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盗团持续地前进着。延绵向前的景色变幻莫测,总好似与之前相似,又好似有所不同。道路上散落着奇妙各异的物件轮廓,梦幻迷离。有似花卉植株,有似动物骸骨,有似典雅古朴的楼阁,又有似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
他们仿若完全迷路在了梦境与时间交织的长河里,无法用感官与常识判断现状。
但是,即便感知变得迟钝,莲毫不停顿的步伐却如利刃划破迷雾般,开拓着前行的道路。
在前行的旅途之中,出现了更多不可名状的“虚影”,不过,“它们”大部分都对怪盗团都漠不关心,或是默默地远望,偶尔有出来阻拦的几位,也没有过多地为难他们。
“它们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或帮助我们呢?”春提出乐观的想法。
真回道:“或许是的……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敌对的意图。”
“我倒有种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龙司挠了挠头。
在不断开启祭坛方碑、一层层向核心的目的地靠近的同时,怪盗团也从连接各层的方碑中探索到了关于这个地方的线索:
此处名为【pleroma】(普雷罗麻),寓意为众神所居的灵性世界。那些“虚影”是近似于“神”一类的化身。
这里的构造共分为九重,以星系为命名,月球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火星天*……每一重都是不同的境界,他们要抵达的最终层即为最核心部分的第九重。
想到在那里就能获得所有疑问的解答,这本该是令人感到鼓舞的。
然而……当雨宫莲每一次触碰祭坛中心的方碑时,神情都会更加阴沉几分。
摩尔加纳察觉到他的转变,劝道:“吾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弥生小姐。”
“嗯。我并不是不想看,我想了解她的一切。我是在考虑另一件事。”
“什么事?”
莲摇了摇头,意思是暂时还不想说。他垂下眼帘,手指抚在方碑上。
不论他们的心情多么复杂,少女的环绕在耳畔的声音却始终平静温和,仿佛在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自那之后,我的脑海里偶尔会出现奇妙的声音和影像。
仿佛有谁在用我的声音与我交谈着。
“它”只在很偶尔的时候出现,说一些以我当时的年纪还听不懂的话,然后又在转瞬之间消失。就像白日中的梦境。
我从书里了解过,这种症状在心理学上,被称为“癔症”。
简而言之,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可是……我认为自己的情况不太一样。
虽然可能是我自身的某些原因导致了“它”的现身,但“它”与我远非同等的存在。
自太古之初,“它”就存在着。
亘古不变,延绵不灭。即使我消失,“它”也不会湮灭。
与“它”的交谈让我感到无比的宁静平和。
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没有谁可以去说,也没有谁会相信我。
“这是荒谬的无稽之谈。”“这么想的人肯定疯了。”
其他人一定会这么认为。
但这却渐渐成了我唯一可以仰赖着活下去的东西。
因为,我和‘它’定下了约定。】
这次的记忆风格与之前明显不同,众人都感到了困惑。
“弥酱是和我自闭的那时候一样,产生了幻视和幻听吗?”双叶问道。
摩尔加纳摆了摆尾巴:“不,吾辈总觉得不太一样……”
“问题是‘它’到底是指谁?和弥生定下了什么约定?”祐介问。
“不知道……我没有听弥生提起过。”杏苦恼地说道。
雨宫莲回顾着关于“它”的描述,回忆骤然间闪现了一瞬。
那是——
纯白无垢的房间中,少女的身影轮廓如薄纱般虚幻朦胧,他始终看不分明。
唯一清晰的,是那双淡漠的眼瞳,和白色的房间一样毫无感情色彩。
当时,他就一直在想……
他在想什么来着?
雨宫莲按了按额角,对这段突兀的记忆画面感到迷茫。
直至下一个方碑前,他还是没能想起来。
【我的父母最终离婚了。
我被判给了母亲。为了赡养费,她不情不愿地收下了我这个包袱。
也许还在为之前发生的事而尴尬,母亲也开始早出晚归,只在桌上留下足够的现金,极力避免与我接触。
我逐渐适应了回到家后空荡清冷的房间。偶尔觉得无聊的时候,我会在图书馆和游戏中心消磨时间。
国中三年级的某一天,当我在游戏中心某台通关了许多遍的游戏机上刷新纪录时,有人向我搭话了。
“你是……天羽同学?因为你戴着帽子,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回过头,认出眼前笑吟吟的短发女生是同班的佐藤玲奈。
虽然同班已久,我与她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我与同学都保持着客套疏离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关系抱有期待。
于是我简短地回复了她两句,她却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诶,天羽同学玩这个很拿手吗?真的好厉害!”
