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茶杯,四溅的茶水,不可置信的目光,都在告知润玉,旭凤有多不能接受听到的一切。若是以往,润玉只须将地上痕迹挥袖抹去,再浅笑提及他语,旭凤便会主动跟随,将两人对话压入心底,再不提及。可润玉已经作出决定,再不欺瞒旭凤,所有常例在此刻打破,茶杯依然,茶水依然,唯有深邃双目与旭凤静静对视。
呼吸一滞,踉跄退后两步,旭凤张目低问:“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润玉没有回答,坐如泰山,双眼清透!
呵!深呼吸一口,旭凤疾步上前,弯腰抓住润玉双臂,坚定否认:“不是的,哥!你不是那样想的,对不对?你只是太自责!才会违逆天规,庇护他们!你不可能质疑母神!质疑父帝!”握紧的双手,拼命否认的语气,逐渐迷离的双眼,无一不在暗示润玉,之所以庇护罪仙,触犯天规。皆因当年青丘与翼渺州之乱自责过剩,才会犯错!
润玉站起身,两手交互从臂弯拉下旭凤双手,正色回应:“旭凤!”话未说完,已被旭凤急切打断。
双手握紧润玉,心中愈发慌乱,旭凤焦急张口:“哥,你清醒一点!莫让过往遮蔽双眼,莫让他人蒙骗真心!”
反手拉住旭凤,润玉剑眉微蹙,正色问道:“旭凤!这些年,你当真没有一丝犹豫?认同父帝、母神所有旨令?”不能再让眼前之人说下去,必须打断他,旭凤扬声阻喝:“哥!”润玉放开旭凤,如松站立。
凤目一紧,旭凤调整呼吸,低声出口:“哥!今日晚宴,烈酒过多!现在风吹酒劲,你我难免说些过不了耳,入不了心的醉话!”抬眼再看一眼润玉,旭凤转身说道:“哥,我先回宫醒酒!等我们都清醒时,我再来找你!”说完,旭凤径直向宫门走去。
疾步追上,润玉拉住旭凤袖摆。脚步停顿,旭凤没有回头。即使如此,润玉仍将心头之语说出:“旭凤!哥不想你担心,更不想欺瞒于你!”
回身!旭凤伸手拉住润玉,张口回答:“哥,莫再说了!天色已晚,明日你还要帮母神处理内政要务,还是早些休息为好!”微微抿唇,旭凤扬手消失在润玉面前。
剑眉紧蹙,润玉看了眼双手,抬头目送旭凤。脚步声响起,润玉耳边传来儒雅男声:“殿下!二殿不仅敬重你,也爱重天后,天帝!这些年,二殿虽身居高位、执掌兵权,但所有阴私权谋全部绕开了他。他眼中看到的事物与殿下大相径庭!更何况,帝后法罚虽然不善,却有律可依,有迹可查。这般情况,二殿即便心有存疑,也会被冠冕之词说服!”
