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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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温蒂所说的那样，每隔半个小时左右就会有机械警卫依次进到每个房间里来检查一遍。
这些警卫钢筋铁骨，复眼红光，脚底贴着黑色的胶体，开门无声，走路无声，也没有呼吸声。因而只要你的眼睛没有恰好地望向门口，就几乎不能够察觉到它们的到来。
苏木一醒来目睹了一次例行的检查后，坐在床边思索了一会儿。
随后，她双目放空，只捧着水杯的手状似不经意地微微用力，将杯口边缘掰下了一小块，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小块碎片握在掌心捏成碎末。
接着她捧着杯子打开房门，自然地将另一只手臂垂下来，放在身侧慢慢走过去。
灰绿色的一小撮凹凸不平的不明碎屑就这么被轻轻地洒在了门框的角落里。
同时，苏木一另一只端着杯子的手微微晃了晃，杯体里的水荡了荡，不多不少地泼出来一部分。
她走出门，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转身返回了房间。
短暂而平常的过程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那些湿而重的水滴落在了那些不起眼的、刚落下的小碎屑上，将它们稳稳地黏在了门口的地面上。
而当这扇门再合上时，当半金属的厚重门板从地面上扫过，门板下端的平面便会与这些凹凸不平的碎片一触而过。
“噌。”
这种声音极其细小，但对像苏木一这样五感异常灵敏的人来说，足以在神智清醒时被她的听觉轻松捕获。
这就够了。
目的达到，苏木一便放下杯子，一间一间地进到二楼的另外三间屋子里，把屋子里的小木凳子全搬来了。
她抄着一共三个小马扎回到屋里，拿到窗户的位置，神情认真地把四个凳子端端正正地叠在一起。
四只小凳子，叠起来足有一米来高。
苏木一退后两步，一个助跑，整个身体便像只轻灵的鹿一样跃起来，腾空，然后足尖稳稳落在了最上面的凳面上。
叠高的凳摞只微微颤了颤，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苏木一人长得瘦削，但是身修体长的颇为高挑，站在这摞凳子上时刚刚可以将眼睛与开得高高的窗口齐平。
她站住了，然后将另一只腿轻轻收回来，就这样站在上面向外看去。
外面，白蒙蒙的灯光下一栋栋的灰白色小楼整齐排列着。一环一环的窗口亮堂堂的，陆陆续续地有零零碎碎的各种活动声传出来。楼外还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下面的花坛边，或坐或站地大白灯清冷的光芒下彼此交谈。
苏木一的目光依次从就近的、能够借由微弱灯光看清面容和身形的人影上划过。
她侧耳听着他们说话。
囚犯们如往常一样挥霍着这段劳作一天下来珍贵的稍稍自由的时光，并不知道又或者已经习惯，某栋小楼二层窗户里一双幽绿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视线划过一处背光的花坛时，苏木一发现了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翘着腿盘踞在花坛边上，厚实有力的身躯懒洋洋地歪坐着，肩颈的弧度随着姿势拉出饱满的肌理弧度，让人想到饱腹后慵懒伏在草丛里晒太阳打盹的狼。
光那身形就已经实在太好认了。
他是坐着的，旁边或站或蹲地围了大约十来个人，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围着他在讨论着些什么。
就算是坐着，他看上去也没比周围站着的人矮多少。
苏木一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此时的高陆看上去与白天和自己说话时差别很大。
他大马金刀地横翘着脚坐着，一只手搭在膝上，灯光将他的半张脸剪出深邃的影，侧面的轮廓半明半暗里透出股浓重的凶煞之气。
他在人堆中央既不说话，看上去也没怎么听别人说话，只半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花坛里的草叶子。
苏木一盯得久了，远处的高陆忽然若有所觉地转头，一双半眯得狭长的棕色眼睛冷冷看来，眸光寒凉如电。
来不及收回视线的苏木一与他的目光一对视，就知道这人是发现自己了。
原本打算揪出来是哪个胆肥的龟孙在偷窥，结果一看清人后，高陆两只眼睛倏地就是一亮。
他噌一下坐正了，一反之前半死不活的懒态，精神百倍地昂起了自己的脖子高高举着胳膊朝着她的方向大力挥了挥，眉开眼笑地张嘴冲她做口型：“一一妹妹，出——来——玩——！”
那一口森森的大白牙一览无余。
苏木一：“……”
苏木一回身从凳子上跳了下去，出门洗漱，然后重新回屋躺到了床上。
外面闹了一会儿，熄灯后便安静下来。
迪罗特尔的夜晚是安静而漫长的，犯人们不再被允许开灯及随意走动。
黑漆漆的房间里，缩进被窝里的苏木一最后一次目送进来巡逻的机械警卫离开，合上双目，呼吸平缓地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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