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嘉刚进家门, 就看见俞芷兰正坐在沙发上。
“昨晚你去哪儿了”俞芷兰问。
贺思嘉微一皱眉,“我不是说了吗,去赵绯哥家开的滑雪场了。”
“只是滑雪”
贺思嘉不耐烦, “不然呢”
俞芷兰语气微冷,“滑雪用得着约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你白家小姨都在她朋友圈看到视频了”
贺思嘉愣了愣,心想赵绯这回邀请的人很多, 好些个他都没见过, 或许其中就有谁和白家认识, 拍视频发朋友圈被看到了。
不过并不重要,他又没想过要隐瞒什么, 只是懒得说太细。
可俞芷兰认定他在撒谎“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少跟着赵绯他们鬼混”
“嘭”
俞芷兰的责骂戛然而止,等意识到贺思嘉竟敢摔门走人时,简直两眼一黑。
但极致的愤怒过后,她又觉得一阵心酸委屈,还有些压不住的茫然。
她们母子,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俞芷兰的心思贺思嘉没兴趣琢磨,他直接开车去了外公家。
俞老爷子俞崇抚住的地方有警卫把守,贺思嘉到了大门口,提前给外公打了通电话。
“喂找谁啊”
听筒里传来他外公中气十足的声音,由于贺思嘉打的是座机,俞崇抚并不清楚来电人的身份。
“外公, 是我。”贺思嘉低声说。
“找谁你他妈大声点儿”
“”
贺思嘉心中的烦郁随着这一声吼消退不少, 忍不住笑出声。
他外公脾气大、精神头又足, 贺思嘉倒也习以为常,轻咳一声说“您最帅的小外孙来探望您了,给开个门呗。”
“臭小子”
那边“咔嗒”挂断电话。
贺思嘉耐心等了会儿,没多久警卫就放行了。
他一路开进大院,到了俞家门口,外公已经杵着拐杖在院子里等着了。
贺思嘉停好车,上前扶住俞崇抚,嘴甜地说了一通奉承话。
俞崇抚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都是屁话,真孝顺我怎么几个月不见你”
“我不是在s省拍戏吗我还给你邮寄了蘑菇呢,收到了吗”
“糖衣炮弹”
两人进了门,贺思嘉跟警卫员小李打了声招呼,见客厅里没有其他人了,便问“舅舅舅妈他们呢”
得知舅舅去外地开会,舅妈带着俞洛洛回了娘家吃饭后,贺思嘉再度开口“家里还有吃的吗”
俞崇抚皱眉,“你还没吃”
“对啊,有点事耽搁了。”
俞崇抚冷肃地扫他一眼,吩咐家里的保姆去给贺思嘉下碗面。
保姆是江浙人,一手淮阳面煮得非常好,贺思嘉吸溜着面条,就听俞崇抚问“你啥时候走”
贺思嘉自动翻译成“多住几天再走”,于是抬头说“后天吧,大后天我要去军训基地封闭训练半个月。”
俞崇抚神色稍霁,下一刻又面露怀疑,“你要军训”
贺思嘉简单说了下新片的事。
俞崇抚严肃地点点头,“不错,比你演那些花架子古装片强。”
贺思嘉心下好笑,他外公嘴上嫌弃,去年可是晚上追剧,白天在院里花式显摆呢。
他只当不知,又说“等下您给我讲讲那会儿的事呗。”
俞崇抚47年生人,并没有参加过对日战争,略一沉吟道“明天我带你去见见几位老首长。”
贺思嘉一喜,“可以吗”
“有啥不行给他们机会吹牛皮,他们还该谢我呢。”
“”
等贺思嘉吃完面,又陪着俞崇抚在外头散了会儿步,回来就见到了正准备进门的舅妈和表妹。
“表哥”俞洛洛惊喜地喊了声。
赵雪芝原本寻常的神色瞬间变得柔和,眼尾有压不住的笑意,“嘉嘉来啦”
只看两人的态度,赵雪芝比俞芷兰更像贺思嘉亲妈,俞洛洛也比贺瑾更像他亲兄妹。
从小到大,贺思嘉感受过的亲情,几乎来自于外公和舅舅一家。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门,赵雪芝关心贺思嘉近况,贺思嘉捡着高兴的事说了。一直聊到快十点,俞崇抚有些困了,其他人便各自回了屋。
贺思嘉在俞家有单独的房间,他躺上床休息了会儿,敲门声便响了。
