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端坐在上席, 偌大的会议室内,雅雀无声。
开了空调的房间, 一些人低着头偷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皆不敢抬头看,季淮的目光扫过, 他们如同锋芒在背, 如坐针毡。
这个人如同巡视自己地盘的帝王,嚣张得意,又带着绝对的理所当然。
任凭过去的季老太爷如日中天, 依附着的余党昔日耀武扬威,如今却也得做小。
季家风雨已来, 谁都没想到最先翻船的, 是稳扎稳打几十年的季老爷子。
季老爷子一着急, 就想要召开股东大会将他踩下去,否则季淮羽翼丰满, 就无人敢折断他的双翅。
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季淮更加小心谨慎, 蛰伏太久,公司里头潜伏多少他的人
这段时间,大家不敢拉帮结派。
季淮一家独断,当最后一份策划落定之时, 大家竟然松了一口气。
目视季淮起身,转身大步流星出门而去。
迫不及待,似乎有什么要事。
等人稀稀拉拉地走的差不多, 办公室只留下了寥寥几人, 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
有人猛地一拍桌子, 呵斥道“他欺人太甚”
“要是李学诚的炸弹把他给弄死就好了”
“哎你少说两句吧,人现在飞黄腾达了”
一开始发言的人气冲冲地打断他的对话“什么飞黄腾达不过就是个趋炎附势的阴险小人,一边巴结钟家,一边舔着顾家,当谁看不出呢”
“当初若非季老爷子将他领回来,他就是个孤儿不上流的小畜生也配呵斥我们”
他越说越上头,坐在角落里头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面相和蔼,带着几分慈祥,慢慢地说“你的胆子,就让你刚才装孙子”
一句话怼的对方失声,大脸涨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走人了。
回办公室的电梯之中。
助理翻看了一下行程记录。
会议提前半个小时结束了,他问“季总,接下来”
季淮看着面前,对面的金属平滑到清晰地映出自身,模样有些疲倦颓废。
“帮我今天的其他行程。”
季淮顿了顿,缓缓开口“若是顾青柏来找我,不用拦。”
助理点点头。
电梯打开,还没到高层,是助理有事来找策划部的经理。
电梯缓缓合上,季淮看着助理的背影消失,终究是没有说话。
他揉了揉眉心,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季氏,办公室的休息室内。
季淮拿着毛巾擦拭了一下头发,一滴水珠顺着眼角的泪痣划落,他眯起眼睛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洗漱之后,精神好了些。
先看了看时间,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顾青柏等会要来。
换了一身放在休息室内备用的全新西装,季淮选了宝蓝色的领带,将另外一条黑色领带折叠好再放入收纳处。
系好领带,整理好袖子。
季淮再看了看,忽然有点无奈地按摩太阳穴,自己在做什么呢
他在期待顾青柏到来。
担心自己一身狼藉,被顾青柏瞧见了。
他不想被那一双眼睛看到不堪的自己。
季淮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当真是失心疯了。
昔日自己的狼狈样子,顾青柏什么没见过也没见人嫌弃厌恶过。
一身酒气,满身血气、无力哀嚎
季淮嘴角上挑,压制不住,就是想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那个人面前。
昨晚抢了人地皮,结果那个人委屈巴巴地喝闷酒,哭兮兮的样子
季淮放下手,落到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那扑通扑通的心跳,昔日丧心病狂想要看到的画面,那眼泪砸下来时,却不忍起来。
以后,还是不欺负他了
季淮出休息室后,身子慵懒地靠着椅背,打开了电脑,找到凌涵的恋爱综艺节目。
这档节目还在每周播出,多对情侣在线秀恩爱,并非每一对情侣每周都能露脸。
有时候是两周出现一次。
但顾青柏和凌涵这一对,的确是许久没出现了。
网上流传出凌涵这位豪门未婚妻已经被出局,只是顾家腾不出手来处理。
顾家的公关向来是豪放派的,该道歉就道歉,该死磕就死磕,无关轻重的,只要别触及到顾夫人和顾氏的底线,达到最好的效果,无论手段。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顾氏的公关团队就乱搞,反正她们也不清楚自家太子爷到底有没有和人闹掰。
谁叫顾夫人态度又不明确。
季淮倒是有看到一两条有关自己的新闻,但都是商业板块,他自己都没兴趣看。
开了全屏,他看着屏幕上的顾青柏,手指不急不慢地敲打着桌面。
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时间,到下班了。
但顾青柏还没过来。
季淮蹙眉思索,而后又松开。
如果这个时候,顾青柏才从顾家出发,那么路上会花费一点时间。
倒也不急。
在等待的时间,手机铃声响了,季淮急忙看向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而后目光冰冷起来。
钟董事长
这人居然主动和自己打电话,呵,倒是着急了。
一接通。
对方的话语如珠连出。
“季淮,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可以聊聊你手上的那块地该怎么处理。”
“若不是你来竞价,我是不可能二十七亿就放手的。”
按理说季淮前段时间收了季氏的股权,手上不可能拿出二十七亿才对,走公司的账目,他又如何在短时间内说服季老爷子的人,那些高管不可能让他去竞拍的。
钟董事长还在调查这块地到底是属于季淮还是属于季家。
季氏的口风乱七八糟,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也摸不清季淮。
二十七亿五千万,只比自己高了五千万。
但一开始季淮直接三亿两亿起跳,实在摸不准季淮的实际底牌啊。
盲目竞价,只会便宜了别人,不如松开手,寻求后续的合作机会,别让顾家捷足先登就行。
这一点,他对季淮还有有信心的。
“季淮,和我合作。”
季淮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你就不担心顾家开的条件比你好”
