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他的指腹不小心轻轻扫过唇瓣,刹那间就连落雨声寂静了。
只听得见她温软的呼吸声和自己加剧的心跳。
复杂的感情在心中反复交战,既想要不顾一切疯狂肆意地掠夺侵占据为己有,又想要倾尽全力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温柔守护。
莲挣扎了许久,终究叹口气,在她的额发上轻轻付之一吻。
算了,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毕竟已经等了那么久,这次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少女一无所知地酣眠着,直至细微的交谈声传入耳中。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恍惚看见旁边有个黑色毛团,便将他揽过来抱在怀中蹭了蹭。
身上好像还被盖了什么,有种很淡很好闻的香气……
“弥、弥生小姐,吾辈不是抱枕啊啊啊。”
“没睡醒吗?”身旁有人轻笑了一声,弥生感觉发顶被温和地揉了揉,她不自觉地从嗓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三秒之后她彻底清醒过来。
莲看着她迅速地松开摩尔加纳,将他盖在她身上的白衬衫叠好,若无其事地起身去端起咖啡,有些抑制不住微扬的嘴角。
他慢慢说道:“刚才是在撒娇……”
“够了,刚才的事给我从记忆里抹杀掉。”弥生几口喝完咖啡,绷紧了表情道,“抱歉打扰这么久,我先回去了。”
虽然想尽快逃离现场,但莲执意要送她回家。在路上弥生忍住不去思考“刚才被看到睡脸了要怎么让对方彻底失忆是否要采取特殊手段”这种事,莲却难得地没有再提。
难道是总算良心发现不再捉弄人了吗?
但她不知道,某人只是因为做了更多的事而暂且放过罢了。
距离梅吉多宣告的日期一天天临近,网络和电视上都在如火如荼地讨论着怪盗团,伙伴们也是既心急又只能自我安慰地等待着。弥生和莲倒是惯例的心情平静,毕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在宣告日期的前一天,弥生意外地同时收到了武见医生和祐介的联络,她果断地无视后者点开医生发来的信息,信息里说诊所今天很空闲,让她有空的话去一趟。
“好了,检查完毕。目前看来没有太大问题。”来到诊所后武见给她做了一番身体检查,又懒洋洋地递给她几瓶棕色瓶子的药,“来,这是新的改良营养药剂,要记得服用哦。”
“医生突然让我来是为了这个?”弥生一头雾水地接过瓶子,想了想准备掏出钱包。
“钱就不用了,小白鼠已经付过了。他特地拜托让我关照你,说是根据你爱逞强的性格,这些事由医生来劝说比较有效。”
唔,真是过分却无法反驳的见解。莲应该觉得他已经完全摸透了自己的性格吧。
虽然有些赌气,但莲的关怀和好意还是让她心口感觉到了暖意。
“而且,我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有机会的话想仔~细~地~研究看看。”武见稍稍拖长语调,带着魅惑的危险性。
“医生,说这种话会让您的风评再次被害哦。”
“开玩笑的。如果真做了什么小白鼠那边会很麻烦,他可是很紧张你呢。”
武见还是像之前那样毫不顾忌地开着他们的玩笑,弥生已经完全确信之前看到的是误会。
她之前之所以会过分在意,也有她本身的原因。意识到自己对莲抱有好感,却不敢面对,所以无论真相如何,她只想让那些误会成为自己逃避的借口。
可是,莲却瓦解了她的堡垒与屏障。
他一步步地向她靠近,寂静的瞳孔中仿佛总是燃烧着不会熄灭的勇气与热情,既光明又温暖,让她不得不注视着他。
她现在想要知道真实的答案了。
武见看着她道:“你一脸想问什么的表情呢。趁我现在心情不错,就直说吧。”
弥生整理思绪,斟酌语言说出了那天偶然看到的事,她尽量剥离自己的心情只陈述实情,但武见还是握住把柄似的挑眉一笑:“原来如此,被你看到了啊。怎么,因此认为小白鼠花心了所以闹别扭了吗?”
“……”弥生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她表情平静地问道,“请问您能告诉我吗?”
