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晋江文学城首发—
高陆最终逃过今日第三摔的命运，这要感谢我们温柔善良的女医师温蒂。
负责任的女医师在仅过了一天之后便将苏木一约到了自己的咨询室，想要了解一下133区这位新来的、本区唯一的女囚一天之后适应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当然，顺便关注一下她的心理状况。
苏木一刚跟着高陆走到那间所谓“音乐室”的门口，就被门口的执勤机器人拦了下来。
“DT11411321号囚犯苏木一你好，114区驻区医师温蒂想要见你。请跟我来。”一个矮墩墩的小机器人对她道。
高陆马上嚷道：“我也想去，我也需要医生，我觉得我问题很严重，正需要医生的帮助。”
小机器人冷漠地拒绝了他：“如有需求，请犯人自行向你的领队机器人提出申请。”
于是高陆只能臭着一张脸，抱着胳膊眼睁睁地目送苏木一转身离开。
位于地底的迪罗特尔像是一个庞大的蚁穴，无数的通道如同蛛网、又如血管脉络，密布交织。
跟着小机器人走了十来分钟、又乘坐了大约两分钟电梯。
“叮。”
电梯门开启，苏木一睁开了眼睛，停下了默数。
……近三百米上升距离，一千二百米移动距离。
走出电梯后，路上巡逻的机器人变得非常密集，且每隔数十米就装有一个监控探头。
除了有苏木一曾经见过的手持武器、武装能力极强的机械警卫，还有一种形似蝙蝠、长着翅膀、速度极快的警戒警卫。
它们的数量不多，只隔一段距离分部一个，倒吊在通道的上方，红彤彤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蝠翅下方，一环环黑亮枪口在路灯下闪着微光，稍有异动，足以令任何活物在一秒内变成一饼血筛子。
苏木一一路沉默而安分地跟在小机器人后面，只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这里的通道建造得要比下面供给囚犯们的宽上不止一点，每隔几米洞顶和底之间就设有两根半透明光柱作为支撑。同时，整个空间光线也要亮堂得多。
很快，道路前方变得豁然开阔起来，尽头出现了一堵颇高的金属墙。
从墙上的大门穿过去，面前就是一片连成一环的二层小楼。这些楼房看上去不大也不很宽，但漆得银墙黑顶的，有一种简洁的美观。
小机器人领着苏木一在楼外出入口守着的几个机械警卫处登记备了案后便带她向前方新的楼梯口走去。
升降履带将苏木一和机器人一同送到了二楼。
小机器人滴溜溜地滚着轮子沿着过道走在前面，苏木一跟在后面。路过一只认真干活的半圆形清洁机器人时，她微微侧目了一下。
“叮叮。”
不一会儿，领路的小机器人停在了一扇门前。站定后，它伸出自己细长的机械臂，抬起来蹭蹭蹭拔长了半米，在门铃墙上摁了一下。
苏木一盯着它伸出又重新缩回去的机械臂。
“请进。”门把手上的细孔小金属片里传来温蒂的声音。
小机器人于是推开门，转过身仰起脑袋看向后面的苏木一。
“(●—●)进去吧。”
小机器人仰头看着她道。
苏木一在它的注视下迈步走了进去。
这间咨询室显然是独属于温蒂本人的，整个装饰布置里都渗透着女医师温暖而平和的性格。
即使身在深不见天日的地下，房间的一面依然开着大大的窗户，窗户上系着杏黄色的柔软布帘，帘子边缘还挂了个大大的淡青色绳编娃娃。
窗旁站着一个机械警卫，一对泛着冷光的复眼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刚走进来的苏木一。
屋内的地面上铺着米色的地板，从玄关进入后入目就是摆一个看上去十分舒适柔软的红色沙发。沙发上甚至摆了两个灰扑扑的兔子抱枕。
茶几上有一盆葱绿的植物，叶片舒展，枝条柔曼，闪烁着被人精心照顾着的光鲜。
沙发后就是一张同样米黄色的办公桌，桌上摆着花瓶、相框和文件。
温蒂正坐在这张桌子后面，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
“你来了，坐吧。”温蒂道，随即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转出来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苏木一依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绵软舒适的布垫中。
呼吸间是温和的茶香，让人放松。
温蒂坐在了她对面，目光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又和她对视了片刻，方才微微松了口气笑道：“看来你休息的不错，还算适应吧？”
苏木一点了点头。
“好看吗，我的办公室？啊，看样子你喜欢我的兔子玩偶。那么，有什么感觉呢，对你第一天的生活？”温蒂温柔的蓝色眼睛注视着她，尝试着打开话题：“你愿意和我聊一聊吗？”
苏木一又点了点头。
于是温蒂便语气温和地和她聊了会儿天，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又让她做了一些心理测试和小游戏，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越相处，温蒂越发觉得这是个性情温和文静的姑娘。
每一份结论都显示着，这位看起来纤瘦柔弱的小姑娘不仅健康乐观、珍惜生命，而且还拥有着一颗具有十分坚定信念的强壮内心。
这孩子本该拥有再自由明亮不过的生活。她在心里叹息。
