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Chapter28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一阵几不可闻的说话声后, “沙沙”的脚步声近了。

    显然, 那两人犹豫再三, 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两人谨慎地举着枪，一个人扬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京？莫蒂？”

    他们慢慢朝树下走过来。前面那人举着灯, 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然后一下子看见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他立刻喊叫着警告出声：“噢！天呐！出事了！吉姆——后退！”

    高陆迅速扑出来朝着有些惊慌的两人连开了两枪。

    对面的两人吓了一跳, 还夹杂着一声痛呼, 也许是被打中了哪里——但能被跨星派过来的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傻子或者菜鸟, 两人立即卧倒找掩体回击。

    高陆反应也很快，这个高壮的男人在战斗上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动作起来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就像现在, 他开完几枪立刻就缩了回去。而就在下一刻, 他所在的树干上“砰砰砰”地被打出了数十弹孔。

    他躲回去了, 树上的苏木一动了。

    黑夜和风雪可以蒙蔽人的视线, 但在同时听觉也会变得更加敏锐。

    对面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高陆那里, 却不知真正的危险来自上方。

    他们明显是具备默契的队友, 不用交流便一左一右地向高陆所在的树下包抄而来。

    两个人，两个方位。恰巧的是，苏木一手里也正好有两支枪。

    不同于高陆的一通乱打，枪在苏木一的手里，喷射出的子弹就如同她感知的延续——目之所及，绝不偏离。

    何况是在敌人对上方根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两人倒在了雪地里，和之前他们的两个同伴一样。

    苏木一从树上下来，高陆奔过去确认两人的死活。

    只看了一眼, 他便“嘶”了声，弯腰把两人手里的枪拿了。

    半个脑袋都没了，死得透透的。

    “一一，你好准啊。”他回头道，“我只打中一枪，还打胳膊上了。”

    “多练。”苏木一一边走一边拆身上皮套的绳扣。“扒套衣服下来，换上立刻走。很快就会有人来。”

    高陆应了一声。

    苏木一花了两分钟完成了一整套服装的脱穿脱流程，面罩一扣回身拎起一盏大灯，低声道：“走！”

    这人的靴子对她来说大了很多，她直接穿着原来的鞋子踩了进去。

    黑夜里辨不清方向，但苏木一能找得到河床，相当于一条现成的指向标。

    “摸摸衣服兜，里面的东西都扔了。”一边走，苏木一一边提醒道。

    通讯仪、智脑、打火机、烟草、不明物体……

    新得来的雪地靴比原来的好走多了，面罩头盔挡住凛冽寒风，防寒服暖和得让人想要叹息，厚实又不过分臃肿。

    简单来说，鸟枪换炮。

    但目前两人显然没有时间去进行什么庆贺。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追兵什么时候赶上来，谁也不知道。

    再等到白天，他们用车，苏木一和高陆只有两双腿，形式还会变得更加严峻。

    “等等！前面是空的，没路了。”高陆扶着一块大石举灯照了照前方。

    白晃晃的灯光照过去，空荡荡的，只有风和无边无际的茫茫黑暗。

    苏木一弯下腰，伸出头去看了看，一扬手把手中提着的灯扔了下去。

    明亮的灯球掉下去，在空中划出一条鲜明的轨迹，着地时“嘭”一声，似乎是碎了，但光还是亮着的。

    “不到二十米。”苏木一回头道，“用绳子吊下去。”

    高陆：“好，这绳子够长吗？”

    “只差两三米，够了。”

    苏木一把收成一团的绳子从背上取下来，展开，将两端握在手里，扬手将绳子中间位置挂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一点一点调整成两边等长的距离。

    “我下了。”她道，然后真就这么攥着绳子一步步倒退着往下面去了。

    因为长度不够，苏木一甚至没有在身上绑一圈作为保险。

    她的下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完全是走一步试一步。高陆在上面支着胳膊举着灯看得揪心，没一会儿就要问一句：“怎么样？你还好吗？”

    苏木一没回应他，她这会儿全身的力量都在手臂和脚尖上，一点心都不能分。脚下是冻结的瀑布，很难找到着力点，因而现在她全身的重量都靠着抓着绳子的手支撑。

    如果不是手上这双刚从尸体上扒下来不久的手套，苏木一这会儿掌心都估计磨掉一层皮了。

    一只手拽着绳，一只手松开往下挪，抓住，另一只手再松，苏木一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爬了下去。

    到了绳子长度的极限时，苏木一喘着气，单身抓着绳子，另一只手艰难地抓住将腰间挂着的兽牙，拽下来扔下去。

    轻巧的一声响。

    借此确定确实只有两米左右的高度了，苏木一便一松手跳了下去。

    下面也是冰，她落地时滑了一下摔了一跤，但好在脚并没有受伤。

    “下来吧。”苏木一扬声道，爬起来，手里抓着枪，循着光去捡自己之前扔下来的灯。

    这灯从十多米高摔下来，外面的厚玻璃罩摔裂了，但质量感人的竟然没碎。苏木一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过了会儿，上面有细碎的雪块“扑簌簌”滚落下来，是高陆开始爬了。