“怎么办呢,他似乎不想让你知道。”武见撑着下颌思考了一会,“不过我也不想引起麻烦的误解,就告诉你好了。”
据武见所说,她研制的药虽然对身体不会有副作用,但味道过于刺激,莲每次来喝过药之后都会昏睡一段时间,第一次来试药的时候也是如此。
“然后,那天他睡得太沉,似乎做了噩梦,表情一直很痛苦。我想去叫醒他的时候,被还不清醒的他抓住了手腕,没想到恰好被你看见。”
原来如此。
她所误解的,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实。
少女微微垂下头:“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些。”
“嗯?你不用道歉哦。他不告诉你,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同时也有男孩子的自尊心作祟吧。”武见的语气冷冷淡淡,却透着一丝温和。她忽然想到什么,微笑了一下,“对了,他惊醒的时候,叫的是你的名字。”
心里仿佛有白色的花瓣如羽毛般纷纷扬扬落下,越堆越多,将空隙的部分全部填满。
武见看着少女逐渐泛红的脸颊,语调中带上了些愉悦:“哦?你总算意识到了?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弥生收敛表情,道:“我和莲君……还不是那种关系。”
武见从两人的性格也能大致判断出来,大概是少女这边还在犹豫着什么。她不方便问得太细,于是半是随性说道:“这样啊。那孩子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如果不快点下定决心的话,小心被抢走哦。”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弥生还是感觉到了中枪。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狡猾,有种在利用对方的温柔的嫌疑。但是,在无法驱散心底疑虑之前,她不想贸然地改变。
归根到底,是因为她不够坚强吧。
又与武见聊了几句并郑重道谢后,弥生离开诊所,回到家吃了午餐。在此期间,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祐介发来的信息。
她只好拿过手机来看,内容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大概是祐介又因为绘画上的瓶颈想请求她担任模特。
毫无疑问,这会是相当折腾的情况。和祐介扯上关系的事,弥生第一反应是拒绝,然而这次祐介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在苦恼,如果被拒绝可能会大受打击。考虑到明天到之后会是关键时刻,队友萎靡不振的话也会很糟糕。
只能答应了。
SNS对话框:
祐介:太好了。那么弥生同学,我们在神田的教堂见吧。
弥生:教堂吗……你已经在那里了吗?
祐介:不,因为最近财政吃紧,付电车票有点困难,我打算步行两站路。
弥生:……我会暂时借你钱的,还是在涩谷车站碰面吧。
祐介:感激不尽。
……真是从一开始就让人忧虑。弥生猜想连电车票钱都付不起的祐介恐怕也会直接省掉午饭,便顺路去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见面时祐介果然是饿着肚子的,他十分感动地接过饭团,直接就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唔,真是何其美味啊,要是配上茶就更好……”祐介看到弥生没什么温度的眼神,连忙改口道,“当然,现在这样也很满足了。真的非常感谢,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没什么,祐介君要是突然饿晕的话我会很难办。我们是要去教堂吧,为什么会选择教堂?”
祐介匆忙地咽下饭团,道:“我想通过描绘弥生同学寻求‘美’的灵感,我觉得你和教堂会很相称。”
“相称?”弥生不禁追问。
“呵呵呵,因为你的心灵就像纯洁的天使一样,无法视危难于不顾,拯救人于水火之中。尤其是刚刚你递给我饭团的时候,那一刻我的心感受到了……!”
祐介开始越说越激动,周围的行人已经有看向这边的了,弥生抑制着转身回家的冲动将祐介推走:“拜托你停止那些令人羞耻的话,我们快走吧。”
神田教堂位于有着很多古旧街道景观的历史古街。教堂并不大,内部的设施古朴,很具有年代感。此时教堂里没什么人,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窗玻璃静静地照射进来,有种隔离世俗的静谧安详感。
吃饱后的祐介格外激情洋溢,他试图让弥生摆出匪夷所思的动作,遭到了无情的拒绝。沟通之后,他们勉强达成共识,弥生只要站在耶稣像面前做出闭上眼祷告的姿态就好了。
然而她照做了之后,祐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呢,我感觉不到神圣与美的融合,也无法激发灵感。”祐介皱着眉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姿势不够大胆?”
弥生面无表情地强调:“我刚才说过了,这里是公众场合,请不要幻想让我做什么奇怪的姿势。”
其实,她大概能明白是哪里不对,或许是因为她心中并没有稳固的信仰吧。她不想向神明祈求什么,祷告也并非真心实意,只是做样子罢了。
不知为何,教堂神圣庄严的,能让人安静下来的氛围让她有些怀念,但是,她有种不想过分地沉溺其中的感觉。
弥生正要提议换一个地方,祐介却说道:“没办法,等莲过来之后再让他看看情况吧。”
“诶?”
“哦,忘记跟你说了吗。我还拜托了莲帮忙,他过会就到。”祐介将手机上二人的对话展示给她看。
SNS对话框:
祐介:莲,你今天有空吗?最近我对于“美”的真谛又有了一些新领悟,我想继续上次的讨论。
莲:今天要在店里帮忙。
祐介:是吗,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没关系,我邀请了弥生做模特,她应该也能给我一些不错的建议,那就改日再与你讨论吧。
莲:等一下,我马上去。
“……”弥生感觉有些微妙。武见医生所说的事她还没彻底消化,立刻见到莲会让她稍微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并不是不想见。
心情还没沉淀下多少,教堂的门被推开了。弥生下意识望去,推门进来的人是莲……以及一个同龄的女孩子?
