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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开水白菜。
别看这名儿简简单单,实际上是道工艺繁复的国宴名菜,绝不是字面理解上普通的清汤煮白菜。光是高汤底都要经过好几道工序,熬制好几个小时,结果用来熬汤的鸡压根儿都不会有姓名。更别说那一颗小白菜芯儿都要用鸡汤来煮,最后还不是煮熟的,得是高汤浇淋烫熟的。
娇贵,且金贵。
一口下去白菜不是白菜味儿,是金钱的味道。
这池故能他妈做出来就有鬼了。
倒不是学不会,而是这复杂且极需耐心的制作过程对耐心恰巧十分不足的池故来说,简直是灾难。
池故无情拒绝之后,林听也不恼。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一说,没抱希望他会做,垂下眼重新拿起筷子哦了声,点了个正常的菜:“那就……蚝油生菜?”
蚝油生菜,这个菜如其名,简单。
也太简单了。
池故又皱了皱眉:“还有么。”
林听:“没了。”
“……”
豆腐滑嫩,林听把口中的饭菜咽了下去才说:“反正我……不挑的。”
池故做的,她都不挑。
池故上楼换了套衣服,今天没有带上阿瑞斯,阿瑞斯不吵也不闹,安静地坐在玄关看他换鞋。
林听看着觉得有点可怜:“你不带阿瑞斯去吗?”
“不去多久,不带了,”池故说着,起身时顺手摸了摸阿瑞斯的脑袋,“超市它也进不去。”
池故一走,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听洗完碗,转头就看见阿瑞斯趴在厨房门口,见她洗完了,抬起脑袋。
林听没和阿瑞斯单独相处过,现在池故不在家,它和大米一样像只跟屁虫,她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下午是林听固定的练舞时间,只是在那之前她通常都会小睡一会儿。阿瑞斯跟着她上楼,结果池大米也来了,小的坐在大的身边。
林听蹲下去,先撸了撸大米,再去摸阿瑞斯的时候“咦”了一声。
她之前只摸过阿瑞斯的头,现在摸到它身上,才觉得手感有些奇怪。
阿瑞斯前腿有一道疤,摸上去是微微凸起来的,连毛发都比别的地方稀疏。
想起在池故房间看到的照片,林听又翻开阿瑞斯的毛,发现它还真的跟普通的狗狗不大相同,有些地方还留有伤疤,只不过平时被毛发一遮,看不清。
阿瑞斯对她很信任,并不抵触她的触摸,甚至还躺下往上翻了翻肚子给她摸。
它脖子上的狗牌很特别,配色做得像一件黑色消防服似的。
正面是他的名字,阿瑞斯,附英文,底下还有一行字,是池故的电话号码。
背面比较特别:祝愿我们的小战神健康平安——宣城消防支队全体。
字看上去是手写的。
林听听说搜救犬的寿命都比普通的狗要短,因为它们几乎一生都在奔波劳碌,出入危险甚至生死地带,在救援中殉职的搜救犬比比皆是。
就是不知道阿瑞斯多少岁了,看它有时挺活泼的,身体素质很不错。
好奇之下,林听给池故发了条微信询问:【阿瑞斯多大了啊?】
池故刚到宠物医院停下车,下了车边往里走边回:【十岁。】
十岁。
狗的十岁换算过来,相当于人类的六十岁。是个老头子了。
林听没有直接说我看到你床头的照片,而是道:【我刚摸到阿瑞斯前腿有条疤,它以前受过伤啊?】
池故脚步一缓,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抬眸。
男人坐在医院前台旁的接待区,见他到了,起身站起来,黑色衬衫穿在他身上冷酷得非常合身。
池故和他对视了三秒,淡淡地垂眸看向手机屏幕,手指敲点几下,回复林听:【它以前只是搜救犬,伤是很早的时候……在一场火灾里留下的。】
打完这句话,他有一瞬的出神。
消息发送,池故收好手机,前台看见他打了声招呼:“池院长。”
池故颔首,这时接待区的男人也走上前。
池景丞人到中年,脸上倒是没显出多少岁月痕迹,池故的长相随母亲多,但冷厉却是随的父亲,这会儿两人对面而立,光靠气场都让人忍不住绕道走。
池故:“你找我?”
许久没见,池景丞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说:“上次的话还没说完。”
他说的是那一通半夜电话。
池故眯起眼:“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池总,如果你叫我来是为了说点屁话,那么现在可以滚了。”
池景丞皱眉冷斥:“二十多岁的人了,说话还跟个混混一样。”
“不错啊,至少还知道我二十多岁,”池故嗤笑一声,也不跟他多耍嘴皮子,扭头叫保安,撇了下头,“送客。”
保安在旁边游荡观察很久了,被两人之间箭弩拔张的紧绷震到,随时等着池故一声令下。
现在等到了,他板着脸走过来,往外抬了抬手,对池景丞说:“这位先生,请离开。”
池景丞拧眉,眸色冰凉:“池故,你别忘了你的命是谁给的。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你觉得我会跟你谈公司的事情?”
