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二字得罪了不少人,结果自然不欢而散。
曹云龙当时情绪激动,几乎是被人架走的。
事后,贺思嘉问吴臻“你刚刚怎么没拦我”
“没必要。”
“不怕我和他闹出事
“能出什么事”
吴臻一手勾着外套,一手揉捏有些僵硬的后颈,态度十分随意,“那么多人在,你俩还能打起来”
“要真打了呢”
“你会被老余喷到怀疑人生。”
“”
两人谁都没将这点小摩擦放在心上,接下来几天剧组风平浪静。
贺思嘉拍戏愈发顺利,来自旁人的褒奖与肯定激发了他对表演的兴趣,甚至还让助理帮忙搜集提升演技的资料。消息传到陆馨耳中,她欣慰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总担心有意外发生。
或许受到墨菲定律影响,陆馨的预感很快应验。
这天晚上,贺思嘉刚从健身房出来,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你最近在剧组惹事了吗”
贺思嘉拎着外套,抄近路穿过一排小树林,“没啊,怎么了”
“下午营销号集中爆料,说你不敬业、耍大牌、不尊重前辈,连剧组盒饭都要点最贵的。”
贺思嘉失笑,“姐,剧组的盒饭又不收钱。”
陆馨一哽,“这是重点吗”
“我只是觉得很可笑,你该不会连这都信吧”
陆馨其实不怎么信,如果真有问题绵绵和小栖早跟她告状了,打电话无非想确认一遍,“你进组一个月没曝光,突然被集中狙击,我当然要问问。确定没得罪人”
贺思嘉突然想到曹云光,难道是他
陆馨也听说了两人的“桃色纠纷”,她想了想说“我再打听打听,行了,你安心拍戏,我会处理。”
挂断电话,贺思嘉边走边上网,很快弄清了来龙去脉。
中午一名自称在剧组打工的网友爆他黑料,帖子发在豆瓣某小组,被营销号截图转微博,期间还上了次黑热搜,不过很快被他的团队撤下了。
如今原帖已删,从遗迹可见爆料人对剧组有一定了解,只是关于他的料三分真,七分假。
帖子里还说他拍戏总要求清场,每次都会浪费很多时间,为此惹怒了吴臻,两人大吵一架,差点儿气晕导演。
贺思嘉压不住笑,眼见已走到房门口,他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咚咚”
听见敲门声时,吴臻刚吹完头,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点。
吴臻套上条蚕丝睡裤,开门见是贺思嘉,尚未开口就被对方勾住脖子。
贺思嘉伸长右臂,手机早已调成自拍模式,屏幕上照出和他吴臻头挨头的画面,显得尤为亲密。
“吴老师,笑一个。”
吴臻顺从端出最标准的微笑,只听“咔嚓”一声,画面定。
“怎么了”见贺思嘉低头摆弄手机,吴臻困惑地问。
“图啊。”
“你要发出去”
“不行吗”
贺思嘉停下手,见吴臻穿了件有些皱褶的t恤,头发凌乱,还戴了副黑框眼镜,形象实在不算得体。他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不太合适可你这样也很帅。”
“没事,你发吧,挺自然的。”
贺思嘉冲他笑了笑,将简单修完的图发给陆馨,留言说我和吴老师没有不和,他说这张图可以发。
接着,贺思嘉收起手机,朝屋里瞅了眼,“可以进去吗”
吴臻让开身,“当然。”
虽然贺思嘉经常邀请吴臻去他房间,但入组这么久,还是头回来串门。他随意打量着屋内陈设,和自己那边大同小异,只是桌柜上摆着不少野花。
“花挺漂亮,吴老师还挺有生活情趣。”
吴臻扒了扒头发,“小杨给弄的。”
小杨是吴臻另一名生活助理,男性,长得五大三粗,心却很细。
“小杨跟你很久了吧”
