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问雨。

    第一百四十七章。问雨。

    叶微澜能够看得出来, 伊莎奶奶和这个青衣男人关系定然十分亲昵。

    不过在玉罗刹就是跟闺女的日常通信之中就连西方魔教后殿的那只小三花生了一窝小猫崽子都会提及, 可是却从未提及过这个青衣男子。

    一时之间, 叶微澜对这人的身份有几分好奇。

    其实这个青衣男子与伊莎奶奶的关系并不难猜——这世间若非是心心相印的爱侣,恐怕举止也不会有这般自然而然的亲密。

    而看着周遭之人对他们两人的亲密已经习以为常,显然他们维持这份关系日久。至少,但凡是明眼人,就不会怀疑这两人并非一对。

    可是他们这样的相配,那青衣男子看起来又是对伊莎奶奶用情至深,玉罗刹要对自家闺女讲这件事情应当是没有任何问题。

    玉罗刹行事总是有几分随心所欲,但是对待妻女,他至少从未隐瞒过什么。

    可是偏偏自家那个在外人面前霸气侧漏、在家里却是个隐性话唠的老爹都对此讳莫如深,没有对叶微澜提及半分, 叶微澜只能怀疑或许在玉罗刹心中, 这个青衣男人属于“不值一提”的范畴。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件事情到底涉及到了家中长辈的私事,玉罗刹作为后生不好置喙。

    只是这两种推测哪一个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若说是前者, 玉罗刹并非是全然的目中无人,至少对于他亲密的人,玉罗刹总是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所以纵然他真的看不上这青衣男子,可是看在伊莎奶奶喜欢这人的面子上, 他总是能给予对方相应的尊重。

    然而若是说后者,玉罗刹可未曾有什么为人小辈的自觉,坦坦荡荡放飞自我的喵哥也空来都是口无遮拦,不会有什么为长辈遮掩的体贴。

    而叶微澜没有将自己的疑惑直接问出来, 毕竟如今大庭广众的,若是处理不好,倒是让众人都没有面子。

    她只是默默地将疑惑按耐下来。

    伊莎是性烈如火又自由如风的女子,她身边的这个青衣男子却心细如发。叶微澜只是面上露出了些许犹疑,他就知道这小孩子定然是心中存有很多疑虑。

    只不过他只是笑笑,却并没有主动为叶微澜解惑。

    等到众人簇拥着叶微澜来到了西方魔教的大殿,叶微澜先是嗅到了一阵浓烈的引得人食指大动的烧烤味道,然后又是一阵绵软悠长的香甜奶味。

    这一路上叶微澜虽然并不辛苦,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嗅到了这些奇妙的味道,叶微澜还是觉得肚子里的馋虫仿佛都叫唤了起来。

    看见叶微澜这副小馋猫的样子,伊莎奶奶笑的更欢,她直接抬手一挥,瞬间就开启了一场狂欢盛宴。

    西方魔教之中久没有这样热闹的时刻了。自从上次玉罗刹假死以清除了西方魔教之中的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叛徒,整个西方魔教上下的气氛都为之一震。

    只不过那个时候教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理顺,并不好大肆庆祝。而如今借着叶微澜来此的机会,教中众人果断要好生的闹上一场。

    一时之间,歌舞声、丝竹声、推杯换盏声、调笑声全混作了一团。

    在大漠渐渐凉下来的天气里,西方魔教的总坛之中却燃起了熊熊火焰。

    酒酣胸胆尚开张,酒喝过一旬,场中气氛也被推向了高I潮。

    叶微澜虽然长在温暖的江南,可是却自有几分豪迈性情。她并没有学过大漠之中的歌舞,不过行到畅快之时,叶微澜用手上的玉筷击节而歌。

    少女的声音清越,一口流利的异族语言合着这击节声,形成了婉转悠扬的小调,和周遭如火一般的气氛迥然不同,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就仿佛是烈日之下经年炙烤的土地中忽然浸出的一抹月牙泉,大漠的风沙与少女浅吟低唱纠缠,如泣如诉,既豪迈又热烈。

