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应龙旌旗周边纹理,鎏英明了是润玉身边的接引功曹获悉几人到来,前来迎接,随即压下喉间将要脱口的话儿,与陆压、张启麟夫妇一起转向,等候功曹接引。
触落地面,队列整齐的接引功曹齐身向陆压几人一拜,依礼请几人登上祥云。上得祥云,功曹调转龙旗向政界宫飞去。
飞过一望无际的锦绣仙山,越过波光粼粼的清碧湖海,祥云到了一座高耸云霄的险峻独峰。脚步移动,接引功曹阵列八卦象位,撑开金光结界,手指同时上扬,祥云顿时垂直向上、宛如电光迅猛上奔。
虽不是第一次来政界宫,但如此惊险的飞行,依旧令身体生了危机感,不自觉紧绷,瞥看一旁四平八稳,全然没有一丝异样的陆压,鎏英仿若调整坐姿,随意动了动手脚。将鎏英举动看在眼里,张启麟心中微哂,转目看向远处山水。数个呼吸过后,威仪万千的政界宫出现几人面前。恭送几人下了祥云,接引功曹与守卫政界宫的慕华完成交接,化为星辰回归迎宾司。
尾随慕华刚刚落座,陆压几人身旁就有仙娥送上了茶点。抿了一口雪寒梅,陆压便见润玉踏入政界宫,放下茶盏,冲润玉颔了颔首。点头回应,润玉看向笔直坐正、没有碰一下茶点的鎏英和起身站立、执手相迎的张启麟夫妇。抬手示意张启麟夫妇免礼,润玉走向上座转身坐下,耳中传来鎏英咄咄问话:“敢问天帝,你我是否平等?”
已知鎏英为何而来的润玉面色平静,淡然答道:“当然!”
瞳孔收缩,鎏英进一步问道:“既然如此!天帝为何对十方国国主的做法无动于衷?任由他拆除我魔界十王庙,驱赶我守庙庙祝,强迫我魔界信徒改信仙神?”
噗嗤一声,张启麟笑出声来。视线汇聚,张启麟起身告罪:“启麟失礼,请陛下,判官大人恕罪!”望向鎏英,张启麟接着说道:“也请魔尊恕罪!启麟实在忍不住,并非故意扫魔尊颜面!”眼底泛起火光,鎏英侧目张启麟一眼,转向润玉,等润玉回答。
愈发不喜鎏英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派,张启麟接口说道:“启麟不才,虽任阿修罗王,却对阿修罗生灵逞凶斗狠、性喜圈地称王、奴役低阶精怪的本性一筹莫展!这才厚颜携内子来政界宫,叨扰陛下!可魔尊不同!魔界在魔尊精心治理下,可谓百花盛放,人才济济!如此,怎会解决不了人界一区区主君?莫非,魔尊是觉得天界政清人和,陛下太过清闲,怕陛下无聊,想给陛下找点儿事儿做?”
啪!一掌拍在茶案上,鎏英腾身而起,气怒开口:“张启麟,你不要太过分!本尊之所以忍你到现在,是看在红鳞出身洞庭,洞庭又是水神道场,碍于锦觅、彦佑和凤兄的情面,本尊才没有与你一般见识!否则,你早已吃本尊一顿鞭子!”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站直身躯,张启麟双目冰寒。
“够了!你们若是来政界宫议事的,就坐回原位!若是来泄心底私愤的,就离开政界宫!本座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看你们怨憎把戏!”不怒自威,润玉挥袖除尽张启麟、鎏英四散灵气。
身体一滞,鎏英含怒面向润玉,直言脱口:“当年灭世天劫,天尊承诺众生,未来全凭我们自己说了算!可不过百年,我们就发现世事并非如此!新生六界表面看没有丝毫束缚,其实与过往无异!我们想修成魔神、勘破大道,必须得人界生灵信仰!没有信仰,大道无期!更别说被人界生灵惊惧厌恶,轮转兽木!”抬起右手,鎏英指着润玉咬牙说道:“人界九州十国,唯十方国因信奉十二祖巫,而常年信奉魔界!而今,你对十方国不闻不问,任其国主改弦易章,信奉天界诸府!你这么做,是想绝了我们的大道之路,断了我们的根本,归顺天界,向你低头,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六界至尊!”