人过中年，又是在这种体系里工作，温蒂深知、也见过太多不平乃至荒谬的事情。年少时尚为之愤愤不平，到如今胸口热血燃尽，已经只剩下腹中一抹耿耿怅然。
在苏木一在填表格的时间里，温蒂给她削了一个苹果。
在第三次捕捉到苏木一往窗帘上的绳结娃娃上瞟的目光后，温蒂不由笑了笑，觉得大概年轻女孩儿总归喜欢这些。
她干脆走过去把娃娃取了下来，回身笑着对目光追随着过来的苏木一道：“要看看吗？”
苏木一眼睛亮了亮，惊喜地接过来：“谢谢。”
这娃娃足有一米来长，很大一只，通身由一种手指粗的青绳编织而成，两颗削成圆球的木头作眼睛，外面还套了一件小花裙子。
苏木一一只手将娃娃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在它身上摸了摸。
她想着，这绳子足够结实，拆开也得有十多米长，非常实用。
“这是我女儿送给我的，她足足编了一周才把它做好。”温蒂道。
提起自己的女儿时，女医生微胖的脸庞上出现一种追忆的神色。淡淡的、夹杂在她的笑容里温柔又悲伤。
“她的年纪比你小一点，像你一样，是个安静的小姑娘。”
苏木一闻言抱着娃娃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抱歉”。
“你真的很敏锐。”温蒂有些惊讶地望向她，随即释然一笑，轻声回忆道：“她也像你一样敏锐，我要是不高兴了，她马上就能感觉到。”
“她走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说完这句后，温蒂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再开口。
苏木一将娃娃小心地放到一旁，低下头来继续填写测试。
“今天就到这里吧。”收回最后一份纸卷后，温蒂道：“以后，嗯，你就每半个月过来一次，好吗女孩儿？”
苏木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温蒂把她送到门口，走时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心些。”女医师微笑着叮嘱道。
出了门，苏木一发现先前小机器人还站在门口不远处呆呆地等着自己。
看到她出来，小机器人圆溜溜的眼睛亮了一下，哒哒哒跑过来：“(●—●)走吧。”
苏木一抬起手臂看了眼手环，俯身问它：“去哪儿？”
小机器人道：“我把你送回去。”
苏木一：“可是现在快到下午六点了，该吃饭了。”
小机器人想了想，“那我送你去食堂。”
苏木一摇头：“不去，我不饿。”
“……？”
小机器人茫然了。
它一个跑腿运货机器人，本来配置的也不是多么高级的智脑，不足以用来思考太复杂的问题。
但它偏偏又要比那些只会执行命令的系统灵活一点，能进行一些基础的判断。
比如：“犯人去食堂、宿舍、劳作”=合理；“犯人要求擅自活动”=不合理；“犯人有危险、逃跑动作”=攻击，等。
“你可以把我送回宿舍。”苏木一提议道。
小机器人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符合规定，可以。于是点了点头，领着她下楼了。
电梯——通道。
小半个小时左右后，小机器人停在了宿舍区的金属墙下，扫描开启，然后回头示意苏木一可以进去了。
“你不把我送进去吗？”苏木一问。
于是小机器人又尽职尽责地把她送了进去，一直跟着她来到苏木一所住的67号楼下。
苏木一进去了。
合上门后，她快步走进最近的房间内，抬手把捂了一路、袖子里还带着体温的那截桌脚抖落出来，一脚踹进了床下。
然后苏木一快步回身打开楼门，扬声叫住刚走出没几步的小机器人：“等等！”
小机器人愣了一下，回过头：“？”
“我现在突然又饿了。你带我去食堂吧。”苏木一站在门口面色自然地道。
没有它带着，她当然是出不去宿舍区的大门的。
小机器人：“……？”
找不出什么毛病的它只能又把犯人送去了食堂。
犯人们七点结束劳作，现在不到六点半，食堂大门没开。
于是苏木一和小机器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蹲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
期间苏木一一直在试探着和这只小机器人对话，问它各种问题。
诸如“迪罗特尔有几层”、“我们在几层”、“133区有几个电梯”等问题，这个小机器人是不会回答的。
但你问它“你平时是干什么的”、“运输和跑腿的呀，那你运一次蔬菜要多久呀，推多久呢”之类的，它就会回复。
只要方法得当，机器人是可以欺骗的。
这是苏木一来到迪罗特尔的第一天，就从高陆的言行里观察到的信息。
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里，零零碎碎的信息被苏木一提取出来，一点一点在脑中刻画出一个更加清晰的迪罗特尔。
比如“运一次蔬菜要36分钟，要推20分钟的车”，那就意味着除去装运——估算为5-6分钟，也就是有10分钟，是乘坐电梯的时间。
苏木一根据自己这几次乘坐电梯的经历，从而估摸出的升降速度可以大概得出，10分钟，距离在一千米左右。
也就是说，在距离这里一千米的地方至少存在一个较大的物资运输地点。
想要逃离迪罗特尔，这样的信息每一个都是弥足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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