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蓓尔梅尔街。
迈克罗夫特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自伯莎走进浴室已经过了近一个钟的时间。他思忖片刻, 从沙发上起身, 选择离开偏厅,直接走向二楼。
男人轻轻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而入。
幸好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伯莎只是躺在迈克罗夫特的浴缸里, 仰着头凝望天花板出神。
她浑身赤裸, 但大半肢体都淹没在泡沫之下, 唯独肩膀以上与四肢搭在外面, 伴随着她抬头, 纤细如天鹅般的脖颈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只是横亘于蜜色肌肤上,已然结痂的刀痕近乎刺目。
迈克罗夫特颇为不悦地抿了抿嘴角, 只觉得刀疤非常碍眼。
听到脚步声, 伯莎转过头来。
“怎么”她挑了挑眉,问。
迈克罗夫特迈开步子。
他停在了伯莎面前“烟”
伯莎讶然, 当迈克罗夫特从怀中拿出崭新的烟盒和火柴时, 才意识到男人不是在开玩笑。
“好啊,”她笑出声,“躺在浴缸里吸烟,这是什么奢靡混乱的生活。”
“你可是大功臣。”
迈克罗夫特蹲下身,取出香烟认真道“值得的。”
他将烟蒂送到伯莎面前, 红唇咬住香烟时, 唇瓣与迈克罗夫特的指尖微微擦过, 像是亲吻,也像是撩拨。
火柴燃起,白磷的味道转瞬即逝,停留下来的是拉紧厚重窗帘的浴室内,香烟亮起的金色火光。
“感觉如何”迈克罗夫特问。
“还好,”伯莎抬手示意自己脖颈上的刀伤,“除了这个,我没受伤。”
幸亏她反应迅速,躲开了马可埃斯波西托的致命一击。这道口子看着骇人,实际上避开了血管,单纯的皮肉伤罢了。
伯莎对着镜子端详半天,只是用酒精和外伤药进行了简单的消毒。
她没把这伤放在心上,反而惊讶地发现,迈克罗夫特亲自送到她嘴边的烟竟然味道还不错。
她抬眼,四目相对,毋须伯莎多言,迈克罗夫特心领神会。
他笑着回答“美国货,据说在大洋彼岸很受女性欢迎。”
伯莎当即了然。
恐怕就是那晚在事务所的后院,迈克罗夫特发现了她并不习惯于白教堂区随处可见的廉价香烟,从而特地为自己准备的。
就那么一次而已。
“你啊,迈克。”
伯莎感叹,她承认自己有被狠狠取悦到。
“若是愿意的话,”她说,“得有多少女士为你前赴后继”
“过奖了,伯莎。”
迈克罗夫特谦虚“不过我何必在乎其他女士如何作想只要在乎眼前这位即可。”
“可惜眼前这位为你招惹了不少麻烦。”
“也帮了我不少忙,亲爱的。”
“所以,”伯莎取下香烟,转头来,暗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一贯的锐利与清明,“确实是有麻烦”
“无非是意大利人带来的后续收尾工作罢了。”
迈克罗夫特出言解释“你的男孩儿们很听话,伯莎,面对军队立刻缴械,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伤害。此事涉及邪教,我已经交代下去,让托马斯负责和军队交涉即可。”
话说到这儿,但伯莎可没放心下来。
她拿着烟“除此之外”
迈克罗夫特“除此之外,你得给警局一个交代。苏兰场在搜捕你,伯莎。”
伯莎忍俊不禁。
这倒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帮派火并、头目死亡,这种事情苏兰场不出动才奇怪呢。再加上伯莎算是耍了雷斯垂德探长好几次,他肯定要穷追不舍。
但他就算把伯莎送上法庭,也不会有结果的。
一则在于,是马可埃斯波西托先动的手,就算当时没人见证,伯莎脖颈处的刀伤也能作证。
十九世纪的英国律法没有严的正当防卫界定,但她确实是出于面对人身威胁才动的手,这还能怪伯莎吗
二则,她有钱,请得起最好的律师为自己辩护。
“看来还得花点心思应付一下警察,”伯莎叹息,“事情不大,但很麻烦。”
“这倒不急。”
迈克罗夫特慢吞吞道“你放心,伯莎,只要你人在这套公寓里,你就是安全的。”
伯莎立刻会意。
她一勾嘴角,把香烟重新送回嘴边,安安稳稳地靠回浴缸边沿。
“那我要好好休息,”伯莎心安理得道,“让警局多等等吧”
伯莎这么一休息,休息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来,她不曾踏出蓓尔梅尔街的公寓一步,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则陪了她整整三天。
迈克罗夫特善意地提醒她不要在浴缸泡太过长久,伯莎却拽着男人的领带,出其不意地将他拽进水中。剪裁得体的服装沾上水渍,很快他的提醒就变得毫无价值。二人艰难地容纳进浴缸,迈克罗夫特所有的抱怨统统被一个又一个吻堵在喉咙里。