如瀑布般长长的直发,端庄秀气的脸庞与精致的眉眼,是一位具有古典气息的美少女。她跟在莲的身后走过来,羞涩又拘谨地向他们打招呼道:“你、你们好。”
“这不是……东乡同学吗?”祐介疑惑地看向莲道,“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莲答道:“刚才在教堂门口遇到的。”
更疑惑的是弥生,她向东乡点头致礼后,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东乡同学看上去有点眼熟。”
莲镜片微闪道:“吃醋了吗?”
弥生以“你在说什么呢”的微笑回应他。
祐介道:“弥生同学在杂志上看过她吗?她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将棋选手。”
东乡一二三以美少女将棋选手闻名,上过电视、杂志、还出过写真集。但本人没什么偶像架子,说话细声细气,性格也看上去温和内向。莲和祐介解释,东乡也是祐介的学校——洸星高中的学生,之前在洸星调查时,他们不小心闹出误会,被东乡当成了变态。
“那个,上次的事真是抱歉。”提起这件事,东乡脸颊泛起了红晕。
祐介道:“没关系,只是龙司好像很受打击罢了。”
“真、真是对不起。”
虽然不清楚详细细节,但弥生也猜到多半是自家队友的错。她转移话题道:“东乡同学来这里是为了祷告吗?”
“不,我本来是准备来这里下棋的……”东乡道,这里的神父与她熟识,她平时会选择晚上人少安静的时候来教堂下棋,不过今天下午恰好有空就来了。
“原来如此。将棋啊……我有在游戏中尝试过,但是没在现实中与人对弈。”
东乡听后眼眸一亮:“你对将棋感兴趣吗?”
弥生对东乡稍微有点在意,她两次与莲产生交集,说不定是协助者。要是学会将棋的技巧,也能尝试用在实战上。于是弥生说道:“嗯,有兴趣。如果不嫌弃的话,能与我对弈一局吗?我很好奇和专业棋手下棋是什么感觉。”
“当然可以。不过我可能不会手下留情,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拜托了。”
两位女孩子走去前排的长椅坐下开始对弈,祐介赞赏地对着她们的身影摆了一个取景框的手势,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等等,那我的模特要怎么办?”
弥生走开之前给了他一个“祐介这边先交给你了”的眼神,于是莲说道:“我陪你吧。”
“好吧,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
午后的教堂因为有这四人,静谧的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弥生那边的棋局没多久就以她的落败告终,专业棋手和初学者肯定有着显著的差异。不过看得出来一二三很尽兴,她在对弈时会时不时地说着“贯穿一切吧,我的黄金胜利之剑!”“黑暗的恶魔潜伏阴影中蠢蠢欲动,你是否能察觉到它嗜血的意图呢”之类的燃烧中二之魂的话语,弥生起初有些意外,但听久了觉得这是有趣的特质。
她刚才假装帮一二三拂去脏东西,借此确认了她具有协助者的资质。在结束之后,弥生便顺其自然地问以后能不能再拜托一二三指导。
一二三显然对将棋有着深深的热情,见有人对将棋感兴趣也很开心,她点头道:“从非专业的角度来说,你的程度已经算是很优秀的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很乐意给予你一些指导。”
这样就和东乡一二三顺利地搭建了关系。下次和莲一起来找她,再将莲引荐给她好了。
说起来,他们找到的协助者已有不少,除了和她一起找到的,莲那边也认识了政治家大叔和给他们贩卖武器的老板作为协助者。
总的来看,其中有好几位是优秀的女性。
武见的话还萦绕在耳畔,弥生知道莲虽然乍看不起眼,但实际上只是他刻意掩饰了自己的锋芒,他身上所带有的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的确会成为吸引人的特质。
她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那个……请问他们是在做什么呢?”
弥生顺着一二三疑惑的视线望去,两个男生正摆着“大鹏展翅”般极其诡异的姿态。
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她木然地收回视线,对一二三摆出一个微笑:“抱歉,其实我和他们不是很熟呢。”
……
后来那两人的举动引起了神父的注意,弥生不得不上前帮他们解释。好在祐介的瓶颈因为莲的协助而获得了些许突破,他脸上沉重的阴云也驱散了许多,信誓旦旦地表示下次弥生做模特时他一定会绘出理想的画。
还有下次??弥生想让祐介打消这个念头,她故意道:“模特一般是需要收费的吧?就算我和祐介君是朋友,也不会一直迁就这点的哦。”
果然一提到钱的问题,祐介就锁紧了眉头:“这就难办了……不过,画室的前辈建议过我,如果付不起钱的话就用肉/体偿还……”
“不需要。”莲和弥生异口同声地说道。
总之,本该紧张不安的宣告日前一天也充实地度过了。8月21日当天,卢布朗咖啡店终于迎来了双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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