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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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木一和蓝眼男人交换了一个用力的拥抱, 后者把斗篷摘下来递给身后那人并与前者相携回到沙发边坐下并开始享用屋子原主人的茶和茶具后, 这间宽大的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高陆坐在另一侧的沙发椅里,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又坐了回去。
他从没在苏木一脸上看到过此刻这样的神情。
她多半时候是在笑的，温和浅笑或者偶有的大笑，也有过薄暮里讲述过去时那种悠远而复杂的眼神。而当她沉默或思索时，她是安静、面无表情的, 那双深绿的眼眸面无表情时像两颗最美的宝石。剔透干净，且冷淡。
哪怕是在大笑着的时候, 她的那双眼睛里也只会漾起浅浅的笑波。
高陆以为她是天生冷淡, 就像他曾经以为她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害羞温和一样。
直到这一刻, 他才发现, 那认知似乎又是一种“以为”。
她原来也是会有称得上激烈的情感的。
高陆常常在观察苏木一，用他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他想要了解她。
于是他自然可以发现这一刻那双眼眸在注视着对面男人时剧烈波动得像绞拢的卷风一样的喜悦, 幽绿的瞳仁甚至开始泛起光——在她已经能完美控制体内星核、重新恢复正常之后, 这是头一次。
“我没想到你会来。”苏木一道, “按理说，应该只有01，或者再加一个陈毅。”
她对面的蓝眼睛男人闻言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叹了口气道：“是这样, 按理说……我此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离开地球，我有千百种理由知情识趣地坐在家里的凳子上，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不能引起警惕、但……”
“人永恒的缺点就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偶尔的冲动, 你说不是吗，我亲爱的苏小姐？”
“奥戴尔。”
“别这样叫我，亲爱的，真冷淡啊，久别重逢的时刻你还是要这样冰冷得让人伤心吗？”蓝眼睛男人笑起来，眼角浮起温和的细纹。
他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但也绝用不上老字来形容。温和、成熟，尤其那双沉静明亮得深邃的蓝眼睛，注视着人的时候亲切又带着某种威严——不由自主地让人想到一个名词，“智者”。
高陆看着他，觉得眼熟。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这种眼熟并不是长相上的，而是他的笑：眼角弯起、眉梢舒展、眸光和煦，笑纹像涟漪一样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
忽略性别和长相，简直就是苏木一常表现出的样貌的翻版——主要是给人的感觉来讲。又或者说，从年龄上来推断，苏木一是他的翻版。
轻缓的脚步声靠近，高陆能分辨得出那是屋子主人放在门边的柜子里、给客人准备的那种棉拖鞋。
他循声看过去一眼，跟在蓝眼睛男人身后、从进门后一言不发到现在的身影刚完成将两人的外袍挂在衣架上的行动，正走过来。
看清来人正脸的那一刻，高陆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沙发——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01。”苏木一偏头道。
“主人。”后者，那位和沙发上男人有着同样长相的人朝着苏木一行了个礼，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然后走到她身后，面无表情地静静站着不动了。
连说话声音也一样。
“这是01，X7001。”注意到他的视线，苏木一分神给高陆做了个简短的介绍，指了指身后，然后又道：“这位，奥戴利弗尔斯.阿登纳。我的……舅舅。”
她望向沙发里的蓝眼睛男人，扬了扬下巴：“高陆。”
“你好，高先生。”对方向他伸出手。
高陆呆了一下，赶紧站起身来弯腰跟他握了一下，“你好，呃，直接叫我高陆就行。”
“那么，请也称呼我奥戴尔吧。”男人笑眯眯地道。
“好的好的。”高陆有些受宠若惊地坐回去。
“你有什么打算。”苏木一问，此时他们双方看上去都平静了下来。
“这原本是我要问你的。”奥戴尔道，“鉴于，你已经能使用它了？”
苏木一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说说呀。”奥戴尔望着她，“是不是……？”
“进化。”苏木一望着他，想了想给出一个定义：“它和我，类似一种共生关系。”
“和我猜测的一样。”奥戴尔露出一个微笑，看向旁边的高陆，意有所指地：“他……？”
“嗯。”苏木一点头，“他是第一个。”
