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冬天和被炉最配啦

    冬日的天气的确限制了陆无衣的活动范围,为了避免这小家伙闲到只能玩他头发来打发时间,无惨不知从哪儿翻出了几样玩具来——尽管他平素对这样的玩应儿甚至有点嗤之以鼻,可眼下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消遣方式了。

    “咦?是陀螺呀!”如无惨所料,对什么都带着强烈好奇心的陆无衣注意力瞬间便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了去:“我在龙门的行脚商那里也见过这个,说是唐国很流行的——”

    说起来无惨并不会去关心陀螺这样的玩具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舶来的,如果不是为了陆无衣的话,他也根本不会想起要把这样的东西翻找出来。与小姑娘一并把陀螺放在被炉的桌面上,看着上面的纹样因为告诉的旋转而连成完整的圆弧,错错落落的。

    无惨也不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什么好看,可看到陀螺旋转时露出的纹样的时候,陆无衣圆睁着眼睛,眼神里尽是好奇的神色,这样的光景终于还是让无惨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些。

    然而下一个瞬间,小姑娘忽然发出了“呀”的一声惊呼。

    无惨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了一跳,不过顺着小姑娘变得惊惶的视线看去,无惨倒好像也明白了小姑娘究竟是为什么而惊叫——原本在桌上旋转着的两个陀螺当中,有一个正因为转速减缓而变得有些歪歪斜斜的,而那一只刚好是陆无衣方才放下的陀螺。

    “可恶!”陆无衣握紧了拳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我才不要输给无惨呢!”

    “……”

    无惨并不知道这样的“胜负”到底有什么意义,可陆无衣却是对这样的事情有着一种迷之执着。她抬起眼,盯向无惨眼睛的时候,视线当中多少透着点紧张,而无惨透过眼边的余光,恰看见了小姑娘正鬼鬼祟祟地冲另外一只还在好好旋转着的陀螺伸出了手——

    想做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于是无惨也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于是小姑娘探出的几乎要碰到陀螺的爪子就这么不幸被无惨在半空当中截获了。

    “喂!”被拆穿的陆无衣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一面挣扎着手腕一面冲无惨吼道:“你做什么呀!”

    “你又在做什么呢?”无惨扬唇,反问陆无衣。

    “我……”陆无衣转了转眼珠,而在她想好了说辞之后,语气也顿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是觉得陀螺转起的纹样好看,所以想去摸一摸。”

    “……”

    这样的借口无疑是相当拙劣的,可当小姑娘理直气壮地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无惨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一步地拆穿她的“不轨行径”。

    而就在这样的时候,那只方才已经摇摇欲坠的陀螺终于彻底支撑不住庞大的身体,摇摆了两下之后便颓然倒在了桌面上。

    于是小姑娘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失落起来,她白了无惨一眼,接着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无惨的钳制,抬手将另外一只陀螺也按倒在了桌面上,接着又得意洋洋地往无惨的方向看去:“嘛——就算是无惨放下的陀螺也没能转得更久呀!”

    小姑娘的行为幼稚到甚至有点意味不明,只是见她这副神情,无惨终于有些忍不住地嗤笑出了声来。

    “喂!你笑什么啊!”小姑娘不满地拍打了两下桌面。

    “但还是我赢了。”忍住了接连不断涌上的笑意,无惨这样说了句。

    虽然他并不关心这样无聊的“胜负”,但看这个想赢的小姑娘气恼的模样总归是种不差的体验呢。

    果然,听了无惨的话之后,小姑娘顿时气恼了起来:“无惨大坏蛋!”

    于是师走月的医馆也意外地变得热闹了起来。

    生来病弱的无惨事实上几乎并没有经历过这样无忧无虑嬉戏着的时光,可当他跟陆无衣一起窝在被炉边上的时候,却也罕有地体验了一点从未曾感受过的天真无邪。

    在师走月将尽的时候,医生也变得比往日更加忙碌,为了迎接新一年的到来,他也不得不里里外外地收拾。他当然也不会指望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病弱少爷无惨能替他做些什么,更不会肖想陆无衣这样的家伙能给他做什么帮手。

    “你们且在房里安生呆着,莫要再翻乱我的东西或者把药房弄得一团糟乱就足够了。”医生对被炉边上的两个人这样说着。

    彼时在玩“双六”的两个人几乎完全没听见医生的话,也没人对医生说的东西做出任何回应,不过冬日的季候的确会让人变得莫名乏懒,所以在这一整个月里,两个人竟然真的安安生生地没有给医生添更多的麻烦。

