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方旭深吸一口气，压下将女儿揉进怀里的冲动，轻轻点了点头：“对，我是你爸爸—方旭。”

    曦曦放下捂在嘴上的手，不好意思地背在身后扭了扭身子，眼神飘忽道：“方旭爸爸，我叫曦曦。”

    方旭学过儿童心理学，知道这是孩子心怀期待而又不安的一种表现，心里又酸又涩。

    张开双臂，方旭声音暗哑中透着一丝哽咽：“曦曦——来，让爸爸抱抱。”

    “抱抱？”曦曦从没被人拥抱在怀里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暖吗？

    曦曦渴望一切温暖的东西，比如此刻照在身上的暖阳，林间动物身上那温暖的皮毛，冬日的棉被与火焰……

    余光扫过他眉间的柔色，曦曦抿唇羞涩地笑了下，怯怯地抬起脚试探地朝他迈了一步，再一步……

    距离一点点缩短，曦曦忐忑不安，期待又彷徨，犹如一只饥饿的蚂蚁遇到了一点甜食，满心渴望，却又深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昙花一现，全是幻象。

    方旭耐心地等着，缓缓地合拢双臂将曦曦拥入怀中，身子相贴的那一刻，温暖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曦曦脸上一滞，大大的杏眼里写满了无措与惊慌，几乎是在一个大写的红色数字“15”出现在两人之间时，下意识地挣扎而逃。

    “曦曦——”方旭心里一急，大叫着从梦中惊坐而起，前伸的双手做着抓握的动作，指尖好似还残留着粗布衣料摩擦的触感。

    “曦曦……”低低地念了声，方旭狠狠揉了把脸，掀被下床赤脚踏过地板，飞快进了书房，打开电脑输入峡谷、江流、索道。

    一条条旅游信息出现在页面上。

    方旭点开一个个页面，双眸迅速地扫过一张张照片，环境不对，溪长不对，索道的颜色不对……

    一夜过去，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方旭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茬，面对着一无所获的结果，他虽然焦虑却也亢奋，有了地点，他不怕找不到人。

    推开椅子，方旭闭了闭眼，转身拿起画板调出颜料，将梦中的人、物、景一笔笔画了出来。

    放下笔，方旭的指尖虚虚抚过曦曦的面颊，目光低垂，眼里暗色翻涌。这是他亲手培育的孩子，身上拥有这世间最优秀的基因，亦装载了他初次试验的血脉反应预知器。

    当年培育液出现了问题，上面决定将那批还没出生的幼儿·安乐，冒着事业尽毁的风险，他连夜将她从人造子·宫里取出，抱着逃出实验室。

    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黑市高悬，他遭到了黑衣人的追杀，万般无奈之下仓皇地将她放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重伤晕迷三日后醒来，他拖着虚弱的身体翻便了那一片区域的所有垃圾桶和整个城市的垃圾站，小小的婴儿犹如掉落在大海的一粒金子，就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早产、还极有可能因为基因液的问题而带有残缺的孩子，理智上，他知道，这孩子存活的几率不大。

    可他不甘心就此放弃，当年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基因学院，刚一毕业就被导师推荐进了实验室，接了这个项目。

    为此，三年间他走遍了十几个国家，甄选了五百多位优秀人士，择出了最优秀的基因，倾尽了所有的精力培育出了这个孩子……

    她身体里不但有他的血脉，还有他的倾情付出和感情寄托。

    大量的金钱洒出，夜以续夜的寻找，三年间没有一丝消息，正当他不得不说服自己要放弃时，他感应到了小家伙心里的一丝渴望，她想要一个名字。

    那一刻他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小家伙出现在他梦中，小小的一团，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小鸡崽，软软的黄黄的一点发茬覆在头上，乌黑的小脸几乎看不出模样，唯一出彩的是那双蔚蓝的眸子，清辙而又纯净，不染一点世间尘埃。

    凭着她满脸的脏污和身上粗造的衣着，他猜测小家伙极有可能生活在偏远地区的孤儿院，因为要是有人收养，身上不该是这种常期无人打理的模样。

    他的视线从盲目的寻找，改为对全国孤儿院的全力搜寻。

    “两年了！”方旭轻叹，他的目光扫过画中曦曦光光的脑袋和身上的灰布短衫，“看来我又错了。”

    这副模样哪像是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现在的孤儿院因为国家的大力扶持，孩子们的生活早己得到了改善。再加上他近几年全方位的宣传和钱财上的捐赠，带动得半个娱乐圈的艺人跟风捐献，便是偏远地区的孤儿院也已达到了吃穿不愁，病能就医，学有人教。

    经纪人赵星严拎着早餐过来，觑到书房亮着的灯光，放下食盒，信步推开半掩的门走到了画布前，笑晲了憔悴的方旭一眼：“这么好的兴致啊，夜里不睡，跑起来画画。”

    “啧，这小尼姑画得不错,太生动了，好像下一刻就要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倒趁得她身后一群光鲜亮丽的人暗然无光。可以啊，画技又长进了。”

    方旭讶然：“你说她是小尼姑？”

