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六点五十分,清河市清河一中,高二(5)班。
离早读开始还剩最后十分钟,背着书包瞪着熊猫眼的人三三俩俩从门口进来。
滋啦一声,牛奶盒中的最后一口牛奶被吸干,靳羽满足地砸吧一下嘴,把空盒团吧团吧捏扁,头也不回,随手往垃圾桶一扔。
空盒撞在垃圾桶的边缘停顿两秒,最终还是不死心地跌了进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掩唇,小小的打个哈欠,漂亮的杏眼泛出一丝渴睡的水光,靳羽皱了皱秀气的鼻,手一撑脑袋,两个眼皮耷拉着,马上就要阖上。
重回校园半个月,他还是没能习惯每天早起。
困死宝宝了。
“嚯,羽毛儿,漂亮。”
同桌周阳瑞刚从何旭那里扒拉来他的作业本,眼见靳羽这一手百步穿杨的漂亮手法,眼睛霎时就亮了。
这准头要是用在篮球场上,分分钟就是一个三分球。场边的女生还不得把喉咙都给喊破。
靳羽艰难地把粘在一起的眼皮睁开一条缝,双手撑着桌子,慢吞吞地坐直身体,垂着眼,有气无力道:“一般一般,也就世界第三。”
上辈子他也是练过的人,要是连这么一点准头都没有,顾臻然还不得被他气死。
顾臻然生气倒没什么,就是苦了他自己,没到第二天中午都下不了床。
想起上辈子自己受过的“苦”,靳羽皱了皱秀气的眉,有些委屈,他在心里嘟囔一句大魔王大坏蛋,转瞬又眉开眼笑。
这辈子顾臻然这个大魔王可就管不着他了。
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脑袋重的厉害,他索性脱下肥大的校服外套,在课桌上胡乱叠了两下,身子一弯,就趴了上去。
意识昏昏沉沉,他砸吧两下嘴,看见周公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哐哐哐——
突然响起的巨大噪音吓得他一个激灵,脑袋上也竖起一根呆毛。
周阳瑞正在埋头借鉴何旭的作业本,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头也不抬,熟练安抚道:“老师没来,班长在上面敲黑板玩呢。”
七点开始早读,老师会提前几分钟来视察,眼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底下的人还懒懒散散,一副完全不想动弹的模样,难怪气得周晋要敲黑板。
班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靳羽没发现脑袋上竖起的那根呆毛,他缓了缓被吓得跳的有点快的心跳,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瞥一眼周阳瑞正在埋头苦干的作业,目光又在旁边摊开的何旭的作业本上扫了扫,吐了口气,不感兴趣地收回眼。
班里倒数第二借鉴倒数第三的作业,只管数量达标,丝毫不保证质量。
至于倒数第一是谁,靳羽从桌洞里掏出个小蛋糕,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幸福。
重生一次,最让他觉得满意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吃好吃的,没有那个人在耳边天天念叨吃多了零食对身体不好,他别提多快活了。
想起某个人,靳羽有些意兴阑珊,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连吃进嘴里的小蛋糕都觉得没什么滋味了。
他鼓了鼓脸,不满:“今天的蛋糕怎么一点都不甜?”
仔细品品,居然还有一丝苦味。
差评。
周阳瑞闻言瞥了眼他手中的蛋糕,卧槽一声,手中的笔掉在桌上,在作业本上洇出一团黑黑的墨迹:“卧槽,羽毛儿,这可是开心坊的蛋糕,好吃到爆哭,怎么可能会不好吃?”
难怪他觉得怎么今天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一丝香甜的奶油味,原来是靳羽在吃小蛋糕。
周阳瑞舔了舔唇,目光带着谴责。
开心坊出品的蛋糕质量绝对有保证,就是价格让人咋舌,每天还限量供应。说是糕点师傅为了保证自己做蛋糕时候的好心情,每天只做五十个,多做一个都不肯。
糕点师傅的快乐他想象不到,吃糕点人的幸福,他每天光是闻着这味道都觉得要被馋死了。
靳羽挑剔地看了眼手里缺失一个角的蛋糕,丝毫不承认自己刚刚是在甩锅。
他才不是因为想起了大魔王才心情不好的呢!
