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聂小飞砍了两年生的树杆和藤蔓回来，夏依白过去帮忙，宋晏双目如电地一寸寸扫过庵堂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屏蔽器在哪。

    曦曦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取下帽子，从床下扒拉出一个木鱼，进屋给慧悟磕了三个头，盘膝坐在地上，为她念了段《往生咒》。

    “师太，”停下敲木鱼的手，曦曦眼睫低垂，低呐道：“你怪我吗？”

    “明知道你的死期，却不提醒一句……”

    聂小飞编藤蔓的手一顿，下意识地支了支耳朵，惊愕地看向踩着断墙爬上屋顶的宋晏。

    宋晏眯了眯眼，停下了脚步。

    存在心里的秘密终于说出，曦曦长长地吐了口气，双手合十，拜了拜：“师太，对不起，可是……我想，时光若是重来，我还是会这么做吧。”

    停了片刻，曦曦软糯糯的嗓音再次响起：“曦曦还俗了，师太。”

    “下次再见，我亲手为你覆土，洒上魔芋花的种子。若你愿意，”曦曦咬了咬唇，“等魔芋花长出来，我移植到花盆里，带你去找爸爸。”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你看顾了我五年，我陪你一生。

    撑着地爬起，曦曦拎起木鱼和小木锤，走出屋子，小小的身子单薄孱弱却也挺得笔直，莹白的小脸在阳光下白得透光，那双蔚蓝的眸子，似一汪海水，平静、却也波涛汹涌。

    伸手挡了挡直射而来的阳光，定定站了片刻，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意，曦曦唇边绽放了个灿烂的笑，宛如新生。

    菩萨面前，曦曦放下木鱼小木锤，双手合十，躬身施了一礼。

    曦曦拿抹布，一边仔细地给它擦双脚和小腿上残留地水渍，一边说道：“菩萨，师太去了，曦曦要还俗下山，日后我们清心庵便只剩你了。”

    “叽……”

    曦曦仰头，菩萨手里的翠鸟，歪了歪头。

    抿唇一笑，曦曦歉然道：“对不起，把你忘了。”

    丢下抹布，曦曦伸手。

    翠鸟飞起，围着她盘旋了一圈，扬起的翅膀轻轻地抚过她头上还有些红肿的伤痕，然后落在她手上。

    “呵呵……”曦曦抬手抚了抚它身上的羽毛，跟它解释道，“头上的伤是昨天师太抽打的，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翠鸟偏头嫌弃地躲了躲她抚在身上的手，“叽~”

    “有你陪在菩萨身边，我也放心了。”

    宋晏找到屏蔽器，没有动它。

    夏依白和聂小飞把拖架做好，抬了慧悟出来放在上面。

    “老大，那我走了。”聂小飞拉起拖架。

    “嗯。”宋晏从房顶跳落，微一颌首，叮嘱道，“小白跟上。下山后联系卫东明，让他帮你们安排个实验室，看师太的死是否跟陨石有关。”

    “是！”二人应着，朝曦曦挥了挥手，转身出了庵堂，往山下走去。

    “曦曦，”宋晏一走近，翠鸟展翅高飞，落在了菩萨头上。

    “叔叔。”曦曦张开手朝他跑了几步，宋晏弯腰抱起。

    曦曦依恋地靠在他怀里，“你忙完了吗？”

    “叔叔还想去杜鹃林看看，你是跟我一起，还是留在这里？”

    “一起。林中的小溪旁，我还藏了八个蜂巢。叔叔，我想把它们拿回来。”

    “好。”宋晏脚一勾，挑起装有武器设备的背包，伸手抓住，甩在肩上，大步朝林中走去。

    庵堂到杜鹃林，被曦曦踏出了一条羊肠小道，顺着这条小道，宋晏抱着曦曦很快就到了杜鹃林的边界。

    宋晏将人放下，取出探测仪，丢下背包，“曦曦，在这等着叔叔。”

    曦曦好奇地看向他手里“嘀嘀”响个不停的黑盒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宋晏一扫上面的数据，忙丢下仪器，打开背包，找了件全新的防护服，飞速给曦曦穿上，并包了头脸。

    曦曦调整了下头上透明的防护服，踮脚看向仪器的屏幕：“叔叔，这是什么啊？”

    “探测仪。曦曦别怕，叔叔很快就回。”

    曦曦朝他挥挥手。

    拿着探测仪，宋晏又往前走了数百米，然后不由一愣，这是……

    杜鹃树排列成行，树下无半根杂草、真菌、灌木，全是翻新的新土。

    闭了闭眼，场景没变。

    宋晏心下骇然，忙点开腕上的手表，一个蓝色的光屏出现在面前，镜头移动，从高空鸟瞰而下。

    整个杜鹃林像校场上列队而站的优秀标兵，个个不枝不蔓，笔直挺拔，鸟雀虫蛇绝迹。

    可昨天，分明还不是这样，一场雨，一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晏剑眉微凝，狭长的眼线眯了眯，弯腰捡了个巴掌大小的石块，奋力猛然一投，直冲杜鹃树的枝杆而去。

