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说过要活、捉、它吗？”龙星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凌风默呆了两秒，拔起了剑，饱含希望地在地上刨了两下，“这……还能救活吗？”
原本还残留着点点黑斑的地面经过这一刨，几朵尘土扬起，就连最后的痕迹都没有了。
凌风默闭住了嘴，龙星野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龙星野才幽幽地道：“再在这里转转，没有别的线索了的话就回去吧。”
转了七八圈，这地方果然是干干净净，再找不出一星半点别的异样。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空间边缘有存在被啃噬的痕迹，导致空间的边界已经不太稳定。预计不久之后，这块空间就会彻底与岛屿融合，先前的地陷应该便是空间破灭融合初期的征兆。
从万神墟出来，龙星野第一时间联系天道。
听完他的描述，天道陷入沉思，许久才道：「在我的记录里没有这种生物的存在。」
这个结果倒是毫不意外，但龙星野还是确认道：“你确定你的记录包含了地球上的全部生物？”
「不，是包括了整个凡界宇宙，甚至天界已经被认知的全部生灵。」天道的语气还挺骄傲。
“这样……”
龙星野沉默不语，又扭头看向自闭中的凌风默，“这个遗迹已经被我里里外外检查过了，除了那只怪物，再没有别的异常。你的老师的失踪只可能与它相关，很可能已经……”
“我知道，他失踪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凌风默的眸子黯了黯。
龙星野打量了他两眼，表情还算合格，不像演技。
“不过现在怪物死在了你手里，你也算是了结了这段因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次被人问到这种事关未来打算的问题，凌风默还有点不太习惯，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想要前往中土修真界。”
他握紧腰间的剑，很认真道：“我不觉得那个黑影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老师的出事可能也没有那么简单，老师既然是来自中土修真界，或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而且我的剑术已经进入了瓶颈，不管怎么练习，已经很久没有提升了，只有离开这里才有突破的可能。”
“突破？”龙星野却笑了，盯着凌风默的表情，有些恶意地道，“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禁灵体质吧？”
“禁灵体质？”凌风默微微一愣。
“简单地说，你的身体根本无法聚集灵气，无法筑基，更别提结丹化婴，现在在地球你还可以仗着剑法欺负几个低级的修真者，如果到了中土修真界，在充沛的灵气的加持下，就连筑基期的修士都可以轻松碾压你。别说突破了，先考虑性命能不能保住吧。”
凌风默显然是第一次得知这个冲击力十足的事实，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在龙星野内心轻嗤一声，准备转过身去时，他忽然开口：“难怪我不管怎么尝试，在老师留下的典籍中依旧只学会了剑法，不过我不会放弃，天无绝人之路，总要试试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
龙星野的步伐停住了，侧过身，表情带着审视地注视他。
半晌之后，龙星野忽然开口，“把剑给我。”
接过剑，他瞥了剑上的缺口一眼，又淡淡道：“我不会用剑，也不懂剑，所以你自行领会吧。”
说完他举起剑，往前踏出了一步。
剑不算轻，但也谈不上重，但被他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忽然变得如山岳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地面像未完全干涸的水泥一样缓慢而坚定地凹陷了下去，等他踏完这一步，地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明白了吗？”
“你的剑术，好强。”凌风默长长地吸了口气，目光有如实质地投在龙星野身上，眼中满是炙热还有战意。
“你错了，我说过了，我根本不会用剑。”龙星野把剑递回去，“只是你，太会用剑了。”
“你已经达到人剑合一这一步，但现在的你，太弱，而这把剑，太强。换句话说，你拖累这把剑了，忘记什么人剑合一，把剑当成剑，反而能让你更强。”
凌风默皱了皱眉，“这要怎么做？”
“那就要靠你自己悟了。”
凌风默若有所思，“受教了。”
说完他直接拿起剑开始练起来。
要不要这么……勤奋？龙星野一阵愕然，这里虽然已经离开了万神墟，但总归还在景区周边，随时可能有人路过，这小子还真有够旁若无人。
“你不会以为这是分分钟可以掌握的技巧吧？”他没好气地道，“回去有的是时间给你琢磨，勉强算你是个天才，也就花个三五年吧。”
可是凌风默已经沉浸在剑影中，完全无动于衷。
龙星野又想起凌风默刚刚说过的话，鼻子轻嗤一声，在树顶上找了个枝桠靠着，却没有离开。
堂堂魔尊竟然沦为保镖，他真是上辈子欠这人的吧？
懒洋洋地靠着树干，目光斜瞥到少年练剑的身影，他的表情渐渐地又变得有些复杂。
观察到现在，他原本的猜测居然越发动摇了。
