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凌霄。
在移花宫的两位宫主住在藏剑山庄的日子里, 虽然与叶微澜经常互相喂招的是移花宫的那位大宫主邀月,可是对于怜星的实力,叶微澜也是有些许估量的。
她环视在场一周,又将原随云的那张宾客名单在心中仔仔细细的过滤了一遍。
叶微澜很容易的就发现, 这些被原随云邀请过来的人中,真正与怜星有一战之力的未必愿意来趟这趟浑水, 而那些想要怜花宝典的,又当真没有与怜星战的实力。
可是按照王前辈的设想,最属意的定然不是移花宫。
叶微澜心如明镜, 王怜花那样的人, 若是不顺着他的心思来, 保不齐这江湖之中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叶微澜叹息一声, 手却是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重剑上。左右在计划之中她是要有上场一试的这个环节的,那么或早或晚上去对于叶微澜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原随云感受到了叶微澜正要起身的动作, 然而他却伸出了手去, 将原本已经要从座位上起身的叶微澜又按了回去。
对于他的这般动作, 叶微澜有些许不解。可是经年以来积累的信任又让她本能的顺着原随云的力道坐回了座位之中。
叶微澜对着原随云眨了眨眼睛, 以眼神询问他有什么打算。原随云拍了拍叶微澜的手,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与少女依稀带着几分柔软的掌心相贴,带着一些安抚人心的味道。
叶微澜到底还是对原随云有些许信任的,所以她没有继续动作。根据她对原随云的了解, 叶微澜知道此人必有后招。而这个时候叶微澜也萌生出了些许的兴味,想要知道她的这位心思从来深沉的竹马是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的。
虽然原随云与叶微澜两人时常厮混在一处,但是对于原随云的这些“小事业”, 叶微澜从来都是不过问的,也难得叶微澜亲眼看见原随云料理这蝙蝠岛之事。
原随云笑着拍了拍叶微澜的手。
江湖人都知道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不能视物,目如蝙蝠。这个世上瞎子的目光总是有些呆滞的,可是原随云像是不幸中却被另一种偏爱了一样——他的一双眼睛虽然没有正常人灵动的色彩,却在眸底染上的一层近乎是磨砂一般的色泽。
他的眼睛不是世人偏爱的那种恍如琉璃一般的澄澈好看,却更有一种恍如深井一般的色泽。
而此刻,这样的一双眼睛就那样“看”向叶微澜,带着一点依旧掌握全场的安抚意味,却让叶微澜分明感受到眼前这人是怎样的骄傲又矜贵。
他将世人玩弄于鼓掌,也在江湖中翻云覆雨。这分明是一种傲慢,可是若是这人做来,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有那么一瞬间,叶微澜也觉得是自己中了邪——若不是中邪,怎么能觉得这个人就是剑走偏锋、性情乖张,居然也是那般的理所应当。
如果让娘亲知道,自己保不齐是把藏剑家规抄上百十来遍,好好再体会一下什么是“君子立身为正”了。
叶微澜这么想着,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原随云没有让叶微澜亲自下场,是因为他发现在这场上的其他人早就有所异动。虽然,那出手之人并不在原随云的算计之内就是了。
只见一个剑客一身白衣胜雪,虽然脸上也如同众人一般戴着面具,但是他站在那里,就仿佛向世人昭然若揭的宣告了他的身份。
除君身上三尺雪,天下谁敢着白衣。除了西门吹雪之外,这世间又岂有那样的一个人,那样的一柄剑?
西门吹雪甚至都没有飞身上台,他没有炫酷的出场,可是当他一步一步的踏上蝙蝠岛的制作擂台的时候,周遭的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有些只是有所怀疑,却不敢肯定的人,在周遭的窃窃私语中,就已经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
就连坐在陆小凤对面的沈十四都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她倒没有想到今日西门吹雪居然还会出手。
西门吹雪当然不是为了王怜花的那一本武功秘籍而来。对于他来说,到了他这般境界,每次武学要得以寸进,就必须要有自身的明悟,是半点都不可能仰仗外物的。
西门吹雪本不应该来,可是却依旧来了。
站在台上的怜星都微微地皱了皱眉,他都并不惧怕西门吹雪,只是这人有些突兀的出现,怜星还是有些疑惑。
怜星问出了众人的疑惑:“兄台今日并非是为了这本怜花宝典而来?”