“从我复出就一直跟着我。”
贺思嘉突然想到个问题,“你那几年真被封杀了吗”
“没有。”
“可外面都这么传,而且你确实好几年没拍戏。”贺思嘉微有些惊讶,“刚得了影帝,应该很多片约吧”
“那时候国内禁止宣传我拿影帝的事,投资方认为用我风险过大,加上我也有别的考虑,就暂时没接戏。”吴臻整了整沙发靠垫,示意贺思嘉坐,又问“喝什么”
“有咖啡吗,速溶的也行。”
趁吴臻去烧水,贺思嘉的注意力转移到电视屏幕上,意外地挑了下眉,“吴老师还看动画片”
吴臻摁下电热水壶的开关,回头瞟了眼电视,“嗯,今天六一,应个景。”
“我小时候看过这个,鬼妈妈是吧”
贺思嘉只记得大概剧情小女孩在新房里发现一扇可以通往镜像世界的门,门后有她另一对父母,眼睛都缝着纽扣。新父母外形诡异,却对小女孩非常好,远胜她原本的爸妈。就在小女孩全心接受他们时,新妈妈却拿出针线,说要为小女孩的眼睛缝上扣子,将她永远留在镜像世界。
“tv有事吗儿童节放这个”贺思嘉深深感受到电视台的恶意,又说“不过我以前觉得纽扣妈妈可好了,还试图在家里找那扇门。”
吴臻笑了声“你口味挺重的。”
贺思嘉也跟着笑笑,没解释。
他曾幻想有那样一位母亲,哪怕温情短暂,至少会一心一意爱他。
一杯咖啡下肚,贺思嘉和吴臻看完了整部影片,便回房休息了。
临睡前,他特意登录微博,见陆馨已代他发了跟吴臻的合照。
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粉丝顾不上辱骂吴臻倒贴,疯狂盖章两人关系好;黑子则认为他强行拉吴臻做戏,一看就是塑料情;还有水军混迹其中捆绑拉踩,问两人谁艳压谁。
不论如何,合照热度掩盖了其余黑料,到了次日白天,陆馨通知他警报暂时解除。
下午,离组一月的梅庆回归,也宣告着伽罗村的戏份杀青在即。
当时贺思嘉刚卸完妆,回房间路上遇见梅庆,下意识就笑“梅老,您回来了”
“小贺这是拍完了”梅庆比一个月前瘦了些,眼眶周围晒出了太阳镜的印子,愈发像个常年出外勤的老警察了,他乐呵呵道“正好,小贺到我屋里去,给你们带了点特产。”
贺思嘉也懒得假客气,没多会儿就收获了几包苹果干和小鱼干,还有y县的香肠腊肉火腿、x市的板鸭,以及一箱橙子。
“梅老,您这是把s省都跑完了”
“就去了六七个地方,时间太紧了。”梅庆意犹未尽地叹气,话锋一转说“趁今天有空,我等下去村里逛逛,伽罗村蘑菇不错,小贺要不要给家人买点儿,我帮你捎回来。”
贺思嘉想到他外公爱吃蘑菇,便说“我陪您一块儿吧。”
两人先去了村长家,路上,梅庆和他闲聊“听说你最近表现很不错。”
贺思嘉唇角上翘,假意谦虚“是大家愿意教我。”
“哈哈,小朱可很少夸你们这类小鲜肉的。”梅庆笑道“好好演,我看好你。”
梅庆是真喜欢贺思嘉,尽管两人就见过几面,可人和人之间讲究眼缘贺思嘉生得漂亮,在他面前又外乖巧,年纪还他小儿子差不多大。
他想了想说“我手头上有个正在筹备的综艺,你有兴趣吗”
综艺名为黄河行,由国家电视台主办,以黄河干流为行进路线,每期邀请几位明星嘉宾参与拍摄,意在介绍黄河流域丰富的自然人文景观,以及展示河道治理的成效。
这类主旋律综艺对任何流量明星都是顶级资源,贺思嘉知道梅庆在照顾他,可他的档期都排到几个月后了,还得先跟经纪人商量。
“不着急,节目录制最快也得九十月份,你这边确定了,提前跟我说一声。”
村子不大,他们很快就来到村长家门前,隔着篱笆看见一位老人坐在院里晒太阳。
两人正想打招呼,一只黄狗狂叫着蹿出来,贺思嘉脸色骤变,拔腿就跑
关键时刻,老人挺身而出,喝止住试图追撵贺思嘉的黄狗。
梅庆见贺思嘉一副快虚脱的样子,乐不可支,“多大的小伙子,还怕狗啊”
贺思嘉惊魂未定,小脸惨白,“小、小时候被狗吓过。”