    玉罗刹眯着眼睛,手中拿着一杯冰镇过的酒。

    杯子之中深红到紫的酒液晃荡,像是在人掌心掬住了一颗小小的心脏。

    玉罗刹看着坐在席上击节而歌的小姑娘,只觉得似乎她的身影与二十年前的另一个人重合。

    让他觉得心里暖意融融的,是在那重叠的影像之中他涂抹上了自己的颜色,最终变成了如今叶微澜的模样。

    多神奇!在这个世界上,他会和另一个人产生这样的一种羁绊。他们心意相通,然后用满腔的爱浇灌出一颗果实。

    而如今,他们的骨肉郁郁葱葱的成长起来,在江湖之中成为那样独当一面的角色。

    当年他的妻子退隐江湖的时候曾说,这江湖不是一个人的江湖,因为他们不会永远年轻,可是总是有人年轻。

    而如今玉罗刹看着眼前这样年轻鲜活的少女,依稀仿佛看到了他自己的少年伊辰。

    玉罗刹只是觉得满心满眼的欣慰。

    到了这种时候,他才大概察觉出为何武林人都执着于养个孩子——因为天地萧索,一个孩子的存在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据,也是他们的爱存在过的证据。

    虽然他们已经不需要用什么去证明,可是有着这样的传承也是很好很好的。

    玉罗刹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只昏昏欲睡的大猫。

    这个时候,伊莎不动声色地靠近了玉罗刹,然后冲着他笑道:“小玉,这孩子真像你。”

    “我的种,当然像我。”玉罗刹仿佛不是很在意,可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却还是泄露出了他的几许得意。

    伊莎抖了抖自己的裙子,上面还残存着一块深色,那是刚才她与人嬉笑,不小心弄翻了杯前的葡萄酒。

    好好的一条血色罗裙却被杯酒污损,不过伊莎也不甚在意。她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镯子,上面的小铃铛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伊莎一边伸出手去戳了戳玉罗刹的额角,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叶微澜的方向,然后低声地对玉罗刹说道:“你这当爹的是不是傻的?我不信你还看不出来这孩子来到这里其实有心事。”

    叶微澜见过江南的小桥流水见过,也见过塞北的万顷梅花。她走过天南海北,自然也要领略一下这大漠的风光。

    天地广阔,人生漫长。叶微澜又不能只是从书中偶然读的一句“大漠孤烟直”,而后靠着想象去幻想她父辈生长的地方到底是何等的光景。

    终有一天,叶微澜要用自己的脚去丈量土地,要用自己的双目去感受这山河。

    她的未来那样斑斓又浩荡,而叶微澜有的时候也十分庆幸自己可以在这江湖出生,哪怕她一生必然要历经风雨,可是不必被困顿于小小的一方宅院。

    比之寻常女子,其实她已经幸运许多了。

    可是初到大漠,叶微澜本来应该心境辽阔。而如今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叶微澜却总是有几分怏怏不乐。

    叶微澜从来都是十分明朗大气的姑娘,而明朗大气的姑娘一旦沉寂下来,就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她的不开心。

    知女莫若父。伊莎都能察觉到的事情,玉罗刹又如何会察觉不出?更何况他对自己女儿的保护已经到了某一种极致,在叶微澜匆匆踏上来到大漠的旅程之前,玉罗刹就已经将她最近发生的事情掌握了大概。

    到底是小女儿心性,玉罗刹并不觉得落荒而逃的自家闺女有什么丢人。他只是由衷的感慨岁月这样的无情,时光又是那样的飞逝——仿佛只是一转眼而已,就也到了他家闺女开始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刻。

    昨日玉罗刹还是那个为了心上人微微一笑而彻夜不眠的少年,而如今瓜熟蒂落,他的孩子居然也到了为旁人的情谊而忐忑的年岁了。

    虽然知道就像春暖花会开,秋天叶子会落果子会成熟一样,那是年与岁的更迭之中必然的结果,可是玉罗刹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昔年玉罗刹还曾经将这样的事情当做儿戏,一门心思打算为他家小闺女选上十七八个夫婿。可是如今当他知道他家闺女真正开始为此烦恼的时候,玉罗刹的心绪还真是有那么一些复杂了。

    偏心眼儿偏到了肋骨的老父亲恨不得把那些扰乱他家小闺女心绪的臭小子揪出来狠揍一顿,二话不说先打他们一个满脸开花,然后再去讨论他家闺女喜不喜欢的事情。

    眼见着玉罗刹先是皱起了眉头,而后下一刻简直就要拎着双刀去揍人的样子,伊莎忍不住笑弯了腰。

    她笑得放肆极了,柔若无骨的身体随意的往后一仰便落到了一个红衣人的怀抱之中。

    这并不是早先那个青衣男子。伊莎伸出一只手去勾了勾着红衣男子的下巴,顺势喂了他一杯酒。

    而他们动作这样的亲密,甚至到了放肆的地步。

    早先的那个青衣男子却只是在两人对面的桌案边静静的坐着,偶尔看伊莎一眼,然后在那红衣男子不小心喂伊莎酒喂得太急,直接将人呛到的时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为伊莎拍了拍背。

