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詹姆斯沃德爵士刚刚上任内政大臣不久, 哪怕举行的聚会号称“只请朋友”, 也仍然颇具规模,可称之为夜间沙龙。
特别是有人提前得知, 向来不爱露面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竟然接下了沃德爵士的邀请函, 更是让人恨不得削尖了脑袋也要拿到聚会邀请,只为了和福尔摩斯家的长子说上几句话虽然沃德爵士官位更高,但到底是能经常见到,而想见迈克罗夫特先生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听说了吗今夜福尔摩斯不仅要来, 还要带位女眷。”
“什么我怎么没听说福尔摩斯还有女眷”
“是真的, 据说是他的秘密情人,两个人私下交往很久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呢。”
诸如这样的议论, 便在聚会的妇人之间传了开来。
这导致当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登场的时候, 聚会大厅明里暗里投来了无数视线,就是为了看看福尔摩斯这位“秘密情人”究竟长得怎么样。
而他们也没有失望。
走进来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身材高大、器宇轩昂,挺拔的姿态无愧于体面绅士的模样。他身侧是一位高挑且美丽的女士,她身着鸦青色衣裙, 乌黑厚实的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艳丽容貌一览无遗。
女士大大方方地挽着福尔摩斯的手臂, 神态亲昵。而福尔摩斯先生则很贴心的选取同色系的领结,与女伴的穿着搭配。
二者进门时相当低调, 可夺走了在场所有宾客的眼球。
好一对璧人
“福尔摩斯先生”
某位议员热情地上前招呼“没想到还能在聚会上见到你。”
迈克罗夫特点了点头“晚上好, 布兰登议员。能获得沃德爵士的邀请是我的荣幸。”
布兰登议员“这位是”
“啊, 这位是马普尔小姐, ”迈克罗夫特介绍道,“我的一位好友。”
尽管他只是说“好友”,可一位绅士公开带着一名未婚小姐出席聚会,再加上流言在先,还能是什么关系
布兰登议员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
伯莎对此的感受是,搞不好这还真的是福尔摩斯邀请自己出席聚会的目的。
应付走议员,迈克罗夫特先生又一一将伯莎介绍给了其他上前招呼的宾客,相信很快“福尔摩斯的情人姓马普尔”的消息就会传遍他的社交圈。
他本人甚至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在介绍间隙,他对着伯莎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之情“不愧是你,马普尔小姐,前脚说帮我留意白教堂区,后脚就有了线索。要知道登特上校累死累活忙活大半年,也就盯紧了英拉姆小姐一人。”
伯莎“”
等会,既然是登特上校盯紧英拉姆小姐,他又突然痛下杀手是怎么回事
这番言论让伯莎不禁侧头,但堂堂福尔摩斯却仿佛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说辞有问题。
算了,见他这幅坦荡荡的模样,迈克罗夫特肯定心里有底。
因此伯莎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反倒是恭维起福尔摩斯本人来“还是你热心肠,先生。我初来乍到,不仅帮我了房产消息和银行消息,甚至是主动带我融入上流社会,你是多么仁慈善良的绅士啊。”
迈克罗夫特“过奖过奖。”
伯莎“哪里哪里。”
看似神仙眷侣的一男一女商业互吹完毕,不约而同露出了人精专属的笑容,默契地按下这个话题,无缝切换回了社交模式。
身为聚会东道主,内政大臣詹姆斯沃德爵士自然是整个室内中心之中心。迈克罗夫特带着伯莎款款向前,走近沃德爵士之时,他周围的绅士们不知说了什么事情,众人纷纷笑出了声音。
“迈克罗夫特”
内政大臣一个转头,惊喜地抛下畅聊的话题,转而迎接贵客到来“今夜我最大的惊喜,就是等到了你来”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脸上礼貌的笑容不变“诸位谈及什么,如此开心”
“我们聊到了下议院最近的话题,”沃德爵士笑道,“听说有位下议院的议员夫人最近忙碌的很,又开设私人女校,又筹钱办杂志,甚至亲自到公园去做宣讲这可是议员夫人”
“哦”
伯莎敢保证,实际上迈克罗夫特先生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摆出洗耳恭听的好奇姿态“这是要宣扬什么政治观点呢”
内政大臣还没开口,他身边某位绅士便笑道“这位议员夫人认为,女人也应该得到选举权”
话音落地,又是一阵笑声响起。
伯莎“”