凌风默很不正常，或许他本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与世界存在着一种割裂感。好像游离在世界的表面，并不融入，随时可能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
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太正常了，他按照自己的逻辑认真地生活，克己守序，还有些少年特有的过于理想化的原则和正义感。
但不管正常或者不正常，这都绝不是那个人该有的表现。
那个人虽然出身仙门，可是比他这个大魔头活得更像个魔道中人。
肆意妄为，大逆不道，没被天劫劈死简直可以当选天界万年来第一不公平事件。
而且那个人虽然持剑，却从不用剑。
对他来说，再强的剑都只是外物，一把算不上好用的工具。
以他的高傲和自我，根本不可能将剑视为与自己平等的存在，当然也不可能做到人剑合一。
几千年里，龙星野从没见他在战斗中拔出过剑，非要说的话，那把剑被自己抢来戳虫子切烤肉的时间甚至更多一点。
正沉浸在思绪中，林间忽然荡起一阵清响，几棵树同时开始落叶。
每一片叶被从树上切断的时间都不一样，但在剑施与的力与林间微风的作用下，诡异地以同样的速度，同一时间，分毫不差地铺满了整个地面。
“我好像做到了。”凌风默站在落叶之中，扭过头，满脸意气飞扬。
做……做到了？龙星野把掉了自己一脸的树叶扒拉下去，不可置信地望着树下的少年。自己领悟这一层道理用了多久来着？半年还是六个月？
而凌风默……就算只是初窥门径，也足够恐怖了。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三年五年的？”凌风默是真没听见，很好奇地问。
那张脸，十分无辜，而且欠扁！
龙星野感觉自己又想打人了。
凌风默又望着剑尖，微凉的眸中半带思索，“老师留下的典籍里有提到，修真者的修炼，就是让灵气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把天地的精华掠夺进自己的体内。这一行为，与盗匪无异，修真者因此被称之为天地之贼，本身获罪于天，因此会遭遇天劫。”
“所以力量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修真者便必须讲究顺天而为，追求天人合一，让自己与天成为一体，从而摆脱掠夺者与窃贼的身份。”
“但是我在想，力量一定要通过劫掠天地灵气得到吗？”
“你刚才举起剑的时候，没有用到半点灵力，照样强大到我无法抵挡。我们的差距，只在肉.体本身的强弱还有对力量运用的理解上。”
“既然我是禁灵体制，那我就索性不去聚集灵气，只要我能让自身的力量强大到极致，对力量的运用理解到极致，照样可以变得很强！”
龙星野托着腮，微微侧目。
如果一个人本身便不取天地一分一毫，那么从理论上来说，他便无愧于天地，同时也超脱了天地。
但这怎么可能做到？
这么多年来，整个九天三界只出了个巨阙剑徒，通过武修的方式迈出了一小步。但他的终点也仅仅是走到了飞升为止，小说里面主角的故事也只写到这里。
一旦进入天界，他们才会明白“天”意味着什么，还有大道之争的残酷。
“那你可得加油。”龙星野同情地瞥了这位有志少年一眼。
“谢谢你。”可惜凌风默不具备分辨同情与鼓励的能力，很郑重地道，接着他把剑收于身侧，眼睛微微发亮，“现在总算有把握找那个白少爷拿回老师的遗物了。”
……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龙星野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个黑色的东西，扔过去，“给你。”
凌风默一脸懵地接过，不禁惊讶出声，“这是？”
“你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以后不要再招惹白龙会的人了，离他们越远越好，知道了吗？”龙星野轻描淡写道。
潜台词：离我儿子远点，不然打爆你的狗头！
“你昨晚是去帮我拿回这个了？”凌风默一时间心情复杂，用贫乏的词汇量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挤出一句，“你真是个……好人。”
龙星野刚树上跳下来转身想走，听到这个词脚步又一滞。
溜达回来，斜挑起冷冽的眸子，凉凉地俯视对方，语气很有些微妙。
“好人？你知道我手上染了多少血，拿下过多少性命吗？”
“你杀过人？”凌风默显然很惊讶。
这大概是九天三界第一个对这点提出质疑的人，龙星野感觉还挺新鲜。
“你说呢？”
“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杀人需要什么理由。”龙星野被他弄笑了，“比如我现在杀你，需要理由吗？”
“但是你不会杀，否则你之前打晕我的时候就动手了。”
“不过是因为你有价值罢了。”
“我的价值，是因为这把剑吗？”凌风默抚摸着剑身，猛地抬头，“你一开始找到我，答应和我结盟，都是因为这把剑吧？你好像很想知道它的来历，这把剑和你有关？”
倒也不单是因为那把剑，不过……
龙星野挑了挑眉，这小子，倒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笨嘛。
“等你得到那个答案的时候，你会杀了我吗？”凌风默忽然一字字问。
龙星野一怔，诚实地答：“你知道这点就好。”
凌风默的眉毛紧锁了那么一秒，然后忽地笑了，“看来在你得到答案前，我的命都可以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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