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龙涎香越来越近,执笔书写的润玉停顿了一下,继续落笔,虽然只是一秒,仍被勾陈看在眼里。思绪连转,勾陈决定不将旭凤身中须弥红杉的事情告知润玉。无声落地,勾陈告知润玉,旭凤旧患复发,现已无碍。润玉停笔抬头,静静端详勾陈。之前龙渊发生的一切,润玉仍历历在目。阅遍古籍,祖龙九子不喜旭凤,润玉尚能理解;可没有参与龙、凤大战的勾陈同样不喜旭凤,润玉疑虑渐深。
润玉无话,双目深邃。大致猜到润玉疑思的勾陈想起过往,清冷双眼闪过哀伤。不想将过往摊开,勾陈笔直站立,直言表达:“殿下!事涉勾陈过往,勾陈不想言明!但请殿下放心,勾陈不会将过往恩怨带入,祸及现在!”话音一落,勾陈转身向峭壁走去。
君子守诺、重诺,一旦表态绝无虚假,勾陈话音虽然清冷,可其中分量足见君子古风。润玉疑虑消退,执笔续写…
与此同时,月下仙人抱着昏迷不醒的旭凤返回了栖梧宫。一到中庭,就见到穗禾端坐寝殿圆桌。侧目一撇,月下仙人脚步不停将旭凤置于床榻,呼唤岐伯。岐伯未到,穗禾起身走近床榻,细观旭凤。月下仙人压下心中火气,温和让穗禾回披香殿修养。穗禾无视月下仙人,坐在了旭凤床边。
月下仙人眉头一皱,再次让穗禾离开栖梧宫。穗禾转向月下仙人勾唇一笑:“我会走!可是不是现在!”月下仙人拉起穗禾,刚要脱口,就被穗禾一下甩开。不可置信,月下仙人惊愕不止。穗禾轻蔑一笑,转看旭凤,发现旭凤意识正在清醒。调整表情,穗禾重现往昔笑意。
将穗禾表情尽收眼底的月下仙人心中不安,不想穗禾再呆栖梧宫,抬手突袭穗禾。眼光一瞟,穗禾施展凤族秘术,快速移步。瞬间,月下仙人无害的一击变成雷霆样貌。刚刚睁眼,旭凤被眼前一幕牵动身形,快速起身挡在穗禾面前,月下仙人击在旭凤后心。鲜血从嘴角溢出,穗禾焦急呼唤。
误伤旭凤,月下仙人振愣当场,若非岐伯一针入腕,月下仙人要想回神还得许久。匆匆转身,看向眉头微皱的旭凤,月下仙人嘴唇抖动。直到天明,旭凤后心指伤才被岐伯治愈。走近旭凤,月下仙人准备解释,却被穗禾抢先。柔声解释昨夜为何进入栖梧宫,又道鸟族事物繁多,需尽快处理,向岐伯屈膝一礼让其仔细照料旭凤,穗禾转身走出寝殿。一番动作,做得自然流畅,毫无破绽,穗禾将昨夜所有谜团轻轻带过。
穗禾不提昨夜伤痛,全部轻巧而过,旭凤更加自责,起身就想送穗禾回披香殿。旭凤连翻动作,让月下仙人愈发忌惮穗禾,下意识伸手拦住旭凤。旭凤侧头看向月下仙人,张口便想问明缘由。穗禾双眼幽光一闪,扶住旭凤柔声宽语,让旭凤莫要相送,微笑离开栖梧宫。
穗禾再未回头,自责担忧的旭凤目送不止。一旁的月下仙人双唇紧抿,决定住在栖梧宫,防范穗禾。听闻月下仙人举动,穗禾杵臂轻嘲,起身走向偏殿,割破手指,滴血入面。片刻,一枚枚香气扑鼻的糕点摆盘入盒,穗禾抬头唤进仙娥,嘱咐送往栖梧宫。穗禾没来栖梧宫,却让人送来糕点。心中自责,旭凤没有拒绝将糕点吃完。坐在一旁的月下仙人嘴角一撇,坚定心念要与穗禾耗下去。
时光荏苒!一直随侍栖梧宫、观察旭凤病情的岐伯,疑惑与日俱增。离旭凤毒发已过数日,可旭凤没有出现一次神魂分裂。病症与医典大相径庭,其中必有古怪,多日苦思仍无头绪,九重医仙重浸典籍…
润玉刑期届满!沉静一年的璇玑宫,人影穿梭,忙碌非常。只见,一身水色女官宫服的邝露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数名仙侍,清扫打理璇玑宫每个殿室角落。慢慢的,璇玑宫焕然一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邝露转身向外看去,水蓝兵甲一字排开,阳刚英姿卓尔不群。手握剑柄,天枢迈进中庭向邝露确认璇玑宫现状。邝露端正行礼,抬头让天枢放心,润玉回宫绝不会有丝毫尘埃和不净之地。