气冲脑门,张启麟走近鎏英,犀利出口:“见过数典忘祖的,见过背信弃义的,见过厚颜无耻的,还没见过魔尊你这般,以大义遮黑白的!”偏转头颅,鎏英对撞张启麟视线,听张启麟道出魔界现状:“世事皆有因果,魔尊只说十方国国主强制百姓改奉仙神,却不说十方国国主为何下此御令!”转向润玉,张启麟俯首一拜,说道:“这些年,因魔界功法越是随心越能修成魔元,数百万生灵先后成了魔界新贵!然,魔界体制陈旧,常年来都以十王府为主,向外延展八方!生灵想要成为魔界尊者,可谓百万挑一,竞争异常激烈!随着时间推移,魔界可说到了处处建擂台,户户全尚武,打斗成风,流血不止的地步!魔尊为了缓和事态,游说魔界元老退居幕后!不想,激烈的竞争,唤醒了元老不服输的热血,无人肯退!万般无奈,魔尊出台多种趋利避害的革新之策,以缓解流血事件发生!可是,竞争虽然缓解了,魔界也因此分化为新老两派!就在前不久,新老两派势成水火,波及十方国!十方国国主觉得皇权受制,毅然下令拆除十王庙,驱赶守庙庙祝,强推百姓转信天界!”正面鎏英,张启麟锐目问道:“魔尊想要陛下问罪十方国国主,是否要先反省自身,反省魔界法制?”
面皮被揭,鎏英霎时面红耳赤,握了握拳,对润玉低头认错:“鎏英一时心急,冒犯天帝,请天帝勿怪!”心下焦灼,鎏英抬头请求:“但十方国关系我魔界生灵大道道基,还请天帝予以矫正,还我魔界光辉未来!至于魔界内部派系争斗,鎏英会尽快处理,将其平息,绝不再牵连人界生灵!”
静静看了鎏英一会儿,润玉开口回道:“本座,知道了!”见润玉没有下文,鎏英抿了抿唇,抱拳离开政界宫。
双眼看向张启麟,润玉摇头说道:“不过百年,忍让二字全部磨光!若非明达神智还在,本座都要以为你被阿修罗界的生灵渲染,失了本心!”匆忙起身,红鳞站在张启麟身边一同告罪。挥了挥手,润玉俯视张启麟眼睛,告诫出声:“阿修罗界可比以前的须弥,里面大多是一些桀骜不驯、易走极端的生灵!要管制住他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管制住自己!这样,阿修罗界才会成为生灵真正的乐土!”面色转柔,润玉走下玉阶,扶起张启麟和红鳞,温润开口:“难得回来一次,快去瑶池见见天寿!那个孩子,与彦佑问了多次,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本座看,彦佑快编不下去了!”
想及爱女,红鳞眼泛泪光,哽咽开口:“陛下!是红鳞对不起陛下,让陛下平白担了那么多年的指责!”眼露温和,润玉要红鳞不要再将往事放在心上,速去瑶池见天寿最重要。
泪水溢出眼眶,红鳞内疚说出过往:“陛下!一切都是红鳞私心惹的祸!若非红鳞当年执意要保住寿儿,寿儿也不会魔根深重、暴虐成性!若非红鳞在天尊造就新六界时,祈愿寿儿不再受魔性掌控,她也不会变得体虚血弱,一生离不开瑶池!若非红鳞舍不得与张郎分开,张郎也不会为了保护我们母女,仙根重创,又为了记住我们,去了阿修罗!”擦去泪水,红鳞真切悔过:“陛下,我和张郎都说好了!这次回来,我们就把所有事情告诉寿儿,不再让她继续误会陛下…”
“什么也不要说!”正色打断红鳞,润玉迎着红鳞不解眼神,说道:“记住,本座确实迫你夫妻分离,罚你终身不得离开瑶池!确实不通情理,漠视你一家骨肉分离!本座没有指点过你夫妻一丝半点,更没暗中照料天寿一日!本座就是铁血无情!天寿没有误会!”不敢相信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是由润玉说出,红鳞惊诧满脸,急切预驳。挥手制止红鳞,润玉让张启麟带红鳞前往瑶池。明白润玉之所以不要红鳞与自己说出真相,全因其中不仅关系自己一家和睦,更关系天规煌煌威严,张启麟默默将润玉恩情牢记心中,拉起红鳞俯身告退。
目送张启麟与一步三回头的红鳞离开政界宫,润玉转向陆压。洞悉润玉对一切早已了如指掌,陆压饮尽雪寒梅,起身说道:“陆压所为何来,想必天帝心中有数,陆压就不与天帝浪费时间了!请天帝将部署说与陆压,陆压好尽快回返冥界报予大帝,配合天帝平复魔界、阿修罗界、人界纷乱!”