西门吹雪戴了一张遮住自己半边脸的面具,露出的唇畔却依旧带着一种近乎割伤他人的弧度。
他听到了怜星的问话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未做过多的解释。
西门吹雪不是为了这个怜花宝典而来,可是他还是掺合进这次比斗中来了。更可怕的是,他在天下豪杰面前承认了。
又有谁不清楚,当西门吹雪站在这里的时候,就意味着许多人的种种打算都已付诸流水。
可恨的是西门吹雪并非为了得到这本秘籍,却如此坦然的站在擂台上,不在乎为自己树了多少敌。
是该说这人太过嚣张了,还是他有什么其他原因的?包括叶微澜在内的所有人,对西门吹雪来此的目的都有些好奇。
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对手面前,唯有全心全意以他一战,方才不算辜负这一场难得的对决。
西门吹雪到底是一个值得人尊重的对手,无论他今日为何而来,但凡怜星在习武之路上有些气性,就不会错过这一次高手对决的机会。
所以他很快收敛了面上好奇神色,转而认真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位难得的对手。
怜星并不长于剑法,西门吹雪也很少不和人此剑。
可是“很少”却不代表没有。西门吹雪看了看怜星空空的双手,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动作,让在场之人,包括在一旁坐着的叶微澜都不由的浮现出了几许惊讶。
只见西门吹雪看了一眼怜星,而后将自己手中的乌鞘长剑向台下一人扔去。
叶微澜只觉一道黑影在自己面前闪过,她下意识的抬手一接,恰是接到了西门吹雪扔过来的乌鞘长剑。
如今,场上站着的这二人皆是赤手空拳。
方才怜星与禁军统领对战的时候,众人就已知道他的掌法要胜过他的剑招,可是西门吹雪却是以剑法独步天下,而如今他弃剑,难道是要认输吗?
叶微澜自然明白西门吹雪不是要认输,正是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才感觉到意外。
在她看来,西门吹雪并不是想放弃这场比试,而是时隔数月,他分明已经跨入到了另一种境界。
作为当日紫禁之巅那场闹剧的参与人之一,叶微澜自然知道那一夜对战的始末。
如今江湖之中虽然因为有明熙的干预,所以众人不敢对那一场愚弄了整个江湖的紫禁之战有什么明面上的闲言碎语,可是却也隐隐有一些流言去诋毁西、叶二人。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心外无物,自然是不怕被这样诋毁的,再加上后来他们二人在紫金山又有过一战,在那件事情上,西门吹雪并不觉得遗憾。
经过一段时日的沉淀,大概感受过江山之重,对西门吹雪这样无欲无求的剑客的心境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因为有所承担,懂得拿起,所以也能逐渐放下。而如今,西门吹雪学会了放下执着。
倒不是说他将在剑道一途止步不前,而是说天地之间,除却“我”与“剑”这两样东西,西门吹雪看到得更多,也开始思考得更多。
而当西门吹雪放下他手中的剑的那一刻,他才真正踏上了不拘泥于外物的“有我”之境。
西门吹雪恍然明白,“出世”只是一种手段而非最终追求,剑道巅峰也不是断情绝爱。
而在他不刻意强迫自己“放下”的时候,才真正拥有一切——求剑二十载,我与我周旋。而今,西门吹雪才终于与自己和解。
在此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与叶微澜虽然都是江湖之中出名的年轻剑客,可是与他们二人相比,西门吹雪总觉得自己差了一线。
虽然他并不着急,可是却也不会停下追赶他们二人的脚步。而西门吹雪到底是心如明镜之人,他明白自己想要追赶他们二人,差的是一次顿悟和契机。
紫金山之后他闭关三月,在一个雨天恍然开悟。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剑,可是却也真正的拿起了自己心中的剑。
西门吹雪是从来没有那样的迫切的想见一个人。在他出关之后,他忽然很想见叶微澜。
西门吹雪抚摸过叶微澜给他铸的一柄剑,分明是寒铁的所铸,可是却带着那样的温暖。无论是剑上的锋芒,还是剑柄处细细缠着的丝线,都仿佛是冥冥之中他的这位朋友给予他的一点期许与暗示。
而如今西门吹雪终于抓住了这一点暗示。
他从来都是敢想敢为之人,想见叶微澜,所以他就来了。
世人都说西门吹雪一年只出门四次,每次必定要杀人,却不知道西门吹雪自己本身却没有这样的规定要求。
他诚于自己手中的剑,也诚于自己的内心,心中有的想见的人,就用努力去见到。
所以这一天他来了,不早不晚,恰逢其会。
作者有话要说:西门聚聚要有媳妇的话……得全靠“命里有”啊。叔不安排他突破心境,他肯定注孤生。
以及,西门股终于上市了。支线结局安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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