    苏木一蹲下身，用灯去照脚下的冰面，又曲起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感觉上还是蛮厚的。

    但以瀑布那样大的冲力和流量，冰层冻得到底有多厚，各处实际上都是不一样的。

    只能祈祷它在高陆砸下来的时候不要裂吧。苏木一想。

    两股绳子交叠，只要松开其中一股，就能把整根都抽取下来。

    苏木一举着灯静静等待着，十来分钟后忽然望见一团黑影从上面扑来。

    高陆“啊”的一声跳下来，扑倒在冰面上，“咚”的一下，掷地有声。

    好在冰层坚强地顶住了压力，最终没裂。

    苏木一弯腰，高陆大概是以为她要拉自己，伸出手去。

    然而苏木一只是把他手里的绳子接了过来，缠好，背回了背上。

    高陆：“……唉。”

    苏木一：“继续走。”

    两人便继续顺着河道往前走。

    那四个人虽然都死了，但消息显然是被递回去了。上面一声令下，所有的搜查队都朝这边集中了过来。

    白天满林子的雪地悬浮车、无人机和监控、机械犬巡逻队让可以躲避的空间大幅缩小。苏木一和高陆艰难夹缝求生，不仅变得连夜里也没有多少休息时间，而且几乎每天都要打一两场遭遇战。

    入夜了，天又下起雪来。

    高陆和苏木一静静地依偎在一棵树下的雪洞里，分食着一包压缩肉干。

    “真想抢辆车。”高陆腮帮子鼓着嚼动，“这些狗娘养的就跟疯狗一样每天追着咱们跑，真操x的烦。”

    连日的奔逃和缺少睡眠让他本就戾气横生的眉眼间更笼罩了一层躁怒，漆黑的眼睛里布着血丝，胡茬也绕着嘴唇长了黑乎乎的一层。

    倚在他怀里的苏木一抬了抬眼，伸出手，手指捏了捏他的下巴。

    棱角分明，很硬，连上面的胡茬摸起来也特别硬，和他的头发一个模样，扎手。

    被她这么一摸，高陆咀嚼的动作一停，倒没躲，只是眼睛垂下来看她，郁郁道：“长长啦，也没时间刮。”

    苏木一笑了笑，继续一圈圈摸着玩：“挺好看的。”

    高陆眉毛动了动，“真的？”

    他唔了一声，宣布道：“那我以后就留胡子了。”

    “各睡一个小时。”吃完肉干，苏木一收回手。

    “你先吧。”高陆点头，“但愿能有一个小时。”

    “我暂时不困。”苏木一摇头。

    高陆低头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喔了一身，闭上眼，没一分钟呼吸就均匀了。

    他太累了。

    苏木一睁着眼睛，一个人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爆发力和体质上，她或许不一定比高陆强，但在耐力、续航上，苏木一却是要好上许多。

    她习惯山野生活，习惯奔波、忍耐和蛰伏，并且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说实话高陆能做到现在这样，苏木一已经很有些惊讶了。

    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战士。

    任你潜行得再好，反侦查能力如何优秀，只要离得近了，机械犬们敏锐的嗅觉系统一样能让你无处躲藏。

    一个小时，不多不少刚到，苏木一架在洞外的一只红外无人机就反馈来了敌人逼近的讯号。

    一个八人小队，距离五百米。

    这玩意儿是她在一次灭队时抢来的。见它还比较完好，电量也大概还能续个一两周，苏木一就带上了。

    “醒醒，走了。”苏木一把身下的人推醒，一撑手臂从冰洞里爬了出来，遥控着收回不远处的无人机。

    高陆咒骂一声，也跟着钻出来。

    “跑还是埋伏？”他问。

    “跑。”苏木一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开始顺着河床小跑着前行，“他们有八个人。”

    高陆认命地跟上。

    两个人跑出十来公里，期间反复用各种气味比较特别的树叶搓揉全身，总算在夜色的遮掩下暂时摆脱了追兵。

    而这时候天也快亮了。

    这并没有使得两人提着的气松那么一点，反而，天亮后的时间更加难熬。天亮了，不仅形迹变得难以掩藏，而且白天还意味着悬浮车队、意味着更多的搜捕人员。

    这种悬浮车两个轮子外型有点像摩托，贴着地面、但并不接触，利用反重力装置悬空行驶的一种车型。

    据苏木一观察，这个大概是这些搜捕队目前唯一在使用的交通工具，数量也不多。但已经给他们的逃亡带来了足够大的阻碍。

    苏木一仰头望着树叶间微微亮起光的天空，扶着一棵树喘息着，半晌拧开水壶，仰头灌水。

    “我受够了。”把水壶递给旁边的高陆时，她突然开口道。

    高陆刚准备喝水，闻言一惊。

    他望着苏木一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兴奋：“你准备……？”

    “你昨天不是说了吗。”苏木一望着他，“我们抢辆车。”

