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相忆。

    第一百四十五章。相忆。

    在有些事情上叶微澜虽然迟钝,但是也并非是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好, 而无论是原随云还是西门吹雪, 他们两个其实都并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

    异地而处, 若陷入金灵芝那样的境地之中的人是陆小凤, 或许西门吹雪也同样会出手相助。可是若只是一个陆小凤在意之人的不平之事, 西门吹雪倒未必会理会。

    而原随云自不必细说,他对这世界都近乎是敌意的态度, 莫说不会出手相助, 便是不落井下石,都已经算是他在与人为善了。

    可是偏偏这世界上这两个最不可能多管闲事之人, 却还是管了金灵芝的闲事。若说他们两个人为了金灵芝本身, 恐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叶微澜自然也不相信。她知道, 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原随云, 他们此番作为, 其实还是为了她。

    可是她又何德何能呢?有那样的一瞬间,叶微澜甚至觉出些惶恐与不安来。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给予的感情。叶微澜足够聪慧, 她只要将一切从头细数一遍就能够知道,如今之所以原随云与西门吹雪对会她生出其它的期待,实在是事出有因。

    虽然最初的时候叶微澜并没有刻意为之, 以至于推动他们对自己的朋友之谊发生了些许转变,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叶微澜也没有什么道理还说自己对这份感情未曾察觉。

    这世上的所有心动都异常珍贵。

    更何况,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叶微澜佯装不知,而后去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两人给予自己的好——她必须要有所回应。

    只是如今心中千头万绪, 叶微澜竟有了几分茫然无措来。

    说到底叶微澜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涉世深不深暂且不讲,至少这人与人之间的心念所动,叶微澜其实是并不明晰的。

    叶微澜想要坦诚,也不想要伤害自己的朋友,所以在给予回应之前,叶微澜必须剖开自己的内心。

    即使这种剖白让叶微澜觉得陌生,甚至会有几许不适,可是叶微澜却也不允许自己那般辜负。

    是的,既已察觉却故作不知,便是对原随云和西门吹雪的情谊的辜负,也是对叶微澜自己的辜负。

    叶微澜与原随云和西门吹雪都并非是第一日相识,既然相识日久,叶微澜自然知道对于自己的这两位好友来说,也许一生只有一次心动。

    他们将这份心动交托于她,她便更要珍之慎之。

    即便最后不能回报他们所期待的感情,可是叶微澜却也不忍让这两个人受到伤害,更不愿那伤害是源于她的。

    毕竟,在他们对她有了别样的期许之前,原随云与西门吹雪始终都是叶微澜的朋友。

    这是叶微澜为何无法在叶微池严厉的目光下给出答案的原因,她也实在需要一些时间好生梳理一下。

    原随云心思灵透,虽然目不能视物,可是对人心思变幻却尤为敏锐。他察觉出了叶微澜的异常,却按耐自己并未与叶微澜直接挑明。

    两个人一起长大总是有这点不好,彼此还未有动作,就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心思。

    叶微澜愿意认真的思考他们之间的感情,对于原随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原随云便隐而不发,就这样的故作无事的抱着叶微澜往他们宫外暂住的居所而去。

    原随云已经等了很多年,如今到了将一切挑明的时刻,他反倒不急于一时。

    而西门吹雪虽然待人接物并不十分的敏锐,但是当他专注一物的时候,却总是心如明镜。

    西门吹雪懂剑,所以他也懂叶微澜。

    有的时候西门吹雪自己都会诧异,不知自己为何会那般清晰的感知另一个人的心境变化。可是细细思量来,西门吹雪也并不觉得这样的心意相通是什么坏事。他甚至觉得庆幸,庆幸有朝一日他与另一个人居然可以这般的心意相通。

    西门吹雪感受到了叶微澜的迷茫与踟躇,可是却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也是如同叶微澜这般踟躇的。

    这似乎就像是一个人生必经的过程,他只是相比叶微澜先行了一步。

    西门吹雪一直都是耐性很好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能于剑道上取得那般的成就。所以他愿意给叶微澜时间,等待着叶微澜自己想明白的那一日。

    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默契,三个人居然一路无话,就这样走出了皇宫。

    西门吹雪原随云都决定了给叶微澜时间,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在次日清晨,当他们两个人悠悠转醒的时候,却没有听见往常在院落之中必定响起的习剑之声。

