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晋江文学城首发—
你试过坐在几千米深的井下往上看天吗？
苏木一目前就在做这个。
真正到了地方，她才明白为什么高陆会对几个小时的“放风”活动看上去不怎么感兴趣了。
原来所谓的“放风”，真的就是字面意思：让你感受一下外面吹来的风。
这里是一片有些扁平的长形空间，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根烟囱似的直插在地里的圆筒状建筑，这些大圆通们直径足有三四十米，呈环状排列着。
在每一根圆筒下端，接近地面和向上穿去的连接处都由无数小小的菱形支架构成，形似鸟巢。
机器人领着苏木一来到了其中一个“烟囱”旁，划开门示意她进去。
苏木一踏进去，鼻腔里立刻闻到了一股空旷的、寒凉的气息。地面安放有地灯，但整个空间还是显得黑洞洞空悠悠的，人站在里面，呼吸声在耳里都像是扩大了无数倍。
里面有人，大约十来个，各自坐在地上，彼此都隔了一段距离，之间也没有交流，大都仰着头望着上方米粒一样大小的天空。
真正意义上的”望风”。
苏木一看了几秒走进去，也和所有人一样坐了下来，仰起头感受着在甬道里从距离数千米之遥的地表灌进来的凉风。
它们扑在脸上，然后簌簌撞在下面的支架上，四散而去。
地面有点湿漉漉的，似乎有水从上方渗下来。四周圆桶状的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材质，黑中带灰，往上看去隐隐能瞥见点墙壁内里嵌着的朦胧的莹莹光影。
苏木一刚进来时摸了一把，像铁一样冰凉又坚硬。
她静静地在这儿盘腿坐了十分钟。
随后，苏木一得出结论：除非自己会飞，并且这里的看守机器人全员报废，不然这处通道几乎没有丝毫被利用的机会。
再过一会儿，角落里的机器人就过来向她表示时间到，她需要离开了。
这一趟几乎没什么收获，苏木一出来时想了想，主动向被派来“押送”自己的小机器人要求要回去工作。
为了尽早凑够积分。
因消极工作而被拒绝和他的一一妹妹一起去放风的高陆，又因被拒绝和他的一一妹妹一起去放风而选择了更加的消极怠工。
他连乒乓球都不肯老老实实削了，坐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刀在手里木头上乱戳，戳得碎木乱飞，还把小腿高高翘在桌子沿上抖来晃去，弄得这整条桌子上的人都不能好好干活。
这能忍？
……还是能忍的。
在肇事者胳膊都比你腿结实、为人脾气还贼暴的情况下，这桌子的犯人们除了忍气吞声，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
监工机器人站在门口，盯着他维持“╰_╯”的表情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怒气值快速积蓄中，相信再过不了多久，高某人就会为他的行为接到一支忍无可忍的麻醉针了。
苏木一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熟悉的轻盈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原本一脸“老子不爽”表情的高陆耳朵一动，耷拉着的眼皮子一下子睁开了，他唰地调头看去：“一一！”
“禁止喧哗！”监工机器人怒气冲冲地吼道。
高陆这种“禁闭室是我家”的人会理会它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他马上就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不仅要说话，他还要站起来说话。
“一一，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他喜滋滋地伸手去拉苏木一的。
“坐下。”苏木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道，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高陆很听话地跟着坐下来，挪过来挨着她，在她耳边连声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你真傻，可以直接回宿舍的……”
被无视得彻底但又因为人已经坐下，于是不好再下手扎针的机器人：“……╰_╯！”
好在在苏木一进来后，高陆他人坐端正了，不抖腿了，也愿意像平常一样削乒乓球了。
周围一圈人都松了口气。
七点下工，结束时苏木一又交上去了两个漂亮圆润的兔子木偶，得到了两点积分。
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加上这个已经有十一个分了。兑换保温杯是二百积分，而外套三百五十积分。
还得再加快速度，苏木一想着，随手把一套的工具放回管理机器人处。
晚饭过后，苏木一便和高陆一道顺着人流返回宿舍区。
上万的囚犯们走在一起，排着队，轻易地就将几条狭窄的行道塞得满满当当。两边的机械警卫们列队立在台阶上，电子眼一刻不停地扫描着所辖区域。
气氛有点不对劲。苏木一微微蹙眉留意着周围的人群。
高陆喜欢在走路时揽她的肩膀，尤其在像这样人多的时候。那双长臂总以一个保护和占有的姿势，把她划拉在他自己用身体构建出的安全范围内不让别的人碰到。
虽然说现在的温度绝对算不上热，但这些犯人全在这儿挤着，空间也闭塞，一堆男囚堆里那味道着实不太好。
显然比起被一群人挤来挤去，苏木一觉得只挨着高陆一个人这个选项要更能接受一点。
她能感觉到此时空气里的不对劲。
比平常安静一点、安静得过了头，且每个人的眼神细看都是紧绷的，有戾气、有畏惧、有跃跃欲试的攻击性……一双双各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彼此对视，意味不明，每张脸上都似乎神情微妙。
机器人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察觉不了人类压抑着的情感变化。
它们像往常一样，赶鸭子一样把囚犯们像宿舍区赶去。
“你在看什么？”高陆问。
苏木一收回目光，轻声道：“我感觉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高陆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没事，没我们啥事。”
“一会儿得乱，你别出来就行了。”他不太在意地道。
借着在人堆里，他说话时总是低下头，凑到苏木一的耳边来开口，热烘烘的气息像烧着的炉子般灼人。
“乱什么？”苏木一问。
“今天死了个人。就下午，你放风那会儿。”高陆随口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有俩打起来的，挺上头的。长条拦的时候，有个被判定为袭警了，当场就被一梭子打穿了脑袋……”
他有些吊儿郎当地撇撇嘴，对苏木一耸了耸肩，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那两边都有不少人，报团的，回去肯定得打。”高陆说着说着，顺手就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苏木一的肩膀，两条浓黑的眉毛冲她挤了挤：“别怕，哥哥保护你。”
苏木一被捏的那只手臂动了一下，一肘子捣在了他的肋骨上。
“嗷。”高陆怪叫一声，五官瞬间扭曲，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往旁边跳了一下。
左右几个熟悉的男囚们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在嘿嘿直笑。没想到六哥这么个人，谈起恋爱来竟然也能耍起宝来了。
高陆心里苦啊，他一半吃惊一半吃痛地望着纤纤瘦瘦的苏木一。
是真的痛。
他这个小女朋友不知道咋回事，那天被她踢了一脚下巴的时候也是。看上去是又文静、还瘦得跟个人偶娃娃似的，但一动手手上就跟握了块铁似的。
他嘶嘶嘶地揉着痛处，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一一……以后你能不能有话好好说，别老打我。”高陆没忍住张口道。
苏木一朝他抿唇笑了笑。
深绿色的双目如水生波澜，明眸皓齿，真的是好看得很。
高陆把嘴巴闭上了。
算了，这么漂亮，打就打吧。他寻思，还能打死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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