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知裹在茫沉的黑暗里, 梦里她又回到初一那年了。
那个时候他们刚去了北城不久,贺成的事业也做的蒸蒸日上,妈妈周艺会跟着爸爸一起出去跑项目, 很忙,但是一家人都在一起,日子过得红火有盼头。
可在三月初星期五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她撑着伞回了家结果忘带钥匙就在家门口等。
那天下午天空黑沉的像是打翻了墨盘,雨不要钱似的从天上往下泼, 她站在家门口堪堪用伞遮住瘦小的身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朦胧的雨帘。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他们早该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 蹲在墙角抱住冷的发颤的手臂, 想着一会儿等妈妈回来她一定要撒娇着要吃芝麻汤圆, 现包的,不要冰冻的。
等了好久好久, 等到时针指向七点,等到她看见隔壁邻居家都亮起了灯,有饭菜的香味从窗户未关紧的缝隙里飘出来,又被寒风捉住吹到她脸上。
“你催什么催——我刚从民生路重新打了出租回来的,那边出了车祸, 挺严重的,听说副驾驶的一个女的当场就快不行了......”
贺清知抱着手臂抬起头看了一眼在雨帘中快速跑过的男人,继而又低头看着台阶下蓄起的水流, 上面一片枯叶被冲的东倒西歪。
后来她是被爸爸的朋友接去的医院,抢救室的门紧关着,上面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红的扎眼,贺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靠着墙,眼神放空,一手的血。
有护士在给他清理伤口。
......
妈妈死了,医生说送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
她本来在副驾驶位上,对面那辆失控的车是撞向驾驶位的,但发生车祸的一瞬间她飞扑到驾驶位的爸爸身上,身上的安全带还没解开。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推开别人自己顶上。
贺清知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天她失去了妈妈。
她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流泪、痛苦、出殡、崩溃......
一切的绝望似乎必须要在那几个月里彻底的湮灭,最后...回归正常。
贺成开始变得的忙碌,贺清知一心扑在学习,三个人的家庭在变成两个人以后他们都在拼命的忘记那天晚上,似乎只要忙起来,那个人就还在...
再后来,贺成在她高一的时候领回了一个女人,说要娶她。
...
梦,戛然而止。
少女微微偏过头,死死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丝。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情绪总也脆弱不堪。
手机被摁亮,一下的强光刺激的眼睛有些干涩,她拿的远了些,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眼。
凌晨四点半。
贺清知打开门,深水巷静得不行,就连平日里总喜欢在晚上喵喵叫的流浪猫似乎都睡着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长长的巷子里,透出一股孤寂的冷。
“咔”的一声,门被重新拉上,贺清知慢悠悠的朝外面走。
斜对面的大门紧闭着,老旧的剪纸摇摇欲坠的贴在上面,风吹了好几次都没吹掉。
走出一巷,她看了眼冷寂无一人的商业街,拐了个弯去了老街。
有些早点铺子开门了,刚刚蒸好的包子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有些出早工的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贺清知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去了一家早点铺。
“老板,一份小笼包,一碗豆浆。”
说完一抬头,就瞧见店铺里正吃饭的那人,和她遥遥相望。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邢秩咬了一口包子,偏着头望着她笑:“大早上的不睡觉来和我偶遇啊。”
“......我睡不着。”贺清知很自然的走过去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学着他说话,“你呢?制造偶遇啊。”
“我饿了。”
邢秩笑了一声,“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下午刚送你回家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你就来欺负你同桌。”
贺清知皱了下眉,纠正他:“我不是你同桌。”
“现在还不是,那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
邢秩吞完手上的半个包子,一手又从筷兜里给她拿了一双,眼神示意她吃。
“你运气可真好,刚巧挑了一家最好吃的。”
贺清知极快的白了他一眼,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咽下去后才拆穿他:“我怎么就看见只有这一家呢。”
“哦反正这家最好吃。”
邢秩又塞了半个,刚说再来一笼,老板就端着上来了。
“嘿阿秩你还带着小姑娘来吃早饭呀。”老板大概三十多岁,平时应该和邢秩关系很好,开着玩笑,“阿秩第一次带小姑娘来我店里吃早饭,这顿我请了。”
接着又看向贺清知:“小姑娘别客气呀,我家的肉馅独家秘方,好吃得很嘿,阿秩饿的时候一个人能吃五笼,喝上两碗现磨的豆浆。”
“......行行行你包子要糊了!”
邢秩一口豆浆梗在喉咙差点没呛死,急忙赶人走。
说的就好像他跟猪一样能吃好多!
第一次见面发生的事情都过好久了这人还记得真的服气!还说得好像他经常这样一样!!