其实他现在也不那么怕狗了,但黄狗出现得过于突然,叫声又凶恶,完全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贺思嘉在原地站了老半天才平复心情,可已不敢进门了。
老人看出他害怕,将黄狗赶回了屋,转头就见他那任职村长的大孙子回来了。
村里人大多质朴,村长在问明梅庆与贺思嘉的来意后,热情地表示后院里就晒了不少野菌菇。
趁他去拿蘑菇,梅庆上前与老人攀谈“大爷,您高寿啊”
老人咧嘴一笑,操着浓重的乡音说“我九十八了。”
“那您身体很好啊”
老人又回了句什么,贺思嘉没听懂,他分神打量灰扑扑的院子,就一个感想穷。
没多会儿,村长拎着两麻袋菌菇出来,一袋给梅庆,另一袋则递给贺思嘉。
贺思嘉嫌重,并不想拿这么多,可瞧见村长局促的模样,以及对方身后一排泥胚房,拒绝的话便哽在嗓子眼。他低头掏钱,哪知村长竟肯不收,只说知道他们是演员,也看过梅庆演的戏,家里人都很喜欢。
梅庆推辞不过,只好接受对方的好意。
临走前,梅庆走到老人身边,伸出双手说“大爷,我们先走了,回头再来探望您。”
老人却没回握,只笑着点了点头。
村长担心梅庆尴尬,忙解释“我爷爷年轻时打鬼子被炸了手。”
梅庆与贺思嘉双双一愣,同时看向老人藏在外衫下的胳膊。
那一瞬间,贺思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从书本上、影视剧中所见,以及长辈口中听来的历史,都离他太过遥远,更像是一段苦难而悲壮的故事。但此时此刻,老人光秃秃的手腕拨开了一层雾,隐秘的真相不再匮乏与缥缈,而是实实在在的沉重。
他见梅庆向老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老人也一样站直了回礼。
两代军人相对而立,宛如两棵挺拔雪松。
时光消磨了历史的厚度,却磨不去经历者充盈的灵魂。
回去的路上,贺思嘉总惦记没给钱的事,梅庆笑着说“待会儿让工作人员送来,我们给的他不会收。”
贺思嘉安心了,又问“梅老,我外公年轻时也当过兵,现在补助还挺多的,怎么村长家这么穷”
梅庆拍拍贺思嘉的肩,无声叹了口气。
一回片场,梅庆就招来名工作人员,安排对方去送钱。
贺思嘉也赶紧掏钱,可身上现金有限,还是考虑到要买蘑菇,临时找绵绵拿的。
他想了想,发微信让两名助理把现金都给他,又找了几个熟人搜刮一番,只可惜大家的现金都不充裕,凑齐了也就两千多。
偏偏梅庆还说这样不行,金额过大村长一定会还回来,只抽了一小半走。
贺思嘉没能如愿,有些怏怏的。
他独自坐在片场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只手覆住眼睛。
贺思嘉扒开手转头一瞧,“你无不无聊”
吴臻耸耸肩,笑吟吟问“在想那位老兵的事”
“你知道了”
“贺老师心真软。”
“我人美心善不可以”
“确实。”
吴臻找了张凳子坐下,说“玩古如果能赚钱,片方将捐出3的盈利给八塔县,其中一半会拨给伽罗村。所以,你只要认真拍戏,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贺思嘉还是头回听说这事,正想细问,就见绵绵急匆匆跑来。
“吴老师,老大,有人把你们吵架的音频发出去了”
绵绵点了下手机,扩音器里传出一段熟悉的对话
“贺思嘉,你在浪费所有人时间,浪费剧组资源。”
“操谁让你推荐的你找谁去啊当我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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