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突然多了个奇怪的身份, 吴臻还是能做到心如止水, 安之若素。
他矜持而礼貌地向白书雅问好, 可惜白书雅不如他端得住, 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甚至没心思打探真假, 怨怒地瞪了贺思嘉一眼,抓上包羞愤地跑了。
“嘁,没意思。”贺思嘉对白书雅不存在半点愧疚,转问吴臻:“吃饭了吗?没吃再让服务员上点菜。”
吴臻扫了眼满桌没怎么动过的菜, 慢声说:“吃过了。”
贺思嘉问明吴臻是开车来的,便让对方先去停车场等他,自己去结账。
拿到账单他还想贺瑾也太不做人了,既然强行牵线说媒指望从他身上获利,好歹付出一点投资, 居然连账都不结。
贺思嘉揣着手找到吴臻的车, 孰料一开门就闻到了呛人的烟味,他皱了皱眉,“怎么在车里抽烟。”
吴臻拧灭烟头, 摁下车窗, “抱歉。”
贺思嘉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却迟迟不见吴臻动作,奇怪地瞟了对方一眼,发现吴臻正盯着挡风玻璃愣神, 似有些心事重重。
“你怎么了?”
吴臻长睫微扇,偏过头双眸沉沉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嗯?”
“表弟妹。”
贺思嘉只当吴臻在介意称呼,笑吟吟说:“你喜欢表弟夫也行啊。”
吴臻却没笑,“你就不怕白小姐告状?”
“那正好,省得贺瑾成天活在自己臆想中。”
“恐怕不止贺瑾会知道。”
贺瑾知道了,贺启耀和俞芷兰应该也会有所耳闻。
“那又怎样?”贺思嘉浑不在意。
吴臻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点着方向盘,“如果他们质问你,你要怎么说?”
贺思嘉愣了愣,忽然福至心灵,想明白吴臻真正在意的只是他的答案。
他可以告诉家人仅仅是恶趣味的玩笑,也可以坦白和吴臻的关系,若是选择后者,就意味着向家里出柜,也意味着……
贺思嘉轻轻眨眼,抛下鱼饵,“当然实话实说。”
吴臻果不其然上钩,“实话是什么?”
“我们在交往呗。”
贺思嘉说话时仔细观察吴臻,没有错过对方微妙的表情变化——惊讶凝聚在眼波深处,漾开细碎的波澜,又慢慢染上笑意。
“我们在交往吗?”吴臻问。
贺思嘉沉下脸,“不然呢?”
吴臻眼里的笑越来越盛,“没听你说过,我以为你还在考虑。”
贺思嘉面色稍霁,轻哼一声,“还需要说吗?你那么喜欢我,我们上床、同居,愿意信任对方,彼此间也没有别人……这都不叫谈恋爱,那世界上还有情侣吗?”
吴臻手肘支着一侧车窗,笑看着他,“你又知道我很喜欢你了。”
贺思嘉冷睨他一眼,作势要下车。
吴臻脸色微变,忙拉住他,“去哪儿?”
“吴老师小心玩脱了。”贺思嘉回过头,得意地挑起唇,“不看看你那老房子着火的狗样,在我面前装什么?”
吴臻没忍住笑出声。
当车窗关上,贺思嘉还以为吴臻要对他做什么,对方却只是单纯的发动了车。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一路开出城外。
“我们要去哪儿?”贺思嘉愈发好奇。
吴臻似认真又似调侃,“去我的秘密基地。”
贺思嘉挑了挑眉,也不追问,只盯着窗外忽然暗淡的天幕,“好像要下雨了。”
吴臻淡淡“嗯”了声,“车里有伞。”
最终,汽车停在了一座野山的山腰处。
水汽蔓延在山野间,阴云遮蔽下,林木仿佛褪了色,入眼的景色宛如一幅水墨画。
吴臻率先下车,撑开一把伞,再为贺思嘉打开车门。
“我们要上山吗?”贺思嘉看见斜侧方有条小径。
“嗯,山里有座庙,平时很少有人来。”吴臻将伞倾向他,踩着泥泞朝山里走,“我好像跟你说过,我爷爷是中医?”
“说过。”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爷爷有位医术很厉害的师兄在这里当住持。那几年我父母工作忙,大部分时间都是爷爷在照顾我,他和我妈商量后,就带我来B市找他师兄,请对方帮我调养……”
吴臻轻声聊起过往,他在庙里住了小半年,差不多养好了。接下来几年,他爷爷总会带他过来小住几天,直到他七岁时,那位主持逝世。
“后来一次地震,山体滑坡,砸坏了一部分庙里的建筑。政府一直没拨款修缮,和尚们也被分去了别的寺院,这里就成了荒庙。”
故事告一段落,寺庙已在眼前。
旧而小的一座庙,连殿宇都只有一间,正门檐下悬挂一口几十厘米高的铜铃,清脆的金属音回响在斜风细雨中。
庙里走出个中年人,约莫四十上下,见了吴臻就笑:“吴先生来了?”