“表哥,你睡了吗”
“没,进来吧。”
俞洛洛端着个托盘,盘中放着两杯西瓜汁,是赵雪芝亲自榨的。
贺思嘉拿过一杯,刚喝几口就听俞洛洛问“贺瑾去给你过生日了”
他顿了顿,“谁说的”
“姑姑啊,周六她回来吃饭时亲口说的。”
贺思嘉瞬间就明白了俞芷兰的用意。
当年他被贺启耀亲自送去国外,外公和舅舅曾去贺家质问,也不知怎么谈的,外公把他爸给揍了一顿,两家几乎撕破脸。
半年后,外公的老上司在沉寂多年后突然起复,俞家水涨船高,他舅舅不到五十便坐上了商务部的重要位置。
他爸倒挺有骨气,至今没低头,可贺瑾就没那个定力了,特意跟俞芷兰回了俞家,想要修复关系。但自从跟俞舅舅谈过一次话,贺瑾便再不敢来了。
俞芷兰之所以撒谎,多半是想为贺瑾在俞家人面前刷刷好感值。
“他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的,是来给我介绍对象的。”贺思嘉才懒得帮他俩打掩护。
俞洛洛一怔,“谁啊”
“你不认识,白家人。”
“靠,他也太不要脸了”
“不许说脏话。”贺思嘉脱口而出,又愣了愣。
俞洛洛没注意到贺思嘉的异样,她也不是傻白甜,瞬间就想通了贺瑾的目的,只觉得对方脑子有泡。
“姑姑简直了,我就没见过比她更奇葩的人。”
贺思嘉没做回应,只将空杯子放回托盘上,以眼神暗示俞洛洛“我不想说话了”。
俞洛洛知趣地离开,关门时不经意窥见贺思嘉微低着头,心里莫名一酸。
犹豫片刻,她只是轻轻掩上了门。
当晚,贺思嘉凌晨三点就醒了。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想着很久以前的事。
贺思嘉刚去国外时总想起那些事,后来学会克制,渐渐不想了,可今晚他选择放任自己的思绪。
说来狗血,如果他没有撞见贺瑾出轨,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自以为是地要为薛冉伸张正义,闹得贺家大乱,也在父母面前暴露了他喜欢薛冉的秘密。
贺启耀既对贺瑾失望,又惊怒于贺思嘉居然喜欢哥哥的女友,将他俩一人一顿好打。
贺瑾认错态度良好,而他正处于中二叛逆期,只知道和家里对着干,气得贺启耀将他赶出家门。
于是他去找了薛冉,冒着大雨。
他在保安亭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薛冉,对方却非常冷漠。
贺思嘉以前不懂,后来倒是明白了。
有些人会感激你救她于水火,而有些人只会怨怪你戳破了她对幸福的幻想。
贺瑾和薛冉走到一起,除了感情外还有相当的利益关系。
薛冉原本可以骗自己是为了爱情,但当贺思嘉揭开了盖子,她发现自己只能屈服于利益。
整件事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和妥协。
唯有贺思嘉纯粹又天真,为了一段臆想中的美好暗恋而奋不顾身,却被所有人放弃。
当听见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时,贺思嘉才意识到自己竟给吴臻打了电话,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挂断,但强烈的孤独感捆绑了他,让他很想找人倾诉。
而他本能地选择了吴臻。
贺思嘉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那边也接通了电话。
“喂”
“是我。”
“我知道。”
贺思嘉硬着头皮问“你那边几点”
“晚上八点。”
“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
贺思嘉说的每句话,吴臻都会一一回应,但对方始终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在凌晨三点打这样一通电话。