    这三个人的举止是这般的明显,自然周遭的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仿佛他们已经习惯了眼前的这副情形,也习惯了这三人的相处方式。

    而这一幕落在了叶微澜的眼中,只听“咯嘣”一声,她手上用来击打音节的玉筷猛地断成了两节。

    叶微澜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神闪了闪,而后视线落在了那段长两截的筷子上。

    叶微澜看着筷子的眼神十分专注,仿佛在用心研究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双玉筷这会儿却偏偏断了。若是她的视线再灼热几分,恐怕她面前的可怜的桌案都要被灼出一个大窟窿来。

    在嘈杂的丝竹歌舞声中,叶微澜手中的玉筷断裂只是十分细小的声响。然而纵然是这样细小的声响,在玉罗刹这样的武林高手的耳中却也十分的分明。

    玉罗刹一直留心自家闺女那边的动静,这会儿听见了玉筷断裂之声,玉罗刹微微眯了眯眼睛,转而便看见他家小崽子一副恨不得把头埋在桌子里再也不起来的小模样。

    玉罗刹没有看错,他分明看见他家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小闺女,这会儿耳朵燃的通红。而且那丫头视线飘忽,根本就不敢往伊莎和那两个男子的方向看上一眼。

    这一刻,玉罗刹只觉得碎掉的可能不是叶微澜手里的玉筷子,而是她岌岌可危的世界观、价值观和道德观了。

    叶微澜虽然是玉罗刹的闺女,可是从小却是长在中原,更是正正经经的君子如风的藏剑弟子。

    藏剑弟子虽然行事洒脱,可是却并非不尊礼法。像是眼前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任是任何一个中原人看了都会觉得惊世骇俗。而叶微澜的教养便是让她将那份惊诧死死地压回眼底,决计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半分,以防让这三位长辈觉得尴尬。

    小小的女孩这样的体贴,看到了那只把头低低的埋着的小鹌鹑,伊莎忽然就觉得心中熨帖。她知道这是那孩子的温柔,这孩子怕他们为难难堪,所以就根本就不问,也假装不知。

    这个时候,叶微澜倒知道为何玉罗刹就从未对她提起过伊莎奶奶身边的人了。毕竟叶微澜看的分明,伊莎奶奶与那两人都关系非浅显然。

    她是习惯了和这两人肢体接触的样子,而那一青一红两个男子也是和平相处,并没有剑拔弩张。

    叶微澜想起自家老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大漠婚俗,心思急转之下,叶微澜大概也就知道了他们能够和谐相处的原因。

    只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头一次见到真的有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和两个男人在一起,叶微澜深深的觉得这题超纲了——倒不是她觉得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女子却不能一人嫁二夫。而是有玉罗刹与自家娘亲做范本,叶微澜从来都觉得感情之事十分私人,就非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叶微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刚入了私塾的学生,方才因为笔画练习总也不对而痛哭出来,可是先生非但没有再教她一遍横怎么写、竖又怎么写,而且还变本加厉的直接让她去做一篇八股文策论。

    这种高强度且触目惊心的揠苗助长,让叶微澜幼小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伊莎看见了叶微澜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却是扑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从青衣与红衣两个男子的簇拥之中站起身来,向着叶微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一把将把头埋得低低的叶微澜从桌上拉了起来。

    伊莎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叶微澜的脑袋,用一双纤白柔嫩的手捧住了叶微澜的脸颊。

    她只觉得自己手掌中的这张小脸肉嘟嘟的,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奶里奶气的孩子是如何成为江湖之中受人敬仰、被人仰仗的剑客的。

    伊莎依稀记得那些中原人叫这孩子“少庄主”,也有人推崇地称叶微澜为“正道领袖”。

    如今若是叶微澜在江湖之中振臂一呼,恐怕也有许多门派愿意为之鞍前马后。叶微澜不说一呼百应,可是却也是人心所向。

    叶微澜像是照亮旁人的火,可是在自己的事情上却是那样的茫然与无助。

    还是一个小猫崽子呢!她的肩膀还那样的瘦弱,怎么就有人忍心托付给她一个江湖?