    石块还没近前，便被悠然伸来的枝条贯穿。

    别一根枝条伸来，慢悠悠地推着石块往梢处移动。

    “扑通”石块落地，整棵杜鹃树跟抽风似的抖了抖。

    若是有脸，这会儿应该是咧嘴大笑吧。宋晏想着，抽了抽嘴角，一夜过去，杜鹃树的智商也跟着提升了。

    只怕更棘手了。

    宋晏低头看向仪器上面的数据，零！

    辐射浓度怎会是零！？

    方才……还因超标，而嘀嘀示警。

    宋晏忙蹲下调试了番，零、零、零……

    坏了吗？

    宋晏试着退后，离了杜鹃树伸展的范围，数据在慢慢恢复，由零渐渐升到了7，然而一旦再往杜鹃林靠近，又会讯速下降。

    再退，又升了起来。宋晏跃过曦曦，又往后退了一段，最高数据始终没有升到10。

    昨天杜鹃林的辐射还是25，方才一拿出仪器，辐射就冲破了30。

    曦曦不知宋晏在干嘛，自个无聊地甩着防护服长长的袖子，去踩地上的一种植物。

    那植物圆圆的，有曦曦拳头那么大，踩一下变一个颜色，恼了还会放出五彩缤纷的花粉，似下了场烟花雨，好玩极了。

    宋晏拿着仪器还在记录着周围的数据，一根杜鹃枝从杜鹃树上分离，落地生根，摆着头上的花苞，悄悄地朝曦曦挪来。

    曦曦抬头扫了它一眼，不是昨天压断腰的那株幼苗，“略略……”曦曦冲它做了个鬼脸。

    她长在林中，很多知识匮乏，并不觉得一棵会动的树有什么稀奇。没看那些长在树上的花、叶，还会随风飞舞、飘落吗。

    杜鹃枝高兴地伸了伸身上的枝条，晃了晃头上的花苞。

    然而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叫，曦曦多看了两眼，就无趣地收回目光，蹦跳着踩下一个个圆球。

    纷扬的花粉在脚下绽放，鞋和裤腿也跟着变了颜色，曦曦乐得咯咯直笑。

    杜鹃枝看得嫉妒不已，伸出根须，将曦曦下一刻要踩的圆球，快、狠、准地拽入了土中。

    曦曦没在意，失去一个，前面还有无数个呢。

    杜鹃枝呆立了片刻，突然冲到曦曦面前，生气地将一个个小圆球相继拉进了土里，埋入根下，飞速吞食、生长。

    曦曦轻哼了声，身子一扭换了方向。

    杜鹃枝一急，细小的枝条勾住了曦曦的防护服。

    “放开！”曦曦有些生气，鼓着双颊，瞪它，“再不放开，我把你的枝条折了。”真当她好惹啊。

    杜鹃枝没松，而是细枝一伸，摘了头上的花苞，讨好地往曦曦手边送了送。

    半开的花苞里裹着颗滚动的花蜜。

    曦曦回头觑了眼远处的宋晏，拉下防护服，露出头脸和双手，防护服下坠，松了几个扣子的领口松松地挂在她腰上，下摆拖拽在地。

    扯了两下没提起，曦曦就放弃了，接过花苞，轻轻嗅了下，清甜的花香萦绕在鼻尖。

    舔舔唇，曦曦没舍得吃，捧在手里，等宋晏过来，一起分食。

    细枝伸来，托起她的手，往她嘴边送。

    曦曦拍开，“等会儿。”

    杜鹃枝大概很是困惑吧，枝条摇晃着往杜鹃林探了探，遂之似得到了什么招唤，飞快地挪走了。

    杜鹃树交头接耳一番，从林间深处万丈地心，抛来一物，那东西骨碌碌滚到了林边。

    “嘀——”探测仪屏幕上的数字拉成一条直线。

    宋晏手心一烫，忙将仪器抛开。

    “砰”的一声，仪器在空中炸成了碎屑。

    曦曦闻声一惊，忙不迭地伸长脖子，探头朝宋晏的方向看去。

    远远的灌木边，宋晏侧身而立，斑驳的光影里，眉眼低垂，五官凌厉。

    曦曦拍着胸口，轻吁了口气，还好不是叔叔出了事。

    杜鹃枝回来，根部一阵翻涌，吐出个灰扑扑的成人巴掌大的石头。

    那石头两头尖，中间圆，像个纺锤。

    曦曦低头瞅了眼，没看上。

    杜鹃枝不死心，弯着枝条把石头往她跟前推了推。

    石头滚着碾过青草，瞬间变成了绿色，经过粉红的小花，底部又多了块粉色。

    曦曦诧异地瞟了杜鹃细枝一眼，一棵树还有这么好玩的玩意儿。

    杜鹃细枝得意地晃了晃身上的枝叶。

    曦曦护着手里的花苞，弯腰捡起绿中带粉的石头。

    石头入手，掌心一热，一股能量顺着手心的经脉往上游走。

    曦曦眼睑轻眨，摩挲着手里的石头，这玩意，她以前好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