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吱呀——
逐一一把司空断洞府内的门关上,扯了唯一的椅子坐了下来。双肘撑在石头桌面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桌上摆放着的金坛上。
“司空前辈,你听我解释。”
逐一一摆事实讲道理,她着实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就找上门来寻衅滋事之人。
虽说行事是莽了一些,可也是有依据的呀。
若是那当阳山庄主不说司空断这里无人可接近,她也不会来查。土狗不冲出来咬人,她也不会追打到湖底。
司空断不摸她的腰,她也不会……
然而不管逐一一怎么解释,坛中的司空断都是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神色,继续用拳头砸向坛底,要砸一条路出去。
“啊啊啊啊啊——”
“淫贼!!!”
“竖子!!!”
“畜生!!!”
门外忽然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将逐一一打断。被打断的逐一一抬手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起身,把那扇刚关上的门开开了。
门刚开的瞬间,就见脚下窝了一只肉滚滚,丑兮兮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小兽。小兽伸出了前爪,尾巴摇来摆去,舌头耷拉在外头,试图用脑袋去蹭逐一一的裤脚。
方才那些尖叫声和叫骂声正是出自这兽之口。
几天的饲喂之下,司空断的灵宠已然和逐一一熟悉起来。尤其是在发现逐一一不在提刀追砍它了,还会用手摸摸它脑袋和后背之后,几乎就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小兽被司空断饲喂的时候,就连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开心了看一眼,更多的时候是它出去捉小鱼捉半个月没回来,司空断这位主人都不曾察觉。
而逐一一就不同了,她那双手拍拍自己的脑袋,立刻便有一股奇怪的酥麻感觉升腾而起,当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后背时,更是要升仙一般。
怪不得先前有个狗精来湖中游水时时说,它最怀念的便是主人的爱抚了。
蛟龙变幻的小兽脑袋拱来拱去,哼哼唧唧的等着逐一一蹲下来摸摸自己。
逐一一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金坛,坛中的司空断已然能够弹出一只手了,只是他探出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手背还青筋暴起,好像十分生气。
要说这小兽吧,是个母的。
大抵是快要化形了,总爱学些人言。
司空断只顾着自己修行,很少关照他的灵宠,更不会有闲心教导它说话。是故好些年了,它都只会发些啊啊呀呀本能般的音节,像是个受到威胁的妇人在呼救似的。
这也是逐一一在下水之前听到奇怪声音的来源。
可自打逐一一来了,才几天的工夫它就学了不少,嘴巴一开一合就是淫贼我干霖凉!
小兽不曾见过逐一一的师尊千运尊者,但在这方面实在甚得千运尊者的真传。
搞得困在金坛里的司空断越发的气恼了。
好好的一个灵宠,让这突然冒出的女修给带到沟里了。
司空断这灵宠,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在土狗还是个胆的时候,司空断将其放在自己的被褥里裹着,温火一点点的给孵出来。
又是捉小鱼,又是捉大鱼的,把灵宠养的油光水滑。
“你给我过来!”
因着金坛已经被他凿出了缝隙来,司空断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他伸出一只手,朝着灵宠勾了勾指头。
灵宠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逐一一,但还是倒腾着四条腿,欢欣雀跃的走向了更为亲近的真正主人。
然而刚一过来,还没来得及伸舌头去舔舔司空断的手心,一个巴掌就朝着它呼了过来。
司空断恨铁不成钢啊。
“让你不学好。”
学人言便学人言,看你学的都是些什么话!
自古修行寂寞,司空断又是独自住在湖底,平日里也就只有灵宠一个陪伴罢了。
前些年的时候,司空断还曾试着教灵宠喊自己爹呢。可惜爹没学会,这些混账话倒是学得挺快呀。
想来想去,司空断觉得给它一巴掌也算是给它一个完整的童年了。
然而挨了打的小兽委屈极了,缩着脖子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脊背也拱了起来。兴许是快要化形,灵兽的心智也有提升。
平日里挨了打便挨了打,给口吃的就忘了。
今儿个小脾气上来,它还给急眼了。
只见小兽后背拱起,身上的鳞片也支楞起来,一双眸子里闪着凶光,呲着牙朝着司空断所在的金坛吼了一声,便转身朝着外面飞驰而去,头也不回。
司空断此时人虽在坛中,但因金坛有了裂缝,对外界的感知也更多了。没能亲眼瞧见灵宠呲牙,却也能猜个大概。
辛辛苦苦养了个白眼狼?
气得他将身体用力向外一挤,整条胳膊都出来了。
这一下子给逐一一吓了个够呛,谁知道把司空断逼急眼了出来以后,是先打狗呢还是先打自己呢?
“前辈啊,灵兽在化形的时候性子多少都会有些变化!”