    伊莎终归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并不会过多的去干涉自家小辈的前路,却是去不吝于给予家中孩子最妥帖的包容。这一点,对于当年的玉罗刹来说如此,对如今的叶微澜来说亦然。

    “宝贝儿,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一次,所以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活法,你说对不对?”伊莎将叶微澜拥入了怀中,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不出意外的,伊莎看见的叶微澜有些茫然的眼睛。

    她知道如今她说的这些话叶微澜未必能全懂,因为她自己也是在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和很多很多的事情之后才逐渐明白了这些道理。

    如今伊莎只是提前向叶微澜揭开了世间的秘密。有人说这是前人的智慧,也有人说这是经验之谈,可是对于伊莎来说,这是她对叶微澜的一点嘱托。

    因为这一辈子,伊莎走过许多的弯路,吃过很多的苦,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庆幸自己如今得到的全部。可是如果可以,伊莎并不希望自己家中的小孩子与她走同样的路、吃同样的苦。

    既然有前车之鉴,为何又要重蹈覆辙的?

    倒也不是说伊莎希望叶微澜与她一般,所有喜欢的人都要贪心的留在身边。只是她希望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叶微澜可以更加的从容。

    而这个世间的情感从来都是双向给予,并非单向选择。若是幸运,伊莎自然希望叶微澜可以得到全部。但是伊莎也希望叶微澜能够明白,人的一生那样漫长,这些风月和爱恨终归只是人生之中的一部分。

    虽然是女子,可是也不必将情爱之事当作是人生的全部。更何况叶微澜的人生已经山长水阔,见识过那样多的风景,又有那样坦荡的前路。若是叶微澜能够跳脱出情爱的桎梏,活得更加潇洒肆意一些,伊莎也同样为她感到高兴。

    伊莎的声音十分的柔软,她在叶微澜耳边沉沉絮语,和叶微澜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的故事。虽然是故事,可是其中种种纠葛,被当事人提起的时候是漫不经心,旁人听来却依旧觉得有些心惊。

    伊莎奶奶的故事十分跌宕起伏,中间若是行差踏错一步,都不可能促成如今他们相知相守的结局。

    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小女孩呼吸骤然急促,伊莎只是浅笑着给她顺了顺柔软的头发。

    三言两语之中,伊莎就对叶微澜道尽了她轰轰烈烈的前尘。

    只是在这个故事的结尾,伊莎看了一眼含笑听她讲述旧事的两个男人,而后有些郑重其事地对叶微澜说道:“宝贝儿,你知道,如今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拥有完整的人格,不是谁是谁的附庸,也没有谁没了谁不行。”

    给小奶喵顺毛的力度大了一些,伊莎继续说道:“只是因为合得来,所以一起走下去。至于什么世俗、什么旁人的眼光,那合该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东西。”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叶微澜才笃定伊莎奶奶的确是她家老父亲的小姨,因为他们两人此时眉眼之间的睥睨之情简直如出一辙。

    叶微澜静静地沉思了片刻,仿佛有所领悟。

    一直到这一刻,叶微澜才终于觉得自己往大漠中的这一趟虽然决定的十分仓促,可是到底不枉此行。

    一直以来萦绕在叶微澜眼前的迷雾仿佛骤然被拨散。世人听伊莎的故事总会品味出万千滋味,万般总总,不一而足。

    而如今叶微澜体悟最深的,便是伊莎奶奶说的“要先拥有完整的人格,不被他人影响,不为他人附属”。

    这些年来,叶微澜在江湖之中的道路太过顺风顺水。到底是年少成名的天才,虽然嘴上谦逊,可是她心底难免有几分恃才傲物。

    只是如今,仅仅是因为自己视作朋友的两人对她展现出了不同的情谊便吓得落荒而逃什么的……足以让叶微澜明白,如今的她实在是有些少不更事了。

    叶微澜想,或许在真正做出选择的那一天来临之前,她最需要做的是沉淀自己、丰富自己。

    曾经叶微澜满心以为自己能够完成苏梦枕的期许,能够拥有照亮人心的力量,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正道领袖,而如今叶微澜深切的意识到此路艰辛,她还未到停歇之时。

    叶微澜就如同是一柄剑,之前她以为浮生为炉,觉得自己已经萃炼得十之八|九。而如今叶微澜才恍然惊觉,距离将自己锤炼成绝世神兵的那一刻,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原随云:就这?说好的情窦已开呢?还有,修无情道是西门吹雪的剧本吧,阿澜你酷爱把剧本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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