“好好好我走。”老板笑着离开,边走还不忘说,“厚脸皮遇见漂亮小姑娘脸皮也变得薄了,也知道要面子了,啧啧。”
邢秩:“......”
这他妈的能闭嘴?!
人走后,贺清知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豆浆,豆香四溢很好喝。
少女眼睛里漾着笑:“你一个人能吃五笼这种酱肉包啊,还喝两碗豆浆?”
“不是......”什么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邢秩放下筷子特别真诚的看着贺清知,“只有那一次,我说真的,那次快饿死我了,最后我没吃完。”
“那最后你吃了多少?”
邢秩板着脸没说话。
老板替他回答了:“五笼,最后剩了两个,走的时候还包走了。”
“......”
有地缝吗,他也许可以钻进去躲躲。
两人吃完早饭,邢秩冷着脸去付钱,被老板笑着拒收了。
“我不是说了请你们俩吃嘛,小孩走吧走吧。”
早上五点多,天已经有些亮了,吃了早饭以后整个人身上都是暖烘烘的,迎面而来的冷风都跟挠痒痒似的。
两人慢吞吞的走在老街上,邢秩看了眼逐渐泛白的天,问贺清知:
“你现在要去哪儿?”
“去学校吧,走着去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行,走吧。”
贺清知叫住他:“还得回去拿书包。”
“嗳你该不会是作业没写完所以心虚这么早起来去学校补吧。”
邢秩笑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小姑娘平时在学校就很用功的,就是效果似乎不是很好?再加上昨天下午请了假,早上早点起来去补作业就更是正常了。
贺清知不想理他,径直往前走。邢秩却以为是说中了少女心事,笑着跟上去拍她的肩膀。
“你别生气呀,咱们要认清现实。”
贺清知停下来,看着他面无表情:“什么现实?”
“我昨天看你写了好久结果卷子上都白着,看到最后两道大题提笔在草稿纸上算了算以后又白着,然后迅速翻页,继续做往复运动。”
“我记得跟你讲过说很简单懒得写。”
邢秩不信,但碍于小姑娘脸皮薄没说了。
但贺清知已经清楚他什么意思了。
所以昨天他拐着弯的问就是在说这个?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可怜兮兮的。
“被你说中了,我确实不会。”少女叹了一声,“我之前没转学过来的时候成绩就一般,现在转过来了也不适应,跟不上老师的节奏。”
“不然去问老师?”邢秩挠挠头,这个问题于他而言也有点超纲了。
“我不敢...”
女孩方才还笑着脸顿时垮下来,漂亮的杏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你可以教我吗?”
“?”
邢秩顿了顿,有些迟疑。
被人这么期待的看着,他实在是说不出那句他也不会!
贺清知极力的忍着笑,觉得邢秩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玩了,忍不住的想要逗他:“你教我,然后我请你喝牛奶怎么样?”
“不是这不是喝牛奶的问题......”邢秩忽然抓到一点,声音硬邦邦的,“你该不是自己又想喝!贺清知,你忘了昨天下午难受成什么样了?”
女孩扁扁嘴:“我就这么一个喜欢的,结果还不能喝,我不能喝我看着你喝我也是高兴的呀。”
“......你这什么癖好。”
少年小声说了一句,继续朝巷子里走,也没拒绝。
“那我当你答应了哦。”贺清知在身后杏眸完成漂亮的月牙状,心情好了很多,“马上月考了,等月考完我就问你噢。”
“知道了......”
少年烦躁的声音传过来,在巷子里带起了一点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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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如期而至,考前老晋自然又是给全班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又拿国庆节假期作业作为要挟,目标就是不管怎么说,这次五班绝对不能垫底!得超过七班!
考试座位依旧是按照最近一次考试成绩来进行排名,好巧不巧,这次贺清知和邢秩成了左右桌,贺清知靠墙,邢秩在中间那排。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然后又找了半天,最后发现两人的位置挨在一起。
夏三鸣在稍微后面,见他俩已经落座了,又开始发挥了戏精的本质,开始现场飙了一场离开你我就要死的言情戏码。
邢秩笑骂了一句,夏三鸣则更加得劲儿,逗得全班大笑。
贺清知也跟着笑,身后就忽然被人戳了戳。
“新同学,帮个忙。”
贺清知转过去看见后面的人,觉得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是班上的崔泓。
上次还帮人送过牛奶给邢秩。
“一会儿会有人传纸条,你帮我递一下行吧。”崔泓眯着眼睛将桌子往前移了移,直到靠近了贺清知的背,“你看啊,就是从靠墙这边儿,从桌子底下帮我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珑珑习惯晚上更新,白天一般是捉虫。
感谢营养液:芒果班戟里的草莓的1瓶、葡萄牙子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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