迈克罗夫特置若未闻,好像压根没听见绅士们讲的“趣事”一般“沃德爵士,容我介绍我的女伴,这位是马普尔小姐,一位相当有才华的私家侦探。”
“马普尔小姐。”
内政大臣一收刚才针对“妇女选举权”的嘲笑,又成为了彬彬有礼的绅士“一位私家侦探那你一定碰到过不少奇闻异事了。”
“虽然大部分工作较为枯燥,”伯莎客气回应,“但确有趣事发生。”
“请允许我稍后将你介绍给我的妻子,”沃德爵士的态度热情,“她平时最爱听别人讲市井之间发生的趣事了。”
看吧,这就是十九世纪社交圈内女人的作用。
一则笑料,若是伯莎没猜错,诸位绅士们并不认识他们那位下议院的议员,无非是当笑料讲一讲。
而这位“议员夫人”很可能就是简爱小姐的雇主艾米丽费雪夫人妇女运动的热潮在一战前后,现在不过处在萌芽状态罢了,伯莎料想也不会有这么多议员支持自己的妻子这般进行社会活动。
二则沃德爵士对伯莎热情,本质上还是想要拉拢身畔这位福尔摩斯先生。至于他自己可没工夫和一名女人交谈,就交给他的妻子来做吧。
与聚会主人打了招呼,迈克罗夫特先生才继续对伯莎开口“国家机器需要人力支撑才得以运转,要是以他们太蠢而踢出队伍,那大英政府可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言下之意即是他并不赞同内政大臣的观点。
伯莎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
迈克罗夫特笑了笑“当然,我只是在自己感慨。”
伯莎瞟了他一眼。
“先生,你一瞧就不是热衷于社交的人,”她说,“今夜受邀出席聚会,风头之盛堪比主办人。”
“有话可以直言,小姐,你我之间何须拐弯抹角呢”
“”
那你就别跟特务接头一样在白马酒店设置联络人啊
伯莎在心底腹诽,表面上却保持平静“我的意思是,你邀请我过来,是为了盯紧内政大臣”
迈克罗夫特“沃德爵士慷慨大方,近年来赞助了不少科学研究,是位相当远视的绅士。你说白教堂区的帮派招人去试药,这倒是让我想起来,沃德爵士的赞助项目中确实包含几项新型药物的研究。”
“你认为沃德爵士是真理学会的人”
“我持保留态度。”
伯莎了然。
也就是说,他可能是真理学会成员,也可能只是赞助者,或者完全不知情,仅仅以为自己在帮助医学发展而已。
“钱款由沃德爵士本人签名,”迈克罗夫特说,“但具体的赞助项目,则是由他的夫人负责管理的。”
贵族、政客的妻子协助丈夫的政治生涯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比如说沃德爵士举办一场聚会,实际上主持聚会的人则是他的妻子,在其他宴席、沙龙等公共场合,沃德夫人同样担任着丈夫代言人的姿态。
与此同时,她们也能够帮助丈夫拉拢投票、主持小型会议,甚至是运营教育、慈善或者科研等投资项目,本质上还是为了男人们的政治生涯活动1。
而这些夫人们忙里忙外、主持大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免费的秘书助理,最终落得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连想要选举权都要被她们的丈夫当笑话讲。
回想起沃德爵士周遭几位绅士的笑容,伯莎只觉得嘲讽。
“那我可真得与沃德夫人交个朋友不可了。”她说道。
“劳你费心,马普尔小姐。”
迈克罗夫特说完,话锋一转“作为回报,我向你一则有用线索。”
“什么”
“十二天后,苏兰场决定驱赶定居在白教堂区的吉普赛人,你天使心肠,自然是不忍心看到妇女孩童流离失所,可请她们到码头附近避难。”
伯莎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展露笑颜,这是进入聚会起,伯莎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非常感谢你,先生,”她说道,“不过我在乡下多年,许久不曾出席过公众宴会。在讨论正事之余,也为我留几分钟闲暇时光如何”
“夫人是指”
迈克罗夫特的话音落地,偌大的聚会大厅响起了悠扬的舞曲乐声。
年长的福尔摩斯微妙地顿了顿,而后看似客气地开口“我还以为夫人并非喜爱社交、闲聊,以及舞蹈的人。”
“确实如此。”
就算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并没有表现出来,伯莎也能感受到他心底的那么一丝丝不情愿。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可是我就想和你跳。”
迈克罗夫特“”
片刻过后,对方亦是舒展笑容。
四目相对、视线相接,片刻的眼神接触足以二者明白彼此的意图。
“女士主动邀约,即使是我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迈克罗夫特微微欠了欠上身,朝着伯莎伸出了右手,“可以吗,夫人”
这还差不多。
伯莎满意地将自己的右手放进迈克罗夫特的掌心当中“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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