    叶微澜总是习惯晨起练剑的,甚至比之西门吹雪还要起得更早一些。

    倒也不是说西门吹雪不勤勉,究其根本,大概只是西门吹雪身在北地,而叶微澜生在江南,而江南总是要比北方天亮的更早些罢了。

    西门吹雪与叶微澜自然都是喜剑之人,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却也在很多习惯上互不打扰。

    两人也实在没有为另一个人改变自己习惯了十几年的作息的必要,只是今日西门吹雪一早起来就发现出了一点异常——院落之中实在是太过安静了,简直安静到仿佛没有人。

    在平常时候,纵然是叶微澜在院中静静体悟,可是也不该有这样的安静。

    西门吹雪微微皱了皱眉,转身抬步向叶微澜院落之中走去。

    原随云从来都有几分昼伏夜出的习性,以往他是并不会起的那么早的。只是今日明明在睡梦之中,可是原随云却觉出了一阵心悸。

    他躺也躺不住,于是便索性翻身而起。本来想在院落之中查看一番叶微澜在何处,只是原随云一开门,便看见同样出门的西门吹雪。

    没有叶微澜在的时候,其实原随云与西门吹雪总是各自无话。究其根本原因,倒也不是为了那些男男女女的争风吃醋。

    西门吹雪这人一生所求唯一个“诚”字,原随云却难有赤诚。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的便是这两个人了。

    而如今两人在院中相顾无言,半晌之后还是原随云先开口:“西门兄可见到了阿澜?”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

    此刻无需多言,两人便是心中一沉。

    他们倒不担心叶微澜会遇见什么危险,毕竟当今武林之中,叶微澜自己本身便是最大的危险。

    只不过这人不告而别,偏生在这个时候当起了小鹌鹑,无论如何不可能让这两人不多想。

    眼下双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原随云与西门吹雪无语半晌,最终是原随云先有了动作。

    原随云直接往叶微澜的房间走去。

    叶微澜到底还不至于不告而别——她的确是跑路了,不过却给叶微澜与西门吹雪留下了一封书信。

    在信中叶微澜只说自己想去散散心,等到他们两个生辰的时候,她自会回来和他们再喝上一杯。

    说来也巧,原随云与西门吹雪性情虽然天差地别,不过却都是六月初夏的生辰。如今才是杨柳依依的季节,距离初夏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想来这一趟叶微澜要出的这门恐怕并不近。

    原随云虽然目盲,但是却并不影响他的阅读速度,更何况为了方便他“看”,叶微澜特地用了浓墨。

    原随云的手指微微拂过宣纸上干涸的墨迹,很快就知悉了叶微澜留给他的信件内容。

    没有想到这小混蛋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跑了,原随云眯起了眼睛,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这丫头虽然形行事不够坦荡,但是至少证明她在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如今横生枝节,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坏事。

    原随云在有些事情上虽然行事堪称狠绝,可是却终归不忍对叶微澜逼迫太过。如今这丫头既然有心躲着他们,原随云倒是不怀疑叶微澜的隐匿能力。

    平日里看着叶微澜行走江湖,原随云总是恨不得她武功高一些、再高一些才好。而如今这只青梅真的撒手就没,原随云终归生出了几许惆怅了。

    然而在西门吹雪面前,他却也不愿表达出自己的这点儿惆怅,所以原随云只是将书信收好,转而便打算离去。

    原随云来到京城也只是为了叶微澜一人而已,如今正主不在了,原随云也没有什么逗留的必要。

    没有和西门吹雪客套辞别,原随云就这样直接回了无争山庄。

    而西门吹雪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多加逗留,他收拾行礼,径直打道回府。

    却说叶微澜给原随云和西门吹雪留了书信,她自己却是去往何处呢?

    盛京与大漠通商的一队商队之中,一个白纱包裹的少女看起来尤为的显眼。她的一身白袍上坠着些许金石,看起来就十分的华贵。在这样的危险的道路上,这少女敢如露财,寻常人看了定然会啧啧称奇。

    可是若是江湖人看见她背后背着的一轻一重的双剑,恐怕此刻就会了然她为何敢张扬若斯。

    因为她是叶微澜。

    满江湖之中除却叶微澜,能使得上六十斤重剑的还有几人呢?

    骑在高高的骆驼上,听着驼铃阵阵,叶微澜的神色出乎意料地放松——就仿佛这不是一场她慌里慌张的“逃跑”,而是她预谋已久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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