旁边的高陆一僵，感觉到男人循声转过头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研究性目光，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点。
“01，给他测测数据。”奥戴尔温和道，看着高陆目露询问：“介意吗？”
高陆摇头。
沙发后直立的身影一动，转眼间来到高陆身前，弯下腰，五指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高陆眸光一缩，克制住自己下意识躲闪的冲动，目光在面前的人身上逡巡。
有体温，有呼吸，哪怕是这样近的距离，除了突然开始发出亮红光芒的眼睛，高陆无法从他和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区别。
完美的复刻。
片刻后，01放开高陆的手腕，起身，抬手间放出一片半透明的光屏投影，投至奥戴尔眼前。
高陆试着屏幕从背面看了一眼，发现上面都是些自己看不懂的字符。
“难以置信。”奥戴尔快速浏览一遍，双眼微亮，片刻后转向苏木一：“只有他一个，还是都这样？”
苏木一摇头，“每个人不一样。而且，这只是一个方向。”
“奥戴尔，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进化，”她把这个词语重念了一次，“每个人应当是不一样的，发生的变化也是不同程度的。而且，我能感觉到那不是‘结果’，而是‘种子’。”
“种子？”奥戴尔重复道，“成长，你的意思是？”
“嗯。”苏木一点头。
“01，记录。”男人随口道，靠进沙发里，垂眸开始思考。
随着命令，01的双瞳亮了起来，一束红光从中射.出来，照在了高陆身上。
高陆察觉到了一种隐约的窥伺感，不适地动了动。
苏木一对他笑了笑：“别紧张，只是记录你的身体数据而已。”
“我想试一试。”奥戴尔思索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并朝苏木一伸出了手，眼睛里有兴奋：“来吧，让我成为……第二个？”
苏木一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又看向他的掌心，片刻，也伸出了手掌。
她平摊的掌心里开始变得透明，随即开始能看到隐隐的蓝色光芒在那些皮肤下的血管里涌动。
无声的，一缕蓝莹莹的、火苗一样的光丝从苏木一伸出的指尖流淌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向着下方的另一只手蜿蜒滴去。
奥戴尔一眨不眨地望着它，直到它的尖端、这缕蓝光的一头真正触上自己的皮肤。
“……！”他神情一顿，打了个冷战，在骤然大亮的光芒里陷入了一种肉眼可见的恍惚情绪里。
沙发上的另外两个人外加一个机器人就这么看着，看着那缕细小的绣花针大小的蓝光在落到他身上的瞬间宛如突然植入沃土中的根茎一般瞬间抽枝发芽、顷刻间交织成一张蓝汪汪的网，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蓝光持续了大概十秒，暗淡下去，渐渐没入奥戴尔的身体里不见了。
“奥戴尔？”苏木一轻声叫他的名字。
“啊。”男人方才回神一般应了一声，慢慢把手臂收回身侧。
“这真……神奇。”他用梦呓一般的语气道，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站起来，伸手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放在一旁。
“你好像是，我感觉到……”苏木一望着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语：“脑域？精神？”
“身体上也有了一点变化，我能感觉道。”奥戴尔正在解领带，闻言回了一下头，笑着道：“我敢保证，现在他——你父亲一定打不过我了。真想看看他知道这个的表情。”
“当然，”他耸耸肩，看了眼高陆：“跟你的小朋友不能比，体能上。”
男人单穿着件白衬衫的模样看上去比刚才年轻不少。
“01，扫描，然后记录我的数据。”他道，回到沙发边坐下。
苏木一静静地打量着他，片刻后道：“01，你试着扫描我。”
01泛着红光的眼睛转过来。
“扫描失败，再次尝试，扫描失败，第三次尝试，扫描失败。”
“无法扫描您，主人。”01用平板的声音汇报出结论。
奥戴尔叹了口气。
“如你所见，我不能离开。”苏木一平静地道：“除非你把跃迁站海关炸了。”
“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计划一段时间。”奥戴尔撑着下巴。
“然后我们一起进再进迪罗特尔，”苏木一笑了一下，“不，或者我还要更糟一点，比如被星盟亲自带走。”
“我可爱的小一一，我从不知道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一个形象。”奥戴尔笑得无奈，“相信我，我这一个多月不会什么也没干的。”
苏木一冷漠脸：“你干了，我相信，但我也相信你来这么一趟已经毁了一半。”
奥戴尔一噎，“好吧，也许是。但我只要明天早上照常出现在办公室，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你把01带过来了。”苏木一继续冷漠脸。
“但没有它我根本来不了。”奥戴尔陈述事实。
苏木一挑起眉：“所以你打算让谁替代你，‘出现在办公室’？”
“……我计划在今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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