清浅一笑,润玉挥手变出一副六界地理图,指着轮转通道,张口说道:“六百年来,润玉细观诸界,发现瑶光为稳定六界,注入的天地法则有莫大漏洞!”双目一紧,陆压盯着轮转通道,听润玉撼天之语:“自古生灵都有两面!一为爱,二为欲!爱欲不可分割!可瑶光注入的法则却分割了爱欲,致使魔界、阿修罗界稍有业因就不可控制!润玉思之再三,想出一个办法来弥补法则,只是需要六界生灵一起配合润玉完成!”
“什么办法?”侧头看向润玉,陆压开口问道。
看了神界鸿蒙宫方向一眼,润玉吸了一口气,回答陆压:“润玉愿效仿先古,下到人界,历一亿三千二百劫,定六界共认法规,补足法则!”
没想到润玉竟会仿照佛门圣尊,自贬神阶,滚历红尘,陆压呆愣原地。“天帝可知这一亿三千二百劫与从前明真立下的天劫完全不一样!每一劫都会刻入天帝神魂,让天帝真的伤、真的痛、真的死!而且,若有生灵不满天帝历劫艰辛,觉得天帝是在走过场,增添名望,天帝所历劫难将不止一亿三千二百劫!如此,天帝还要坚持吗?”面朝润玉,陆压严肃问道。
正色点头,润玉回答陆压:“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停了停,润玉想到劫难之中的情关对陆压说道:“待润玉交代完天界诸事,还请大人带润玉前往老祖住所,为润玉点上断情砂!”心弦震荡,陆压望着润玉久久不语。
就在此时,鸿蒙宫刮起一股强风,吹乱满池莲叶,引九凤、天灵、勾陈、孟章急忙护向混沌青莲摇摆花苞……
“老祖!老祖!我成精了!我终于成精了!”一株有别周围蒲草的翠绿菖蒲花摇动枝叶,勾向一旁高约五米、散发阵阵幽香的百叶菖蒲。紧接着,青烟一起,一清秀女子与一可爱女童出现在蒲草之中。
摸了摸女童额发,清秀女子微笑反话:“是喔!是喔!我家小草可厉害了!花了小萱、小盈、小霭三倍的时间,成精了!”
嘟了嘟嘴,小草摇着女子衣摆,不依道:“老祖不可以这么说小草啦,小草很努力!很努力的!”
女子一听笑意更深,刚想再逗小草两句,就见小草脸色发白,全身发抖,死抓自己衣袖不放。疑惑回头,一个左眼满是星辉,右眼满是暴戾的绝色女子映入眼睑。一下把小草护在身后,女子紧张躬身:“见过上尊!不知上尊现身菖蒲领地,有何指示?”等了许久,听不到绝色女子声音,菖蒲缓缓抬头,当场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原来这个绝色女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魂魄,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云朵刚好遮住了阳光,云朵一走,阳光直接穿透了女子。天人交战数秒,菖蒲匍匐跪地,祈求道:“菖蒲恳请上尊放过菖蒲儿孙,菖蒲愿献祭自己,助上尊无伤还阳!”
绝色女子望了望菖蒲,抬手遮住阳光,断续发出犹如金属一般的声音:“我…不…要…你!…只…要…水…边…一…株…刚…长…出,…没…有…灵…智…的…蒲…草!”难以置信,菖蒲抬头看向绝色女子,这才发现女子右眼好似变得眼盲,没有一点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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