在心里轻哼一声,他从桌洞里摸出另外一个小蛋糕递给周阳瑞,大方道:“请你吃。”反正他也不想吃了。
周阳瑞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刚咬了一口,余光看见老班正站在窗户外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周阳瑞一口气没喘上来,被猛的一噎,捂着嘴开始猛咳,靳羽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按照清河一中的惯例,周一上午第一节是老班的课,上课铃刚打第二遍,老班手里就拿着一本教案,施施然进了班。
老班姓江,名字朗朗上口,就叫江河,教他们数学,班里的人都习惯叫他老班,当然私底下也有叫老江的。
老江三十多岁,人不凶,就是表情少,喜欢穿带领子的白衬衫,配一双锃光瓦亮的黑皮鞋,鼻梁上长年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班里的人却都有些怕他。
说是怕也不对,更准确的说,是又敬又怕。
毕竟这么一个动不动就要把你叫去办公室喝茶,一天看不到几个表情,却一脸和蔼地跟你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的老师,没有几个人是不怵的。
反正靳羽不爱跟老江打交道。
崭新的黑色水笔在修长的手指间听话地旋转跳跃,靳羽一手转笔,另外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悠悠地望着燥热不已的窗外,从脑海里翻出这些陈年信息。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轻松过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往往是学生最躁动的一节课,十几岁的少年人,饿起来能直接吃掉一头牛,好不容易到饭点能吃饭了,谁要是敢拖延时间,抱着碗就要跟他拼命。
连老班来都不好使。
还差三分钟下课,周阳瑞就开始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像等候冲锋令一样等着老师一句下课,跳起来就要往后门冲。
周阳瑞是住校生,住校生就意味着不能随意出校门,一天三餐基本都在学校食堂解决。
学校食堂的菜是什么味道就不用说了,大锅饭能指望做出什么山珍海味的菜来,可架不住狼多粥少,人多菜少,去晚了别说山珍海味,连大米饭都不一定有。
能不急么。
靳羽拒绝了周阳瑞一起吃饭的邀约。
他是走读生,可以去外面吃饭。
能吃好吃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吃食堂?他可没有虐待自己的癖..好。
意料之中的拒绝,周阳瑞耸耸肩,倒是没再说什么话。他时刻准备着,为喂饱自己的肚子而崛起奋斗。
下课铃一打响,靳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他身边的周阳瑞就已经蹭的一下跑了出去。外面的走廊轰隆隆的,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人在跑动的景象。
哪怕已经看了半个月,再次见到这种盛况,靳羽还是咽了口口水。他饿了。
清河市除了清河一中,离得比较近的还有二中和五中。二中和一中挨得比较近,靳羽想了想,决定去吃二中的一家蒸菜馆。
当年他就挺爱吃那一家的,可惜后来没什么机会吃上,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吃个够本。
靳羽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着,看着周围的目光满是感慨。
十年以后,这里的一切将会大变样,眼前这些熟悉的景象,对于十年后的靳羽来说,只存在于记忆中。
他的眼底满是感慨和留念,走着走着,渐渐走到一条无人的小巷。
小巷有些偏,热烈的阳光被周边高大的建筑物遮挡,只在巷口投下一个昏暗的阴影,地板两旁杂草肆意生长,幽深的碧色更为小巷增添一丝荒凉的气息。
靳羽扭头准备离开,余光却瞥见往日荒无人烟的小巷里,一个穿着五中校服的人正被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围在中间。
那人脸上带伤,脸颊处肿起老大一块,身侧握成拳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正沉默地承受那群人的秽..语。
靳羽脸上拂过一丝不悦。
他最是看不惯那种以多欺少,自以为是,还出口成脏的人。
简直拉低了整个清河市的平均市民素质。
靳羽修长的十指交叉,白嫩的手心朝前,双臂伸直,慢慢地松了松身上的筋骨。
今天他心情好,可以代五中的老师教育教育这群人。
小巷中噼里啪啦的一阵惨叫声响起,十分钟后,身后宛若追着一只凶恶的大狼狗,脸上挂着彩的十来个人互相搀扶,惊慌失措地跑出巷口。
等到那群人已经跑到没影,靳羽才随意地拍了拍校服上不小心沾惹到的一丝灰尘,嘴上谦虚道:“路见不平而已,你也不用谢我,下次出门记得小……”
后面的半句话被靳羽咽了回去。
圆溜溜的杏眼因为过于惊讶瞪得老大,目光落在眼前浑身挂彩,颧骨处肿起老高一块,眼神却凶狠得如同未驯服的狼崽子一样的人,他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说好的这辈子再也不要遇见,怎么他出来吃个饭,随随便便救个人就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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