就在贺思嘉越来越心沉时,忽听有人在叫吴臻,吴臻似乎掩住了手机,他只能听见很模糊的声音。
隔了会儿,声音再次清晰,“还有事吗”
“没,挂了。”
挂断电话,贺思嘉点燃一支烟。
灰白烟雾弥散在阳台上,溶进夜色。
他望着残缺的月亮,脑子里浮现出两句话
再联络。
再见。
那天以后,他再没有联系过吴臻。
次日,贺思嘉被俞崇抚带着去见了很多人,听了很多故事和生离死别比起来,儿女情长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又过了两天,贺思嘉按照计划进入军训基地,等陆馨来接人时,他的头发已剪成寸头,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提升了一大截。
“不错。”陆馨打量着贺思嘉说“前阵子老见你没精打采的,今天好多了。”
贺思嘉对着后视镜照了照,得意一笑,“我帅爆了,可惜晒脱皮了。”
“没事,这两天好好养养。”
但到了入组那天,贺思嘉皮肤都养白了,脱皮现象仍没有消退。
可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剧组导演原本对他尚有顾虑,得知他脱皮的原因后,态度明显热情许多。
贺思嘉也没让导演失望。
电视剧与电影的拍摄节奏不同,贺思嘉适应了几天,表现越来越出色。
他的准备工作可不是白做的,在一众硬朗的演员里,他虽稍显文弱,却并不突兀,而且对角色理解非常到位。
贺思嘉在剧组待得很开心,一来是拍摄顺利,二来组里还有个老熟人,正是饰演男三号的叶闻飞。
两人关系本来就好,只是在玩古剧组,贺思嘉大多时间都给了吴臻,加上余枫管得严,他们没什么机会舞。如今简直就像两匹脱缰的野马,几乎刷遍了影视基地周边所有酒吧,贺思嘉的朋友圈一改前几个月的沉寂,再次变得多姿多彩。
等秋老虎过去,天气逐渐转凉。
贺思嘉跟剧组请了四天假,搭飞机去了x市。
早在小半年前,梅庆就向他发出邀请,而他今次的目的,正是为了录制国家电视台主办的综艺黄河行。
贺思嘉参加的正好是综艺最后一期,因为再过不久黄河就进入冰封期了。
“听说我们这期阵容很强,除了梅老和我,嘉宾还有谁啊”
在去集合点的路上,贺思嘉发语音问陆馨。
陆地上的星星只知道其余三人分别是两女一男,再具体就不清楚了,节目组对嘉宾身份很保密。
贺思嘉盯着陆馨的回复,暗暗期许能遇上两位大美女。
或许心诚则灵,到了现场他还真见到两位美女,可惜一个是童星出道的“国民女儿”苗妙妙,至今未成年;另一人是他当年那部武侠剧的女主角,如今圈内的当红小花阮雪梨。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月不见的“领队”梅庆。
贺思嘉跟众人打过招呼,阮雪梨一见他便笑了,“你这什么发型”
“平头啊,不挺帅的吗”贺思嘉摘下墨镜,言语中自信满满。
两人当年在剧组关系就挺好,阮雪梨虽是女神外形,性却很开朗,跟贺思嘉很聊得来。
“帅是帅吧,就是觉得不太习惯。”阮雪梨自然地挽住他手臂,掩住麦克风小声说“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梅老得供着,妙妙小妹妹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我都没人说话。”
贺思嘉四下扫了圈,“还有位嘉宾呢”
“没到,听说是个大咖。”
正说着,一辆汽车缓缓驶入视野内。
车停在众人面前,也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和镜头。
当车上的嘉宾露出真容时,贺思嘉脑中“嗡”的一声响,面上却不显端倪。
他平静而客套地微笑,“是吴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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