抬手,润玉打断子熙未尽之语。常年身处权谋漩涡,心已明镜一片,不需他人多言。今日之所以一反常态,全是为了多年真心。不想欺瞒,更不想隐藏,唯有一念:“以心换心!推心置腹!方不负多年情真!”眼中已无挂怀之人,润玉收回视线,回转寝殿。子熙双眼精光闪过,五指藏于袖中,微微晃动,散于四处警戒的浮游玄龟消散一空…
佳节良辰,本应欢愉安睡,但心有挂碍,注定难眠。回返栖梧宫,旭凤心乱如麻,本想观赏凤凰树与梢上弦月安抚思绪,不想过往纷至沓来,心绪更为纷扰。撩衣靠树,昂首饮酒,强制命令自己静下心来,可是不知是酒太浓,还是月太凄,旭凤醉倒在了凤凰树下…
亲情醉人,情丝醒人!与家人欢聚一日,深夜时分邝露仍坐于床头,阅读月下仙人赠予书册。初初略读,手中书册就是一本凡人情痴。若说不同!唯情爱倒置,乃女子爱慕男子,倾心追求,最终成功迎娶。秀眉一紧,两手一合,邝露面泛桃红,心里驳斥月下仙人。
这时,敲门声响起,屋外传来太巳夫人担忧问话。又是羞涩又是紧张,邝露急急出声应和。心系爱女,太巳夫人未曾退去,反而双手推门。眼看卧房就要敞开,手中书册即将大白于生母,慌乱之下邝露将书册收入窗边花瓶。
门开,太巳夫人急切找寻爱女。一见邝露身着内衣站在窗边,太巳夫人疾步上前,将衣架上的外衫披上邝露肩头。低头,又见邝露赤脚,愈发不认同爱女行径的太巳夫人,抬手施了一个去寒咒,把邝露拉回寝榻,并温柔嘱咐邝露莫再如此。一番柔语,心有千千情丝的邝露,躺回床榻。盖上寝被,嘱咐爱女早些休息,太巳夫人挥袖灭光,脚步放轻离开邝露卧房。侧耳聆听,确认母亲已然走远,邝露起身将书册从花瓶取出。
嗒嗒嗒,清澈水珠从书册滑落。虽然对书中故事不甚赞同,可毕竟是月下仙人赠送,书册损伤有背礼仪,邝露急忙施法去水,哪知异变就在此时发生!一道青芒从书中飞窜而出,褐红书册慢慢变样。
半盏茶后,书册变为一卷泛着淡淡清香的中厚书简。邝露打开细阅,才知这卷书简竟是一位痴情少君十年情丝。动人肺腑!感人至深!时间流逝,少女言行跃简而出,再难忘怀…
夜未尽,光未至,军甲之声已打破璇玑宫的静谧!润玉坐在中庭对迎面走来的天权颔了下首,得到允许的御前亲卫将手中奏疏转移书房。一人接着一人,璇玑宫书房逐渐变样。慢慢的,四座如小丘一般的奏疏,霸占四角。
搬完奏疏,御前亲卫一起向润玉抱拳行礼,列队离开。面无异色,润玉起身转向书房。未走两步,一只手臂突兀拦截。润玉转头看向手臂主人,天权躬身行礼:“殿下!陛下要殿下先去祈愿池整理天灯,才能回宫处理奏疏!陛下还要微臣传谕,申时之前殿下必须完成所有奏疏!”
润玉侧身,执手领谕,回转身形向祈愿池行去。未出璇玑宫,润玉耳边传来子熙问话:“天权将军!陛下可有明谕,他人不可帮忙?”润玉脚步放慢,嘴角轻扬。随后,子熙问话再入双耳:“既然如此!重寰尾随殿下收集天灯,不算抗命?”果然,狂纵气息越来越近。
润玉转身看向天权,执手回礼。天权眉眼一笑,跟着子熙走向润玉,直言禀报天帝要他履行监督职责。润玉淡笑回应,率先向祈愿池飞去…
天灯!凡人与地仙的祈愿。一年一次!凡人愿景多化莲灯,地仙祈愿多为孔明,二者都要抄录,才能准确考核九重仙神。孔明翩翩,莲灯飘飘,看似小巧,数量众多!远远看去,祈愿池色彩绚烂;靠近细观,孔明、莲灯紧紧依靠,隙缝全无。
虽然早有预料,可这数量仍然惊人。双脚落地,子熙看向润玉。润玉转目对视,分工在心。顷刻,孔明升空,莲灯入池,条条祈愿排列两端。