吴臻微微颔首,“王伯。”
听着吴臻与中年人寒暄,贺思嘉才知道吴臻赚钱后就开始出资修缮庙宇,王伯是他请来的看庙人,和老婆就住在后面的厢房。
“这是我朋友,你叫他思嘉就好了。”忽然,吴臻点了他的名。
贺思嘉忙跟着喊了声王伯,对方有些局促地跟他打招呼。
“王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吴臻交代一声,领着贺思嘉进了大殿。
殿宇正前方立着一座佛像,佛祖端坐莲台,庄严宝相,看上去应该是在几年内重新刷过漆。
吴臻收起伞,跪在佛前蒲团上,姿势标准地叩地一拜。
贺思嘉见他虔诚,也跟着跪下,刚拜了拜就感觉唇角温热。他睁开眼,吴臻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清晰看见对方那颗浅褐色的痣。
“贺思嘉,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吴臻也不是第一次说。
但或许是走进了吴臻的秘密,又或许是在佛像的注视下,贺思嘉只感觉有电流蹿过全身,血液直往脸上冲。
他心如擂鼓,莫名紧张。
“我、我也喜欢你。”贺思嘉面红耳赤地说,又惊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对吴臻表达“喜欢”。
吴臻眉目间浸染了笑意,握住他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扣成环,套入他无名指尾端,“是这种喜欢吗?”
贺思嘉大脑空白了一瞬,他从未想过那么遥远的事,可被吴臻在佛前问起,他也不敢回避,屈从本心说:“你是我就是。”
“我是。”
那一刹那,仿佛有柔风吹入贺思嘉心间,催生出缠绵的密林,每片叶子都刻着吴臻的名字。
他们拜了佛就回到车里。
在逼仄的空间里尽情接吻、做/爱。
一直到雨停云开,晚霞映山,才驱车返回市区。
“你带我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说喜欢我吗?”路上,贺思嘉衣衫凌乱地躺在后座,懒洋洋问。
“没想那么多,只是忽然很想带你去。”
贺思嘉盯着车顶,不自觉笑了。
他没有跟随吴臻回家,而是去了别墅老宅,进门就看见了贺瑾。
贺瑾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自打从白书雅口中听说了中午发生的事,他就给贺思嘉播了好几通电话,对方先是挂断,后来直接关机。
可想而知,他情绪有多暴躁。
“你下午干嘛去了?”
贺思嘉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印象里,贺瑾很久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了。
以前他或许会怕,但现在……
“关你什么事。”
贺瑾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贺思嘉!”
“不用声音那么大,我没聋。”
贺瑾几步冲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问:“你和吴臻在搞什么?”
贺思嘉毫不意外地笑了,“书雅表姐不都告诉你了吗,搞基啊。”
贺瑾脸色铁青,“别嬉皮笑脸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我跟你又不熟,干嘛要告诉你……”贺思嘉眼睛一转,似笑非笑,“你现在知道了,又要介绍哪个表哥表弟给我?”
“你——”
“嘉嘉回来啦?”俞芷兰的出现打断了贺瑾的质问,她见两兄弟站在一块儿聊天,有些高兴他们的亲密,“吃晚饭了吗?没吃我让刘嫂去热热。”
贺思嘉讥诮地看着贺瑾,无声开口——要告状吗?
贺瑾深吸口气,转头叫了声“妈”,除此之外再没说别的,沉着脸上楼了。
贺思嘉没想到贺瑾居然选择隐瞒,他也懒得猜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敷衍了俞芷兰几句就回房洗澡,清理干净身体后又开车去了吴臻家。
“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吴臻笑看着贺思嘉换鞋。
贺思嘉抬头说:“我回家给你拿礼物了。”
“礼物?”
“你生日那天,我承诺要重新帮你定一只表……”
但贺思嘉的礼物不是表。
当时他在国外拍摄免税店代言广告,期间注意到某个名表品牌的专卖店,顿时想起自己的许诺。可他和吴臻上回因为送表的事大吵一架,虽然早已说开,再送似乎不太合适了。
他琢磨着要补什么礼物,鬼使神差就走到了珠宝专柜前……
“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表……”贺思嘉穿好鞋站直,从衣兜里取出个小巧的盒子,干咳一声说:“所以给你定了枚戒指。”
然而戒指的意义过于沉重,他拿到戒指后没好意思送,就锁在抽屉里。
直到今天,吴臻为他套上了无形的戒指,他也终于有勇气送出这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银白色的素圈戒指静静躺在戒盒里,比手表不知便宜多少,只是圈内刻着吴臻名字首字母缩写。
“生日快乐。”贺思嘉回避着吴臻的视线,仍有些不好意思。
吴臻默不作声取出戒指,套入无名指。
尺寸合适,不大不小。
他亲吻戒圈,又吻了吻贺思嘉的眼睛,凝望着对方说:“我现在最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吞吞:恋爱最快乐。
——
菩萨都看着呢!
爱大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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