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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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边亮起朦胧的微光时, 苏木一低垂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冷, 太冷了。苏木一蜷缩着，只觉得四肢、血液、骨髓, 一直到心脏都是冷的。
抱着她的高陆身上也是凉的。他裸露在外皮肤泛着青色, 四肢僵直, 如果不是耳侧仍能听到的细微呼吸声, 在这一刻苏木一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她动了动冷得发疼的身躯, 慢慢地撑着地面爬起来，向外退出去。
她弄出这样大的动静, 旁边的高陆也只是身体动了动, 眼睛没有睁开。
人处在极低气温下时，当最初的“保温反应”过后, 身体便会下意识地慢慢进入保护性的休眠中。思维麻木, 反应迟滞，五感麻木，直至死亡。
他的情况不太妙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 他们的整个“庇护所”已经被雪整个掩盖了，堆成了一个拱起的洁白小包。
苏木一踢开出口堆积的落雪, 探出头去。扑面的寒风直接让她打了个哆嗦, 险些跌倒在地。
外面的气温恐怕不高于零下五十度。
她爬出来，蹲下, 照着记忆中原来火堆的位置刨开积雪, 把剩余的柴火燃烬捧出来, 重新堆好，再站起身来取下挂在树上的床垫包裹，从里面取出干燥的树花和昨天取火的两根木棍，又重做了一遍钻木的活计。
不一会儿，明亮的橘红火焰就升起来了。
苏木一把手凑近火堆，张口呼出一口白气，在这一刻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天知道，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因为一团火而这样从心底里由衷地生出无限的感激和希望了。
将自己烤得暖和起来，苏木一取下腰间背着的水壶，拧下盖子，随手在地上舀起一瓢雪，用木架固定着放到了火上，想了想，又拧下几片针叶投进去。
壶盖里的水很快沸腾起来，因着加进去的针叶而泛着好看的微绿色，看上去清亮而温暖，散发着好闻的植物香气。
苏木一直接上手去把它端了下来，迅速地放在旁边的雪地上。
指尖被烫了一下，但说实话周围实在是太冷了，这种程度的“烫”反而能让人体会到一种安全感。
滚水离开火冷却得极快，只需稍待片刻，就变成可以入口的微烫了。
苏木一先捧起来抿了一口，闭目体味热度从食道向肺腑蔓延的舒适感。
这只迪罗特尔出品的不知什么材质的水壶质量是相当的不错，至少盖子被这么丢到火上烤，也只是熏黑而没有丝毫的融化和变形。
喝了两口，苏木一便端着杯子重新进到“庇护所”里。
“高陆，醒醒。”她把热得发烫的水壶盖底直接怼到了男人脸上。
突来的热源成功使高陆张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望着上方苏木一近在咫尺的脸发呆。
“起来。”苏木一又把壶盖子怼在他另一侧的脸上，然后在高陆伸手来抓时有些恶趣味地把手抬高。
盖子刚被烤过，底下黑糊糊的，这两下的触碰直接在高陆的脸上蹭出一左一右的两抹黑灰，配上他刚醒不太清明的眼神，看着傻得厉害。
苏木一一边笑一边拉他起来。
“喝。”她把杯子递给他。
高陆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呼。”他搓着脸叹气，“活过来了。”
“你看着火，用热水把壶装满，我去看看昨晚的绳套。”把人叫醒了，苏木一交待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哦。”高陆呆呆地点头。
天光初亮，这会儿空中还有点飘雪，但好在不算大。
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苏木一开始一根根回收绳套。没中的拆下来带回去，中了当时最好不过。
这些绳套有一部分已经被埋了，得刨上一阵雪才能找得到。
万幸的，这十多个绳套里其中有一个成功套中了一只灰色的小动物。
手掌长短，四个爪子，看着有点像老鼠。苏木一发现它的时候，它正挂在枯枝下收拢的绳圈上随着风一荡一荡的，整个身体已经冻得石头一样硬了。
她快步奔过去把这意外的惊喜取下来，和回收来的绳套们一起拎在手里带回去。
高陆还在老老实实地进行着看火灌水的工作，一抬头见她回来，立刻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苏木一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朝他晃了晃。
高陆眼睛一亮，合掌欢呼：“哇哦！中了？这什么？”
“不知道。”苏木一在火堆边坐下来，从腰间摸出金属片开始给手里的这玩意儿刮毛。
冻得太硬了，要想直接扒皮显然不太可行。
“管他呢，能吃就行！一一你真厉害～”高陆喜滋滋地，“我饿得都准备直接吃草了，这下有口肉汤润润喉也好啊！”
原本冻得僵硬得十指在火堆边烤得回过温来，苏木一动作便变得十分利落了。
灰绒绒的毛被一道一道整齐干净地削下来，只剩下白生生的皮。
苏木一试探着戳了戳它，“邦邦”两声，于是放弃了给它剖腹的打算。
“凑合着吃吧。”她叹气，直接把这只冰块一样的疑似老鼠生物整个扔进了火里。
“哎哎——别扔，拿来煮汤啊。”高陆遗憾道。
苏木一瞥他一眼，“只拔了毛，煮汤？你想喝？”
高陆寻思了一下，不吭声了。