炎炎夏日,宠物医院里开了空调,凉风阵阵。
池故心头却烧着火。
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半转身,侧眸看向池景丞,低冷的嗓音从咬合的后槽牙缝儿见钻出来:“那你也别忘了,你的命又他妈是谁给的。”
“不是我妈,你他妈现在还有命站在这儿跟我谈你那破公司?”
提到明湾,池景丞像被人堵了嘴,咬着牙眸色沉沉,半晌没说话。
保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发挥一下作用:“咳,这位先生——”
话音未落,池景丞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保安:“……”
保安看向池故。
池故眉间冰雪未消,淡声道:“没事了。”
他回到办公室,靠在办公椅里闭眼片刻,压下心头不停灼烧的怒火。
微信提示音响。
池故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开。
林听:【那它很勇敢啊。】
池故静静凝视这条消息良久。
一声长长的鼻息,手机扣在桌面上,他靠进椅背里仰头,头顶光直直照下来,有些刺目。
他闭上眼,耳边模糊地响起很多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慢慢地变得清晰。
“儿子,我先走了,你写完作业早点洗澡睡觉知道吗?茶几上有面包,我下午买的,你明早上可以当早餐。”
“今日凌晨两点四十,上河郡苑内发生一起火灾……”
“阿池,你妈妈她——”
……
池故喉结攒动一下。
好一会儿,他忽地低笑了一声。
“是啊,它很勇敢。”
-
林听发完消息,等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都没等到池故回复。
定了闹钟,她决定先顺遂困意先睡个午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闹钟都没把她叫醒。事实证明她自从回到宣城,睡眠质量一天更比一天好,现在一点风吹草动根本撼动不了她了,除非是比较大的风吹草动——
比如是阿瑞斯爪子刨门的声音。
林听醒来懵了一下,还以为怎么了,急忙去开门。
结果门开了阿瑞斯也不进来,咬了咬她的裤脚,然后跑到楼梯口扭头看她。
林听这才听见一楼门铃在响。
这一周以来还没人上过门,池故出门时她是看着他拿了钥匙的,那来的会是谁?
阿瑞斯亦步亦趋跟着她下楼。
还没走到门口,门铃声响过一轮,停了。
接着是门被敲响的“叩叩”声,林听手刚要搭上门把手,清脆的女声隔着大门响起:“池故哥——你在家吗——”
林听一怔。
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充满朝气,说这句话时尾音拖得像是在撒娇。
她的动作就这么停顿在半空,脑子一下子转得很缓慢,缓慢地消化着这句话带来的冲击。
阿瑞斯在这时叫了一声。
林听猛地回神,就又听见门外的姑娘嘀咕:“阿瑞斯?阿瑞斯在的话池故哥应该也在啊……”说完,她再一次按响门铃叫了声,“池故哥——”
咔嚓。
门打开了一点儿。
曲迎喜出望外,不客气地拉开门:“池故哥你在干嘛呀,我敲了好久的……”
林听往后撤了两步,睁着双黑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曲迎的笑容突然僵住。
阿瑞斯很会看气氛,看了看林听,又看了看曲迎,原地坐下静观事态变化。
先反应过来的是曲迎。
她手里拎着东西,心中卷起惊涛骇浪,皱起眉戒备地道:“你是谁?”
话语里的攻击性很强,这种攻击性完全不是一个发现熟人家里多了个陌生人应该有的。
仿佛林听是个入侵她地盘的外来者。
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入侵自己和自己男人地盘的女人抱有的敌意。
听上去尖锐的话语让林听也皱起眉,加之她先前叫池故时的亲昵,让人心里不太不舒服:“我住这儿。你又是谁?”
显然曲迎只能选择性地听到前半句,前半句就完全夺走了她的注意力:“你住这儿?!那之前住这里的——”
她想问之前住这儿的人去哪儿了,然而猛地想起什么,低头往林听腿边的阿瑞斯一瞅。
阿瑞斯脖子上挂着狗牌,这是消防支队在它退休交给池故养时特意为它定制的。
全世界只此一个,独一无二。
曲迎脑子里空白两秒,直接炸了:“你谁啊,为什么会住这儿?池故哥呢,池故哥——”
她喊着,伸手拨开林听就往里走。
林听看着她鞋子都没脱就往里踩,太阳穴突突一跳,两三步上前拽住她,难得愠怒:“他不在家。”
“你撒手,别碰我!”曲迎对于池故家里出现个陌生女人难以接受,“他在不在家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找你!”
林听很少跟人吵架,这回却被这个莫名其妙像个炸.药一样的女孩儿惹火了,轻软的声音沉下来:“这也是我家,我没允许你闯进来。说了他不在家,请你离开。”
曲迎气笑了:“你跟他什么关系啊,要你管?”
——什么关系。
林听忽然哑口。
但接触过喻思禾和单怡松,林听知道跟人对峙的时候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她正要开口,这时阿瑞斯突然叫了一声。
下一秒是男人沉冷的嗓音:“在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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