    至多就是在玩陀螺或者“双六”的时候,无惨总会在毫不客气地赢了陆无衣之后再故意添上两句揶揄,每每总能气得小姑娘不住跳脚。

    对于无惨来说,游戏本身大抵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乐趣,但他一向对惹恼小姑娘这样的事情乐此不疲。

    ——左右在惹恼了她之后,也只要几条小鱼干就能轻而易举地哄好。

    日子在这样周而复始的过程中飞速流逝着,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晦日。

    这天早上,无惨照常在起身之后准备好了被炉和棋盘,却半晌也不见陆无衣的身影。无惨正觉得纳罕,虽然清晨起床之后,陆无衣偶尔也会到外面跑上一圈,不过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冬日的凛风吹回到被炉下面。

    但这一天显然有点不太一样——直到被炉下的火盆已经将屋子烤得很热了,小姑娘的身影却依然没有出现。

    无惨盯着桌面上铺着的棋盘发了会儿呆,接着终于还是钻出了被炉,披上衣服走到了门边,抬手将房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于是门外的冷风便毫不客气地直灌了进来。

    无惨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实在不喜欢冬天,这样的季节总会将本就病弱的他衬托得更加无能。

    抬手将衣服的前襟拢了拢,无惨将视线投到了门外的院中,却依然没有见到小姑娘的影子——只是伴着呼啸的风声,从前院里隐约传来了颇有节奏感的“咚咚”的闷响。

    这并非是日常能听到的声音。无惨怔了许久,才终于从衣架上将最厚的一件棉绒的斗篷取了下来,裹在身上,拔足向前院走去。

    许是因为冬日整天在房里修养的缘故,无惨近来的状况倒并不算太糟糕,只是走得稍微急一些,依然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上喘。

    待无惨终于绕过了穿堂的幛子看到前院的光景时,却见陆无衣此刻竟正扛着个几乎比她人还要长些的杵子,对着巨大的木桶卖力地挥动着。

    听到动静,小家伙也是将杵子落下,侧过头,露出了那张挂着迸溅出来的米浆的小脸:“无惨,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呀!”

    看到这幅场景,无惨才终于意识到,眼下已经到了捣年糕的时节了。

    他不喜欢这种记录时间流逝的日子,也同样对年糕这种食物没有更多的兴趣——至于捣年糕这样的工作,从前在本家的时候自然不用他来出手,或者说就算他想参与,以他的力量也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可陆无衣却像是并不知道这一点一样,她颠颠跑到了无惨的身边,拉起他的手便往年糕桶的方向跑了去,一面说着:“无惨也一起来捣年糕吧!”

    “先生刚刚告诉我啦,捣年糕可以顺便捣碎一年的坏运气,这样接下来的一年就只会发生好事情啦!”

    无惨觉得医生那家伙纯粹是想拉着陆无衣当苦力所以才会编出这种漏洞摆出的说辞,可偏偏陆无衣居然就把这样的鬼话信以为真了?

    甚至还想拉着他一起下水?

    无惨看了看旁边的木杵子,表情一时间有些复杂。讲道理,捣年糕是不可能捣年糕的,毕竟以他的小身板也抡不动这个杵子。但想让他当着陆无衣的面承认自己不行,讲道理这也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喏,无惨也来捣一下嘛,就一下!”小姑娘却是不容分说地把捣年糕的杵子往无惨的手里塞去,眼神当中也满含着期待:“我也想让无惨的运气变得好起来,也许无惨捣了年糕之后,身体就会变好了吧!”

    如果只是随随便便捣两下年糕就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好的话,那么他也就不必要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这样久了吧。无惨盯着小姑娘灼然的目光看了许久,终于在对方几乎有些要不耐烦了的时候伸手结果了她递来的杵子。

    那东西对于无惨而言甚至有些沉重了——他甚至没能将它挥动起来,只是任由沉重的杵子头落在了盛着快被捣烂了的米的木桶里。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陆无衣见状,连忙将自己手中的杵子放在了一边,伸手握住了无惨手中的杵子上,一面用力将杵子从桶里拎了出来:“要用力捣下去才能把坏运气都砸碎掉呀!”

    小小的身体却分担了大半的力量,在陆无衣的帮助下,无惨也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捣了一下年糕——

    “接下来的一年一定会发生很多好事情吧!”放开了手之后,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也格外雀跃:“所以我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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