她是陪朋友一起来的,交谈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我本以为这只是个短暂的插曲。
但自那之后,不知道是哪点吸引了她,她开始频繁地找我聊天。
玲奈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她活泼开朗,人缘很好,是班级小团体的焦点。
这样的她却时常黏在我身边,对我冷淡的言语毫不在意,总是热衷于拉着我去做各种各样的事。
虽然偶尔有些骄纵任性,但她的亲近让我感到温暖,就像冬日密不透风的云层里渗进来的一束光。
渐渐地,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玲奈成为了我身边唯一一个、最亲近的朋友。
我们和所有学生一样,抱怨作业和考试,聊时下热门的话题和八卦,谈论杂志上的服装和步行街新开的甜品店。
就是这样平凡又普通的日子而已,却让我内心的失落与干涸仿佛在逐渐被填补。
我曾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
这次的记忆没有再提起‘它’,却出现了一个更让莲在意的名字。
佐藤玲奈、“佐藤”……是那篇新闻报道中跳楼的女生的姓氏。
他呼吸一滞。
接下来的发展,几乎已经可以预测到。
【初三临考之前,玲奈央求我帮她补习,说想要和我上同一所高中。
听她这么说,我非常地……高兴。心里也默默地为她祈愿着。
在我们两人的努力之下,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学校。
我一度以为这是相当幸运的事。
上高中后,身边的同学出现了成双成对的情侣,玲奈也对此兴味盎然,总是拉着我讨论恋爱的话题。
因为我们学校的偏差值高,她在课程上很吃力,我建议她先专注在学业上。
“没关系,我不是还有弥生吗?考前复习就拜托你了。”她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又立刻将话题拉回去,“对了,前几天向你告白的学长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他还挺帅的吧?”
我摇了摇头。我对恋爱一知半解,目前还不想涉足到那么麻烦的事里去。况且,当时那位学长似乎只是试探,昨天我就偶然间看见了他搂着其他女生的背影。
“我没有什么兴趣……现在和玲奈一起就足够了。”
听了我的回答,玲奈愣了一下,微微笑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一个月之后,在夕阳染红的空荡教室里,玲奈神秘又兴奋地对我说道。
“弥生,我有恋人了哦。”
我并不意外,玲奈对于她热衷的事情一定会积极尝试。虽然自身会抱有悲观的态度,但我由衷地想要为好友献上祝福。
“是谁呢?”我问。
“呵呵,我想你一定猜不到。”她格格地笑着,脸上洋溢满开的甜蜜笑容。
我的确没有猜到,玲奈说出口的人会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三十岁左右、以儒雅俊秀的外表和温和的性格在学生之中广受好评的渡边。
学生们也都知道,渡边手上戴着明晃晃的结婚戒指。
我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笔袋,笔和橡皮滚落在地上。
“这是……真的吗?玲奈,你应该知道这种恋情是被禁止的吧。”由于焦躁,我的声音中有种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冰冷和严厉。
玲奈的笑容消失了,她低下头:“我知道。但是……喜欢上了也没办法啊,老师也接受我的感情了,他真的对我很温柔。弥生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瞒着你,我以为至少你会站在我这边。”
“我是站在玲奈这边的,所以才不想看你铸成大错。渡边已经结婚了啊?”
“老师和妻子的感情不合,已经在商议离婚的事情了,还给我看了他的离婚申请表。他说会等我毕业的。”
“这样的说法你就相信了吗?”
“我相信他。”玲奈坚决地说道。
无论我说什么,玲奈依然一意孤行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们现在才高一,你真的确定渡边他……”
“不懂的是弥生才对。”
玲奈打断了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谁,也没有被谁爱过吧?所以你总是理智清醒,对什么都不在乎。弥生是无法理解我的心情的。”
玲奈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又残酷。
那一瞬间,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玲奈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什么都不懂。
我沉默了很久,望着她道:“我认为这是错的。我不会祝福你的。”
玲奈没有说话。她冷冷地瞪视了我一会,倏地拎起书包,快步离开了教室。
那天之后,玲奈拉远了与我的距离,即使我找她也视若无睹。
我知道她在生气,只要道歉我们就会和好。我不想失去朋友,但妥协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需要做些什么。
某天放学,趁玲奈先离开学校,我以课后辅导的名义单独约见了渡边老师。
他起初温和亲切的接待了我,却在我揭穿实情后脸色骤变。
那个男人只会用拙劣的借口掩饰自己,翻来覆去地重复着“是她要缠着我的”“我有重要的家庭,请不要告发我”类似的话语。
真是懦弱、狡猾、卑劣又自私的大人啊。
谈话的最终,我答应不会告发他,他也承诺会用适当的方式与玲奈分手。
我用手机悄悄录下了我们谈话的内容,却不知道该不该放给玲奈听。
如果知道渡边的本性,她一定会受到很深的伤害。
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事情先一步发生了。
玲奈和老师的事情不知道被谁贴在了校内的论坛上,一夜之间传遍了全校。
第二天抵达学校的时候,我才从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知道了这些。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暴露的,只能一边避开想要向我打听的同学,一边跑到洗手间给玲奈打电话。
电话一直占线。
直到,我听到洗手间外传来“有人要跳楼”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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