“顾夫人能给你的,我钟亥照样能给你”钟董事长拔高语气,“顾家算什么顾夫人虽然人情味很足,但她明码算账,人情还清之后两不相欠,你能从她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季淮,聪明的人可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赌自己救出顾青柏,获取顾家的青眼相待。”
“有一有二,你能保证第三次,你不会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钟董事长语气咄咄逼人,他认定自己的条件,季淮无法拒绝。
季淮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从电话中传出来的电流音显得有些渗人,幽幽地传来一声“那合作愉快。”
钟董事长随即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可以聊聊。”
“没空,改日。”
而后,通讯切断,发出了滴的一声
季淮将手机扔到桌子上,忍不住笑起来,却没有笑声,眼神满是嘲讽。
合作
算什么东西
钟家
季淮眯起眼睛,想起了钟灵,对了,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要去调查一下才行。
一通电话结束,季淮看了看时间,也该过来了。
房间里头没有开灯,幽幽的灯光从电脑屏幕上散出来,落在他脸上,不断地跳动变化。
一旦暮色起来,夜色便来的格外快。
外头的霓虹灯光照射进入,趴在地板上,堪堪落在季淮的脚边。
他像是在两道灯光的分界处,照射不到的黑暗处。
季淮握住手机,亮屏后,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许久。
也该来了
他给顾青柏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接通了,对方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句。
声音沙哑,像是病了。
顾青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谁在打电话
他好想睡觉啊。
“咳咳”
顾青柏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应该还有点事情要做,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了。
似乎和季淮有关。
顾青柏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耳朵里头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并不可知。
咳咳
昨晚上熬夜喝酒,加着凉,今早上就不舒服了,他却没有放在心上。
顾青柏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却趴着没动,刚才吃了两粒感冒药,想着眯一小会儿,就眯一小会儿,去医院的话就赶不及醒过来找季淮了。
他的闹钟还没响
季淮赶到顾氏的时候,前台让他进了。
“顾总说了,季总您来可以随意。”
季淮大步流星地赶到顾青柏的办公室,一推开门就看到人趴在沙发上,面色潮红地睡着。
抬手摸了一下,掌心滚烫。
发烧了。
“我带去你医院看看。”
季淮想扶起他。顾青柏却在反抗。
季淮冷声说“想被烧成傻子吗”
顾青柏呢喃自语“我就眯一会儿我还要去找季淮。”
季淮闻言,抿紧了唇蹲下来,看着碎碎念的人。
想要伸出手触碰这个人,忽然被顾青柏抓住了手,虚虚地搭着,没有力气,如同软了骨头一般。
可以被人轻易地扯出来。
季淮却没有
他凝视着顾青柏,哑声说“我在等你”
可却一直没有等到,所以自己来找人了。
安静的办公室内,季淮看着面前的顾青柏,对方睡的很香,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鼻尖上冒出一两滴晶莹的汗珠,嘴唇被热气熏成了殷红。
微微张着嘴,越发显得牙齿白嫩,隐约能看到缝隙中的肉色。
他慢慢将目光移到顾青柏握住自己的双手上。
顾家这位少爷卸下了光环,依靠着自己。
季淮心口狂跳,曾几何时,他这十余年来疯狂地设想过,想着顾青柏一无所有地哀求自己。
在一个没有外人的地方,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如同迷失的小鹿一般,跌跌撞撞的样子。
只要这个时候,季淮才觉得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才能得到一点真实感。
众星拱月之下的顾青柏,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凌涵,凌莲,顾夫人甚至钟灵所有人都在觊觎着他,都在为他臣服。
自己曾嗤之以鼻。
愚蠢,可笑,不理智。
安静的办公室内,细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季淮单膝跪在沙发前,听着顾青柏的声音。
这一片小天地内,如同避难所。
季淮不敢握紧顾青柏,怕将人弄醒后消失不见。
季淮眼神忽然疯狂起来,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疯狂地打转,不要打破如今的情况,别送去医院,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他才能感觉到顾青柏是全身心属于自己的。
才不会从自己手上溜走
不要多的,只要一晚就好,没有人会发现异样。
发烧的顾青柏就如同昏迷过去的高傲天鹅,他偷偷的拥有,一晚上就好了。
季淮凝神盯着顾青柏许久,眼神复杂。
忽然
“我难受”
季淮闻言,从失神中惊醒过来。
而后垂眸,藏住了那些险些无法压制的阴险心思,抬手拂过顾青柏湿润的布着汗珠的发丝,哑声说“那就去医院吧。”
顾青柏是被渴醒的。
小眯一会儿
他得起来去季氏,找季淮说清楚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无力,像是被人压在床上,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安的情绪越发明显。
要错过了
对方还在等自己
“季淮”顾青柏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面前的四个人齐刷刷地盯着他。
凌涵,凌莲,季淮还有个不知从哪里过来的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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