉中流传。”
“但是那只猎食者并没有吃掉我们的世界。”神秘人顿了一下，“而是在这里诞下了一个孩子，然后便离开了。”
“我们这个世界，被它当成了给自己孩子准备的巢穴。”他弯起面具下的唇角，盯着凌风默。
“你知道寄生蜂吗？这种生物的雌蜂在怀孕之后，不会将抓到的猎物杀死，而是将自己的卵注入猎物体内，幼蜂会把猎物当成自己的巢穴，在猎物体内孵化成长，最终把猎物啃食殆尽，长成为和它的亲代一样的个体离去。”
“虽然那只强大的猎食者并不能用这种低等的昆虫去类比，但我们的世界看上去是被安排了和雌蜂的猎物相同的命运。虽然世间万物暂时如常运转，但有一天，那个孩子会苏醒过来，将这个为它准备的食巢噬咬干净，那就是这个世界真正末日的到来。”
凌风默抬起脸，趴在他肩头的小黑跟着一动，他安抚般地把小黑按下去，“你想说，小黑就是那个孩子？”
对面的人却用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它只是一个伴生灵而已。”
“伴生灵？”凌风默咀嚼着这个词。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保姆或者说护卫，它像蛋壳一样包裹着那个孩子，也会成为那只幼年的猎食者未来力量的一部分。”
神秘人眯起眼睛，“它们安静地藏在世界的里侧，等待那个孩子的成熟与苏醒，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千万年。”
“但是某一天，有人进入了宇宙里侧，找到了孕育中的阴影，却发现那个保护壳已经被人劈开了，阴影之力单独成形，而被包裹在其中的幼子已经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嗷～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落の萤、包包包纸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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