环视一周,四处白璧无瑕。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速跳跃,笔直站立在常青松下。看清身影,天枢对邝露微笑点头。转身,天枢对璇玑亲卫举起右臂示意出发。目送天枢,皮毛更加柔亮、身形愈发健壮的魇兽满脸正色。
时过晨曦,九曲桥尽头,站满静待润玉回归的仙神。风起云涌,一束金光从龙渊直射困龙台。遍布困龙台、九曲桥的璇玑亲卫转正身体,面向龙渊,双眼熠熠生辉。金光慢慢扩大,覆盖困龙台。一声龙吟响起,璇玑亲卫同时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殿下!”
金光消退,一身素衣,长发飞扬的润玉,温润开口让璇玑亲卫免礼。目视前方,润玉缓步走下困龙台,行过九曲桥,俯身对天帝一拜。天帝看向修为凝实,愈发俊秀的润玉,威严开口:“润玉!天道至公,天规至明!按照天界法度,只要仙神修成太乙金仙便可开宗立府,掌御一方!该受的惩戒你已经承受,该得的尊荣本座一样不会少!”天帝手指点向润玉右肩,新的御令传遍九曲桥:“滋昊天应龙第三十三代孙——润玉!不足万岁修成太乙金仙!本座秉持先祖仁恩,执天界法度,恢复润玉,皇长子尊荣,赐洞庭、鄱阳为直属领地,享天界参知政事之权,领半数兵甲,令出北天门!此谕明令九天八方,众神共鉴!”话音一落,一顶银冠束起润玉长发,一套银丝金线绣成的衮龙长袍覆盖润玉全身。两手执礼,润玉温润拜谢。
起身,润玉站在天帝身侧,面向迎候仙神。众仙躬身俯首,高声参拜:“臣等参见大殿!”温润之声再起,润玉让众仙免礼。众仙起身,耳边传来天帝口谕,戌时九霄云殿设立润玉飞升太乙金仙贺宴。众仙领命,天帝看了润玉一眼,化为金光飞向七政殿。清楚润玉不喜沽名钓誉,众仙齐齐再拜,恭贺润玉飞升太乙金仙。默默后退,众仙飞往各自职领府邸…
本来显得拥挤的九曲桥,顿时空旷不少。润玉瞭望天宫,飞身而起,璇玑亲卫尾随其后。须臾,润玉端坐璇玑宫书房,向天枢询问天界一年事态。躬身行礼,天枢事无巨细逐一汇报。一年里,各界安泰,无奇异事件发生;迁徙至西牛贺洲的妖族,与赤雷等人相处融洽,最近甚至邀宴饮酒。迟疑稍许,天枢再报,天后在毗娑牢狱火焚自尽,旭凤与锦觅的大婚因而中断。
仔细聆听天枢话语,润玉中间挑眉一次,抿唇一次。润玉不发话,天枢静立在润玉面前。此时,邝露端着茶盘走进书房,将一杯雪寒梅轻轻放在桌角,躬身退下。邝露礼仪完整、话不多说,润玉却双目幽深,嘴唇微抿。瞥了眼雪寒梅,润玉看向天枢,温润下令:“猕无畏心思深沉,所图不轻!通知赤雷外松内紧,小心提防!”天枢抱拳领命,并告诉润玉子熙一直驻守西牛贺洲,关注猕无畏。润玉淡淡颔首,放心些许。
润玉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凤仪宫,静默片刻,润玉张口问询:“旭凤是何时知道天后火焚的?”天枢执礼应答,大婚当日。剑眉轻蹙,润玉继续追问:“旭凤之后,可有不妥?”天枢再答,旭凤除了不出栖梧宫半步以外,万事安泰。心中一安,润玉走出书房转向寝殿。到达寝殿门口,润玉告知天枢他想小憩,让天枢守住殿门,天枢正色接令。站如松、稳如山,静谧的璇玑宫,峥嵘风气烈烈上扬…
润玉拿回属于自己的尊荣,履行完守护职责的勾陈现身水榭复命。瑶光步下十二品金莲,示意勾陈免礼。清冷双眸一眼看穿勾陈,直接询问勾陈心中之事。勾陈右手一伸,示意瑶光宽坐。瑶光双眸微停,转往水榭长廊。
两相对坐,勾陈将旭凤身中红杉相思的事情告诉瑶光。煮水烹茶,瑶光手上一顿,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用红杉相思捆绑对方!”