    “光头，灰色僧衣，还有脚上的破烂草鞋，不是小尼姑是什么？”赵星严目光一扬，看到画中的某人不由惊道，“咦，这不是公司新进的小花吗？”

    “哪个？”

    “这个，”赵星严点点人群里一位身穿粉红运动衫的靓丽女子，“卫视前段时间不是举办了场大型的真人秀吗，这位凭着高挑的身材，漂亮的脸蛋，被宋明初那家伙挑中签在了手下。”

    “怎么？”赵星严凤眸轻挑，打趣道，“看上人家了。”

    方旭懒得理他的不正经，直接问道：“叫什么？另外帮我问问，她最近接了什么戏或是综艺。”

    赵星严身子一转到了书桌后，慢条斯理地往椅子上一坐，打开电脑点开公司的官网，念道：“钟凝，凤城戏剧院大三的学生，今年22岁，身高一米七二，体重55，三围分别是90、63、93，性格开朗活泼。”

    “啧啧，”赵星严扭头嫌弃地扫了眼黑脸的方旭，“配你这种闷·骚·型的男人，可惜了。”

    方旭瞪他，随之抛了个手机给他：“打电话。”官网上不会写艺人的行程，想要知道钟凝最新的情况，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直接打电话问她的经纪人，要么问她本人。

    “喂，大哥，”赵星严接住飞来的手机，夸张地身子往后一仰，倒在椅子上怪叫道，“搞清楚好不好，咱俩倒底是谁要追女朋友啊……”

    方旭不耐地抬脚朝他踢去。

    赵星严双脚一蹬地面，身下的椅子朝后滑去，顺利地躲开方旭。

    知道再说就过了，赵星严识趣地按下一串号码：“喂，宋明初，问你件事，你们家钟凝最近接了什么戏或是综艺吗？”

    宋明初陪着手下的艺人刚从外地回来，闻之随口答道：“接了个都市戏，《爱你三年又三年》。”

    赵星严开了外放，依在桌边的方旭听得一清二楚。

    探身接过赵星严手里的手机，方旭问道：“导演是谁？”

    “李成宏，李导。”

    “谢了。”方旭挂断电话，打开电话簿找出李成宏的电话拨出。

    电话接通，对面诧异道，“小方！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

    “嗯，”方旭不欲多言，直接问道，“听说李导有一部戏叫《爱你三年又三年》，不知什么时候开拍？取景可有山区、江流、索道这些？”

    李成宏不觉坐直了身子，笑道：“下月中旬开拍，都市片，没有回忆穿插，主角也不出门旅游，自然也就没有你说的什么山区、江流、索道了。怎么，小方有兴趣参演？”

    合作过一次，李成宏对方旭的性子不说摸了个十成准，也了解得差不多，这家伙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日常就是拍戏、做慈善。打电话过来，多半是有意了。

    想到他做慈善每月往里头洒的钱，李成宏不觉又问了句：“是手头缺钱了吗？”要不然，以方旭的咖位，哪需要接拍这种商业片。

    不等方旭回答，李成宏又道：“小方，若是缺钱了，说一声，我这里不说多吧，一两百万还是能给你凑出来的。《爱你三年又三年》咱就别参演了，虽说我是这部戏的导演，可是说句实话，那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商业片，真不适合你。”

    这部戏是尚耀出钱拍的，从主角到配角，启用的全是自家公司的新人，便是有一两个别的公司的艺人，也是条件交换插进来的。

    尚耀自家的影帝影后流量小生小花都不往里头凑，也不知道方旭怎么就想不开，看上它了，这不是成心给人当垫脚石吗。

    “你要是真想拍，左老那里有一个综艺，我觉得倒是不错，叫《走近森林，了解自然万物》，是上面指定要拍的。”

    说到这里，李成宏压低了声音，带着对小辈的爱护，殷切切地道：“这个综艺好像有些内幕，左老没有深说，不过对明星的发展来说，我觉得它就是一个基石，一道护防。”

    “谢谢李导，我等会儿就打电话给左老。”光听综艺的名字，方旭心里就多了份希望，再次真诚地道谢后，挂了电话。

    赵星严拎了双拖鞋丢给他，又拧开一瓶矿泉水塞到他手里，“左老的《走进森林，了解自然万物》不能接。”

    方旭眉尾一挑，声音清凉：“原因？”

    “我表哥宋晏月前带队去云省的山区探查什么异动，前两天传来消息，他们整支小队，全体失踪。”

    “什么？”方旭陡然一惊，洒了半瓶水在身上。

    赵星严忙抽了纸巾给他擦试，一边擦一边絮叨地念道：“我说你这么激动干嘛，宋宴是我表哥，又不是你亲人，至于吗？”

    “失踪耶！”方旭略带夸张地掩饰道，“能不让人吃惊吗？”

    那家伙是特殊部队的特战人员，身上按有定位器，说失踪，不过是掩耳盗铃的一种官方说法。

    你说，他能不心慌吗？曦曦身上可是有宋晏百分之五十五的基因，若是有一天，曦曦跟他要另一个爸爸怎么办，他可没有将死人变活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