    高陆：“………”

    我是想抢，但是那车会飞，车上还装了小型粒子炮，实行起来恐怕难度有点大。

    但苏木一说的话，高陆几乎从来不会反驳。

    他耸了耸肩，“干呗，怎么做？”

    苏木一低眉思索：“……我做个绳套。”

    高陆：“……绳子套车？刺激。”

    苏木一说了做，那么下一秒就会动手。

    她真做了绳套，就是之前她用来套动物那种套，区别是大了不止一号，连在树与树之间。

    她沿着一条直线，按着记忆中悬浮车的大小，在路中间一口气放置了十多个套。

    高陆默默地帮着她做，等她停下来了，提出了一个问题：“一一……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走这个方向？”

    苏木一理了理袖口，淡淡道：“当然是引他们过来，引他们走这个方向。”

    高陆：“…………”

    高陆实事求是：“可是他们不用追，一个粒子炮就可以……”

    苏木一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对你可能会，对我，你还没发现吗，他们一定要抓活的。”

    高陆默然半晌，哦了一声。

    “走吧，生火。”苏木一道，向着这组绳套的前方走去。

    在距离设好的第一个绳套大约五十米远的一棵树下，苏木一停了下来，开始熟练地钻木。

    这些天来，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生过火，没有吃过热的东西了。

    往水壶盖里投入肉干煮着，苏木一和高陆面对面静静而坐，白茫茫的热气腾起来。两人都明白，这一次，大概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肉干本身就是熟的，因而把水烧热就可以直接吃，有盐，味道还不错。

    两人分着喝完一碗肉汤，苏木一就道：“差不多了，你上树去。”

    高陆嗯了一声，起身就爬上去了，没有说别的话。

    苏木一一个人坐在火堆前，侧耳听着由远及近的引擎声。

    她把盖子放下，站了起来，片刻后远远望见了直冲而来的悬浮车。

    苏木一拔腿就跑。

    悬浮车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从你看见它，到它追上你，也不过短短十来秒的时间。

    这一刻的苏木一跑得之快，据树上的围观群众高陆表示，简直已经不像是一个人类了，嗖一下就过去了。

    悬浮车毫不犹豫地追着她去。

    “咔咔咔……轰——”

    十八个绳套，三十六棵树被几乎同时拔地拉起的反作用力一下子生生把整台飞驰中的悬浮车拉停了。

    这一下简直是山崩地裂般的动静。

    一个悬浮车一共有三个座位，车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车就被直接拽翻了。

    缀在后面的树干也在下一刻东倒西歪地砸下来。

    他们这时连人带车距离前方的苏木一不到十米。

    苏木一喘着气停下来，两手持枪回身射击。

    众所周知，摩托车这种车是没有安全带这种设定的，属于翻车就任你飞的典型。

    车上的人猝不及防摔滚下去毫无反抗之力，而他们对面的苏木一两手持枪早有准备蓄势待发，结果可想而知。

    砰砰砰三声，枪枪中头。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高陆从远处飞快地跑过来，满脸满眼满身都写满了狂喜和卧槽。

    “这也行……这都行。”他一个急刹脚停在车边，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神情，左右望了望喃喃道：“一一，这些绳子你从哪儿来的，够结实的啊。”

    倒在地上的悬浮车拖着一大堆绳套，有的断了、有的还连着木头，仍在地上蹭着向前滑动。

    高陆习惯性地去回收尸体的枪、地上的绳子等。

    而苏木一反手将枪插回腰间，快步过去俯身研究了它位于手柄旁的屏幕片刻，操作几下把车停了下来，然后解掉了缠在上面的绳套。

    随即，她起身走到地上的一具尸体旁，俯身翻找一阵，片刻后在其右手上发现了一个金属环。

    苏木一拔了一下，拔不下来，好像贴在皮肤上，于是干脆拔枪，利落地一枪直接把他的手掌打了下来。

    她把这只尚带着余温的断掌捡起来，走回车边，把上面金属环的一面对准屏幕，晃了晃。

    “嘀”一声，车子重新启动了，操作板面也亮了起来。

    苏木一用绳子把这只手掌栓起来，像系车钥匙一样把它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翻身跨上去，单腿撑地一回头望向目瞪口呆的高陆：“走啊。”

    高陆：“…………”

    “绳子，绳子还没收完呢……”

    “来不及了，很快会有新车队追过来。”苏木一微微拧眉，“上来。”

    高陆赶紧跑过去，一掀腿跨上后座，两手抓住手边的扶栏有点紧张地道：“好了。”

    他带着点犹豫地问：“一一你真的会开这个吗——嗷喔喔喔喔！！”

    随着苏木一两手龙头一拧，脚尖一踩，悬浮车车身猛然一震，旋即便嗡鸣一声，脱缰野马般轰然蹿出。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一更半吧，加上之前的，欠的双更总算补完辽ovo

    无债一身轻的作者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下一周要准备和启程前往学校了，一周的更新基本没着落求体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