勾陈手下一顿,想起过往。回神过来,见瑶光无丝毫动容径自饮茶。勾陈明白瑶光身无情魄,更无情痴,红杉相思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有情人的见证与约定,毫无害处。揭开过往,勾陈直明红杉相思对于情痴之人的危害:“宫上!当年羲和为了得到太一,设计射姑,致使云麒被梼杌所擒。为了云麒射姑牺牲了自己,才有了红杉相思!红杉相思本身无害,可被有心人加入非爱慕者的心头血就是世间最强的情毒!”
瑶光手拿茶杯,看着勾陈接口说道:“你的意思是,那尾小凤所服的红杉相思被人加了心头血?”
勾陈点点头,蹙眉继续:“不仅加了心头血,还加了闇鬼的蛊毒!”
“闇鬼?”瑶光放下茶杯,正色脱口。
闇鬼常驻须弥,涉事重大,瑶光倾身听勾陈继续:“勾陈诊视那尾火凤时,发现他已是第三次发作!闇鬼蛊毒已全部化开,深入肌理,侵蚀神魂。若非他吸食了心头血主人的精血,又服了九转金丹。只怕那时,那尾火凤已经痛苦不堪,受尽神魂分裂之苦!”
瑶光起身,看向湖面,清冷出声:“你怀疑有闇鬼逃出须弥界,设计了那尾小凤?”勾陈走向瑶光郑重颔首。瑶光双唇微抿,双眼神光绽放,看遍各界,未发现闇鬼痕迹。收回神通,瑶光沉思片刻,右手一握,判定闇鬼在云麒一事中浑水摸鱼。
瑶光面向勾陈,正色开口:“可清楚心头血的主人是谁?”
勾陈执手应答:“具体是谁,勾陈不能断言,但勾陈确定是凤族中人!”
瑶光转向湖面,伸手拔下断缘,对光一看,低喃出声:“若心中存有执念,即便求到本尊这里,断缘一样斩不断情丝,解不了情毒!”放下断缘,瑶光突然扬唇一笑,勾陈双眼闪过疑光。瑶光看向勾陈,继续说道:“勾陈!你回蓬莱吧!要不了多久,阆苑应该会有人前来拜访,求要断情丹!身为主人不在阆苑,求药之人只怕会淹了蓬莱山!”
勾陈明白瑶光的意思,可他担心他一走,无人为瑶光护法。迟疑身影让瑶光淡淡一笑,告知勾陈她会唤醒天灵,护卫水榭。心下安心,勾陈行礼返回蓬莱…
瑶光坐回长廊,看着手中断缘,再次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少女:“润玉!你不想本尊干涉你的事情,本尊一年来一直遵守!只是如今这般情况,你若选择送上门来,就莫怪本尊不够君子!”将断缘插回发间,瑶光举杯向天一洒,连绵细雨从天而降。霎时,水榭波光粼粼,五光十色,一个个身着金甲的身影凭空出现,飞向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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