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次日下午, 伯莎先行差遣车夫把莱思普尔送到蓓尔梅尔街熟悉业务, 顺便将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必需品也带了过去。至于她本人则将托马斯叫了过来, 吩咐了几句话, 最终敲定了从“逮不着”的孩子大军中借调了恰利贝茨,打扮成报童的模样跟过去, 方便有事传话。
这也是因为蓓尔梅尔街地处伦敦政治中心, 距离白厅仅一街之遥。别说是脏乱差、臭气熏天的白教堂区及其周围, 就算是白马酒店所在的富人街区也是万万比不上的。
到了第三天晚上,伯莎才慢吞吞地动身。
待她亲自走进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住所,她才明白向来神秘又独来独往的大魔王, 为什么不介意多个房客了他家够大。
偌大的公寓就住两个人, 而伯莎和迈克罗夫特各自有事要忙,客房多睡个人而已,平日里估计都碰不到面。
“马普尔小姐。”
伯莎走下马车, 出门迎接的是公寓管家。头发花白、年仅五旬的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开口“福尔摩斯先生尚未归来, 他事先吩咐过, 你若是等不及可以先行用餐。”
“不着急。”
伯莎摆了摆手“我可以等他。”
管家“好, 不如趁此机会, 我先带小姐逛逛吧”
伯莎饶有兴趣地应了下来“好。”
单说蓓尔梅尔街的住处装潢,倒是符合伯莎对“迈克罗夫特住所”的想象再标准不过的维多利亚时期风的家具布置, 墙壁上挂着她认得出来或者认不出来的古董画作,宽敞的书房里书架直达天花板, 几乎每个细节都符合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应有的居家环境, 却没有凸显出任何属于他本人的个人特质。
身为主人, 直至很晚的时候迈克罗夫特才迟迟归来。
伯莎正在书房里随意地翻阅书籍,悄无声息的室内陡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奥古斯丁的忏悔录我倒是不知道,你还对神学感兴趣,伯莎。”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伯莎略微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才发现迈克罗夫特站在书房门口。
他已经脱下了正装外套,从不离身的手杖也放在了一边。身形高大的男人仅穿着单薄的白衬衫,自在的神态和放松的神情凸显出他颇具生活化的一面。
如此具有生活化的福尔摩斯喊她伯莎,哪怕伯莎明知这是为了贯彻“情人”关系而改的称呼,也莫名感到二人之间徒增几分亲密。
原来福尔摩斯也能有生活化的一面呢伯莎挑眉。
她阖上书本“你来早了。”
迈克罗夫特侧了侧头“什么”
伯莎“再晚来一点,我说不定能就着罗里吧嗦的书本睡个好觉呢。”
迈克罗夫特闻言笑出声。
“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他欣然邀请道,“既然书籍无聊,不如先行到餐厅用餐”
“就你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餐厅”
伯莎抿了抿嘴角,出言揶揄“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坐在一头说话,另外一头的你听不见。”
今日年长的福尔摩斯似乎心情不错,他甚至对伯莎的话语流露出了认同的姿态“巧得很,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如我请仆人将晚餐端到偏厅,你看如何”
这还差不多。
伯莎接受了他的提议,大大方方地起身将书本放回原处“走吧”
迈克罗夫特一欠身“请。”
实际上迈克罗夫特的住处和伯莎的南岸街23号面积相近,严论起来还小一点。但两处房产落户的地段可不一样。
伯莎与迈克罗夫特并肩走在一处,不禁感叹道“蓓尔梅尔街寸土寸金,你可真厉害,先生。”
“哪里,”迈克罗夫特澄清道,“我不过是租户罢了,英国政府一年仅为我450英镑的薪水,远不如伯莎你存款丰富,今后还得靠你照顾呢。”
“这是哪儿的话,迈克,”伯莎假笑,“如今黑白两道都得看你眼色,这样的地位岂是金钱能够比拟的,你可是我的靠山,亲爱的。”
“过奖过奖。”
“谦虚谦虚。”
一通商业互吹过后,二人刚好来到了偏厅。
仆人将晚餐摆在了一张小桌上,刚好能够容纳两人面对面而坐,应该是喝下午茶用的。自从来到十九世纪后,伯莎还没和人这般亲近地共度晚餐呢。
端上来的晚餐非常简单,也足够英式一荤两素,荤菜是一份烤牛肉,素菜则是土豆和胡萝卜,外加管家亲自端上来的红酒。
迈克罗夫特端起酒杯,红色液体在倾斜的玻璃杯中剔透晶莹“敬女王。”
伯莎一笑,同样端起酒杯“敬女王。”
杯壁相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室内,昭示着第一晚的晚餐开始了。