她赶紧上前几步劝说安抚起来。
“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它哄回来。”
说着逐一一双手端起了金坛,小跑着到外头去寻找那闹脾气的小兽了。隐在山坳中的湖本就不大,加之逐一一将湖水也吸到了坛子里,此刻的湖底行走起来简直如履平地。
刚一出洞府的大门,逐一一就瞧见脚边有一团黏腻的粘在一起鳞片,连带着还有一根尖尖的角。逐一一见状停下脚步,随手从乾坤袋中抓了条帕子出来,将金坛底下了裂缝裹住了。
司空断爱宠心切,本来正扒在裂缝上往外瞅呢,忽的视野里便整个暗了下来。司空断正要发作,逐一一先他一步解释起来。
“前辈,你的灵宠是母的,化形了以后就是女的。”
所以呢?
司空断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它将鳞片褪了,此时身上肯定未着存缕,光溜溜的。”
逐一一用帕子将金坛裹了个严严实实,半点光都照不过去。
“你修的是纯阳术法,看了女人的身子怕有损道心啊!”
司空断闻言点点头,好像确有其……
呸!
谢什么?事情还不都是由逐一一而起的。
湖中没了湖水,日光直直的照到了湖底,湖底的淤泥干裂成块,不再泥泞不堪。加之这湖并不大,没了湖水之后,几乎是一眼便能望到尽头了。
逐一一的眼神儿不错,但她左右四下环顾,甚至还散开灵识去找了,也没有找到半点蛟龙小兽的踪迹。
“嘶……”
逐一一吸了一口气,抱着金坛的手莫名便抖了抖。
“前辈,你的灵宠好像丢了。”
不过——
逐一一抬头向上看去,头顶的岸边似乎有个一晃而过的高大人影,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逐一一目光所捕捉到的只是她的猜测。
她将金坛放到地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被封在金坛之中的司空断听见自己的灵宠丢了,当即便再度怒火中烧,口中念着‘等我出去你就完了’,单手扒开金坛已经被他砸出的缝隙,猛地调转体内灵力,闷声一喝上半身便出来了。
司空断双手紧握成拳,多少年清心寡欲的修行,这会子眉心皱出了川字,太阳穴的位置也因为恼怒而一跳一跳的。
尽管仍有一半身体被封在坛中,但对付逐一一的话,此时的灵力已然是足够的。
可他刚探出头,正要动手的时候,忽的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
女子身着红色的轻纱,手腕和脚腕上系着银铃,随着身形移动,发出清脆又悦耳的响声。莹白的脚趾踩在干涸的土地上,越发对比鲜明,显得娇嫩无比。
而司空断将目光向上移去,细细的脚腕,薄纱也遮掩不住女子的修长双腿。手腕白的像是夜里湖面上倒影出的月亮,而女子还露着半截纤腰。
腰上系着一串不知是何种宝石做的饰物,被日光一照便如同湖水的粼粼的细碎波光。
先前那正经仙门里出来的正经仙子不知消失在了何处,剩下的是个身段儿面容比成精的狐狸还要魅惑几分的女子。
嗯?
司空断愣了愣神,逐一一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女子素手白皙,葱玉般的手指取下了遮挡着容颜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分外妖冶的脸。
眉心贴着花钿,两颊施了胭脂,双唇朱色一点,杏眼微抬,带着一股子蔑视终生的气势。
只见她手持铜镜,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打量她的还有从金坛中挣扎出一半的司空断,在瞧见面纱后女子的容颜之后,用满是怀疑的声音问道。
“逐一一?”
女子点点头,将手中的铜镜一抛,朝着司空断抛了个媚眼。
“正是。”
她敛了身上修士的法术,换了身凡人风尘女子的衣裳,描画了与平日里全然不同的妆。别说司空断这里不大敢相信,就是顶个亲爹的千运尊者来了,怕是也要犹豫。
逐一一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查案必须要暗中进行,方能顺利。像她先前那样大张旗鼓的,只能被那藏在暗处的淫贼耍的团团转。
如若自己都打扮成这样了,那人还能不现身吗?
不现身的话也别当什么淫贼了。
“将功赎罪,我帮前辈将灵宠寻回。”
逐一一向前一步,因着有了期待,眸中便似有星光。
“你也放过我,冤家宜解不宜结呀……”
冤家?
什么是冤家。
司空断没有回答,带着疑惑缩回了金坛里。
忽的想起逐一一曾说过的话,自己一个修纯阳法的,看了女人的身子怕是道心有损。
回到坛中后,司空断便调转体内灵力,盘腿坐下在筋脉里运转起来。灵力调性流畅,除了呼吸有些急促之外,并没有半点不妥。
这女子又在骗我。
明明是巨鹿山仙门出身,怎的满口胡诌呢?
司空断收了灵力,心中蹿起了无名的邪火。
还有冤家是什么东西?
在湖中住了千年岁月,司空断从未听说过冤家。
他只见过四月时节,万物萌动。
湖面上浮着的,一公一母的鸳鸯鸟儿,在交颈缠绵。
冤家和鸳鸯,有区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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