这不过是个开始。
说是休息,就是休息。
这三天来,伯莎什么都不去思考,不去筹谋,不去计划未来也不考虑过去。她只想着眼当下,当下即是蓓尔梅尔街的公寓里只有她和她的男人。
盖着天花板的世界藏进了无数放肆和荒唐。
伯莎想跳舞,迈克罗夫特尽职奉陪,她只穿着睡袍,赤着脚踩在他的鞋子上,留声机里放着缓慢且婉转的旋律,伯莎枕在迈克罗夫特宽阔的肩头,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蝴蝶骨之后。
耳鬓厮磨,姿态亲昵,一曲华尔兹伴随着微风悠扬。
伯莎想欢愉,迈克罗夫特从不让人失望,滚烫的躯体交缠,所有的不餍足都被一寸寸填满。她在亲吻之间陷入沉睡,又在亲吻之间从睡梦中苏醒,温存与热情高高低低地转换。
至少这几次满足了伯莎的愿望,他们在床上。
伯莎甚至再一次品尝到了迈克罗夫特亲自做的晚餐。她捧着热茶,靠在厨房的门框边沿看着男人忙碌。厨娘因为伯莎的突发奇想而愧疚不已,但迈克罗夫特倒是挺乐在其中。他记得她喜好加更多的盐,却也在餐桌上出言劝诫点到即止。
只是伯莎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史密斯夫妇”的小厨房,空荡荡的公寓里没了烟火气,他的手艺依然熟练,却少了那么一点意思。
待到第三天清晨,伯莎趴在迈克罗夫特的胸口,聆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忍不住深深舒了口气。
“怎么”迈克罗夫特问道。
他的手掌深埋与她的发间,乌黑厚重的长发倾泻在被单之上。牙买加女郎就像是只被彻底喂饱的豹子,匍匐在战利品附近,满足又慵懒,蜜色的肌肤在清晨日光的映照下几乎在反光。
伯莎打了个呵欠“如今我算是明白,历史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昏君了。”
迈克罗夫特煞有介事地问道“需要我抱你去浴室吗”
她笑出声。
最终伯莎还是自己坐了起来,黑发在她纤细腰肢之后摇摆。
“还是别让雷斯垂德探长久等,”她用沙哑的声线开口,“整整三天了呢。”
伯莎再次回到浴室,把自己一寸一寸洗干净。
她晾干了厚重的头发,而后仔仔细细地涂上发油,再用漂亮到近乎奢侈的发饰将其挽到后脑;紧接着再挑出衣柜中最为华美的衣裙,红褐色的昂贵布料上勾着金色的绣线,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也就只有像伯莎这般艳丽的面孔能镇得住如此服饰。
这般精心打扮倒像是去参加婚礼。
在迈克罗夫特的陪同下,伯莎打开了蓓尔梅尔街公寓紧闭了整整三天的大门。
日光随着敞开的大门倾洒一地,站在外面的警察们排成一列,姿态戒备。然而踏出门的泰晤士夫人却春光满面,笑容灿烂,仿佛拉着脸的雷斯垂德探长是来迎接自己凯旋而非出面逮捕。
“日安,探长,”伯莎笑吟吟道,“希望我的男孩儿们把之前你遗落的停尸房钥匙还了回去”
雷斯垂德探长“”
探长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在顷刻间黑如锅底。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雷斯垂德探长承认,他对好几次明着暗着算计自己的泰晤士夫人恨到牙根痒,但当他知道她同样就是“马普尔小姐”的时候,探长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恨不起来了。
不论如何,她确实协助警局侦破了几起案件。
只是探长同样也无法对她心生任何信任之情。
“伯莎泰晤士,”他冷着一张脸说,“你被控诉谋杀了意大利裔工厂主马可埃斯波西托,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当然。”
伯莎却丝毫不介意,她甚至主动伸出双手,似是挑衅道“要把我铐起来吗”
雷斯垂德“”
探长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了涌上来的火气“带走她”
“那我就先走了。”
伯莎扭头对迈克罗夫特笑道,她还不忘记微微前倾身体,在他的脸侧落下一吻“过几天记得来法庭看望我啊,亲爱的”
迈克罗夫特侧了侧头,似是想在公共场合保持自己应有的风度,但是看着伯莎这狂妄无比的笑容,他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女人。
他带着笑意摇头,怕是天塌下来也要先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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