“如今我搬了过来,”伯莎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之后你有什么安排”
“三天后登特上校将会到访,”迈克罗夫特回答,“到时候请务必在场,伯莎。又及听闻你和费雪夫人关系不错,若是不介意,我便将这则消息放出去了,今后也方便你在印刷厂附近走动,那里距离朗恩博士的实验室很近。”
伯莎拿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抬头“这不会为你带来困扰”
“什么”
“内阁大臣的聚会上,几位衣着体面的绅士可是把费雪议员和他的夫人当做笑料。”
“啊,那回事。”
迈克罗夫特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自己的餐盘,全然没把伯莎的担忧放在心上“无妨。这世间总是有人自以为比别人聪明许多,伯莎,哪怕事实就是明面上那么简单,也要多绕上那么几道弯曲解了才好。而不幸的是,从事政治的人更爱自作聪明。”
他的话语顿了顿,迈克罗夫特似感好笑、似是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今日你和费雪夫人夫人握个手,明日我已经控制了伦敦九成工厂的浑话便会传得沸沸扬扬,而其中联系不过是我的情人认识了一名为女工开设夜校的议员夫人。因而你不必有所顾忌,伯莎,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自由。”
这番话说得坦然,但伯莎却没有感到放心伯莎还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认识费雪夫人的呢。虽说马普尔小姐从未隐瞒过自己的行踪去向,但你这么忙,难不成还天天盯着我干什么
你还能怪别人多想
“能得到福尔摩斯这般允诺,”腹诽归腹诽,明面上伯莎仍然保持着笑容,“这是我的荣幸。”
“餐桌上就不要相互恭维了,伯莎。”
迈克罗夫特苦笑“在食物面前不坦诚,是对食物的不尊重。”
伯莎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她饶有兴趣地侧了侧头,锲而不舍地辩解道“我可没恭维你。你若是不信,那我来问问你,你可否与别人这般近距离用过餐“
“你是指”
“女人。”
“从未。”
“那不就得了,迈克,”伯莎端着酒杯,暗金色的眼睛在红色液体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这难道不是我的荣幸吗”
夜色明媚、孤男寡女,加上美酒晚餐,甚至是伯莎稍稍一抬脚,就能碰触到对面男人的膝盖。即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么一顿饭之后也应该是更为暧昧旖旎的剧情走向。
然而面对伯莎的调情,迈克罗夫特却只是一笑永远是看似受用,实则没当回事的神情姿态。
“是你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男人客气道,而后话锋一转,回归正题,“蓓尔梅尔街的车夫今后就留给你用,伯莎,只要晚上九点至早上八点你我共处一室,其他的时间你仍然是自由的。”
“你指的共处一室,是名义上”
“是的。”
迈克罗夫特自然不会往歪处想,他立刻明白了伯莎的意思“若是你有急事需要私下出门,只要不被发现,也是可以的。”
“我明白了。”
协商一致后,伯莎主动举起酒杯“这一次,敬你计划成功。”
迈克罗夫特欣然举杯“彼此彼此,伯莎。”
之后二人随意聊了聊无关紧要的话题,直至晚餐时光结束。伯莎吃饭一向很慢,而迈克罗夫特则耐心等到伯莎放下餐具后,才同样放下餐具。
“我想你已明晰客房的位置了,伯莎,”迈克罗夫特说,“若是无事,请原谅我先行休息,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慢着。”
伯莎慢悠悠地用餐巾擦了擦手,抬起视线。
她稍稍昂首,上挑的眉眼风情流转,艳丽的面庞似笑非笑。伯莎一转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对情人撒娇“你可是亲口说过,你欠我的,迈克。”
迈克罗夫特微妙地顿了顿,而后像是纵容一般无奈叹息,笑出声来。
“当然,我从不食言。”
说完迈克罗夫特站了起来,高大的男人绕过餐桌,停留在伯莎面前。他俯下身,与之拉近距离,一只手掌落在了伯莎背后。
这番姿势,就像是把伯莎拢在怀里一样。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低头,他的唇侧堪堪擦过伯莎的额角,轻轻一碰,转瞬即逝。
温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伯莎刚刚嗅到男人须后水的气息,而后他便带着冷风起身拉开了距离。
足够亲昵,却也冰冷至极。
“晚安,亲爱的伯莎,”迈克罗夫特低语,“祝你今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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