润玉两手连点,云作台案,水化墩座,笔墨帛砚铺展开来;轻展长袖,移步落座,抬手研墨,双眼前看记下排头;墨出砚面,执笔落字,魏碑印帛。微风吹池,九天君子再次入画。日照池畔,墨用过半,书帛百米,可池中莲灯、空中孔明依然密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子熙眉毛上挑,翻手捏印。顿时,人仙祈愿脱离天灯,化为小篆排列池畔。润玉手下一停,看了眼子熙,转目誊写。
速度虽是之前几倍,却不是子熙预想,双眉渐蹙,内心疑惑,为何不用术法,引字入帛,节省时间。两道视线从侧方传来,子熙迎上天权。电闪之间,子熙明了所有。名为陷阱实则考验,双管齐下唯正能破。挥袖撤去无愿天灯,子熙继续摘取人仙祈愿…
咚咚咚,硝烟战鼓响彻天际!欢度佳节的各路仙神,齐齐一顿,侧耳细听。片刻后,众仙纷纷获知硝烟起源,妖族突袭南境留守天将,占领南境圣地三圣宫。一时间,群仙侧目,携手赶往九霄云殿。
半柱香后,九霄云殿聚满仙神。此时座次变动,各族元老靠后正坐,行政族长坐正前排。无人寒暄,无人接耳,九霄云殿安静非常。咣,静谧破除!月下仙人步入大殿,落座洛霖身旁,迎面对视穗禾。随后,润玉、旭凤便装入殿,站在御座两侧。
金凤显形,金龙盘旋,化为金光降落御座。众仙起身,躬身参拜。显出容貌,天帝开口免礼。众仙再拜,齐身落座。两眼滑过俩子,天帝未发出兵御令,转向众仙,询问意见。众仙未有迟疑,积极响应,各抒己见。
听完群仙意见,天帝转向二子,开口相询:“润玉!旭凤!你们怎么看?”
润玉躬身应答:“父帝!孩儿以为五府仙神想法得宜,是处理妖族的良方!”
温润嗓音还未传遍大殿,坚毅男声已覆盖所有:“父帝!孩儿以为不然!妖族逆骨天生,即便威吓之后再行招抚,仍不能万全!若是妖王效仿先古,假意投诚,我们只会陷入被动!孩儿请命,执掌南境!消灭群妖,铲除后患!”天后双目熠熠生辉,五脏皆是欣喜之情:“旭凤!你终于看清一切,明白母神苦心!不错,就该这么样子!身为嫡子何须给庶子脸面!既然执掌兵权,就该拿下所有,控御八方!”
旭凤主张已经言明,天帝转向润玉,让他说完所想。得到示意,润玉说出主张:“父帝,而今妖王虽与过往类似,手中却无血污!要想消灭干净,恐非易事!孩儿以为…”润玉还未说完,旭凤决绝打断,用过往实例驳斥润玉。润玉面色如常,再等天帝示意,继续提出除妖关键!
随后,只要润玉提及妖王,旭凤就会引经据典予以驳回。甚至到了最末,旭凤已不等润玉言语。各族元老眼珠一闪,各族族长心下翻腾:“昨日两位殿下还感情甚笃,怎今日二殿竟如此咄咄?”
时间经不起蹉跎,更经不起浪费!天帝打断润玉、旭凤,正式下令妖族由旭凤全权负责,南境五方天将归旭凤统领。天后勾唇一笑,对润玉强调了内政完成时限,尾随天帝消失在众仙前面。旭凤面向众仙,从容下令。众仙接令后,回转各部配合除妖。
润玉踏出九霄云殿,目送飞往瑶池天山的旭凤,轻轻叹息。木杖敲击地面,担忧之声尽现身后。润玉转身直视月下仙人,避重就轻应答一番。面前之人没有说实话,月下仙人两眼放光。心中长叹,润玉坦然传音,将真相说出:“叔父!润玉将赤雷他们,安置在了西牛贺洲!旭凤担心,妖族若是应诏,同处一洲,润玉触犯天规的过往会大白人前!”
啪!木杖落地,慌张的月下仙人险些被殿门绊倒。双目急切,双手拉住润玉,月下仙人无声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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