过了会儿，皮脂被炙烤的焦香就冒了出来，闻得旁边的高陆直咽口水。
两人都已经饿了快一天一夜了。
苏木一支着棍子，把烧得黑糊糊一团的东西刨出来，提着尾巴将它拎在手里剖开，内脏挖出来丢进火里烧掉，然后再重新放到木架子上烤。
她估摸着再五分钟，就能熟得差不多了。
就着热水，苏木一和高陆你一口我一口的把这只小东西分食了个干净。
这种极寒动物的皮毛都有个共同点，厚实。这只老鼠似的玩意儿也不例外，一身肉皮劲道得扯都扯不动。
苏木一不喜欢咬这种皮，高陆却很喜欢嚼，仗着牙口好，叼着一端鼓着腮帮子扯啊扯啊的模样辣眼睛得厉害。
“快一点，”苏木一看得伸手推了他一下，“我们得趁着白天赶路。”
“好！吃饱了有力气了赶路了！”高陆嘿嘿笑道。
说是吃饱，其实统共也就巴掌大的一块，暖个嘴而已。
但绝境里，这种看似有点傻的乐观其实反而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种最珍贵的东西。
用雪将火堆掩埋掉，再打散那个搭建起来的小棚子，两人便再次开始赶路了。
“向着天边亮红光的方向走，就能找到人烟。”苏木一道。
这回没有抱着人，只背上背着个包裹，高陆的步伐就轻松多了。
两人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苏木一时不时停下来，摘一捧路边的树花或者别的什么有用的东西。
三个小时转瞬而逝。
林子还是那个林子，周围除了树还是树，走了那么久，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
苏木一停下脚步，仰头望了一眼天空。
得开始找新的庇护所了，否则夜里骤降的气温和风雪将轻易地把他们推向死亡。
见她停下来，高陆左右张望了一下，插着腰问：“还是搭棚子？搭哪儿？我还是拾棍子？”
苏木一举目四顾，寻找着合适的地点，很快挑中了一棵粗壮的高树。
树下天然长着苔藓，树枝也够茂密，能够省下不少功夫。
“好勒。”高陆应了一声，放下东西便立刻开始了找木棍的活。
苏木一也开始在附近挑拣柴火。
捡着捡着，忽地，在跨过一根凸起的树根后，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这是——
苏木一几步疾走过去，俯身轻轻拨开前方树桩下表面刚落下的细雪。
只见下方的雪面上，一枚足有她小臂长短直径的硕大脚印赫然显露出来。
麻烦了。
这脚印很新鲜，距离产生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大半个小时。
苏木一立刻将周围细细搜索了一遍，果然又发现了不少的这种大脚印。
这说明就在附近至少有一只体型超过两米的、极可能是猎食类的猛兽潜伏着，或者说，以兽类灵敏的嗅觉，它应该已经察觉了自己两人，正在暗中静静地观察或者迅速接近了。
苏木一再清楚不过，在生命匮乏的肯达瓦星，她和高陆这样的已经完全可以算作一顿不可放弃的大餐了。
想着，她迅速地抱着柴火往回走。
高陆正在像昨天那样搭棚子。
“别搭了，”苏木一道，“今天我们睡树上。”
说着，她便仰起头，开始物色起合用的树杈来。
“有什么发现吗？”高陆杵着木棍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嘶……真冷。”
“发现了猛兽的踪迹。”苏木一解释道，“不安全。”
说完，她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便将绳子往臂弯一挽，双腿一蹬两手合抱，开始爬树了。
不知道那东西具体有多高，苏木一最终选在了三米的半空。再往上，树枝过细承重能力就不太行了。
高陆仰着头，就这么看着她拽着绳子在树枝间爬来爬去，没一会儿便蜘蛛似的在两枝临近的枝丫间织出一张简易的吊网。
“厉害！”高陆站在树下真情实感地啪啪啪鼓掌。
“把床垫递上来。”苏木一道。
随着她一动，带得树枝上的堆雪扑簌簌抖落，噗噗地砸了高陆一身。
“你故意的。”高陆愤愤地擦了擦脸，把背上的床垫拆下来举着递给她。
苏木一没理他，回身把床垫端端正正地塞进自己刚做好的吊网里。
这样，一个可以使用的吊床就做好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遮风。
苏木一跪坐在床垫里想了想，决定像做一个树屋那样，把吊床所在的枝丫间交叉捆累起木架子，再往上面铺一层树枝树叶。
她在上面忙来忙去，下面的高陆负责把捡回来的长木棍两根两根地举起来递给她。
“一一，你快下来生火把，太冷了！”
“很快。”
“我们今晚吃什么？你昨天弄那个绳套，再做几个吧。”
“好。”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苏木一一顿，俯身侧耳细听，准备举手继续递木头的高陆也停住了动作。
两人对视着，同时意识到了不对劲，也同时从彼此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来不及了。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声音，它很快——
这一瞬，浓重的不详预感占据了高陆的整个神经。
“轰轰！”
那东西快得好似离弦之箭，携着滚滚的雪沫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并冲了过来，猛地直直朝着正站在树下的高陆扑去。
“躲开！”苏木一只来得及厉喝一声，反手拔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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